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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輸液室裏。
衛绾伸出手指戳了戳蕭生,“你不是說不讓我跟着你的班了嗎?教練?”
蕭生算是發現了,衛绾平時都叫他的大名,只有在挑釁使壞的時候才會叫他教練。
但是也不想和她計較,“我說了,你聽了麽?”
尾音上揚,帶着點無奈,像是對着一個頑劣的孩子,惱火不耐,但又一點辦法也沒有。
衛绾挑了挑眉,“你說我就得聽?”
蕭生半晌沒有說話,衛绾賤兮兮的湊過去,撞了一下蕭生的肩膀,“那天你真的生氣了?如果我繼續放肆,你真的會開除我嗎?”
這并不是衛绾第一次離蕭生這麽近,但卻是蕭生第一次這麽近距離的仔細看她。
電影切了特寫鏡頭,想不注意都難。
衛绾的每一寸皮膚都被放大,她的眼睛,鼻子,還有嘴巴。
她很白很白,臉龐映在自然光下面顯得格外柔和,那雙眼睛像是藏着一條無比清澈的小溪,永遠坦然筆直,一往無前,無所畏懼。
淡色的眼珠平白多了幾分疏離,但此刻,無比妖嬈。
不會。
這是蕭生的答案,但是他沒有說出口,對于衛绾,他一點也不想糾纏。
不給她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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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給自己希望。
衛绾見他半天沒說話,又問了一遍,離他也更近了一些。
“嗯?你會嗎?”
時間是那麽剛好,他們身旁的小情侶膩在一起,在安靜的輸液室,每一句纏綿情話都聽得分明。
男人聲音輕柔的說,“你親我一下我就告訴你。”
你親我一下我就告訴你。
蕭生眼眸深沉平靜,但是衛绾還是敏感的察覺出他眼睛裏一絲細微的波瀾。
衛绾忍了一會兒,沒忍住,哈哈的笑了起來。
蕭生握了握拳,他感覺自己被衛绾推進了一個大坑裏,怎麽也爬不出來。
最可惡的是,那個罪魁禍首還在坑上看着他笑,一點救他的意思也沒有。
“因為只有一天就要考試了。”
蕭生開口道,看着衛绾的眸色一點一點暗淡下去,他覺得他好像憑着自己的力量從那個坑裏爬上來了一點。
衛绾頓了頓,身子重新倚回沙發裏,“嗯,是啊,你再忍我一天,就徹底解放了,何必費盡周折把我塞給別的教練。”
語氣平平,但是聽在蕭生耳朵裏卻無比的失落,感覺像是心上飛進來一只小蟲子,不咬人,但是搔得他難受得很。
微不可及的嘆了口氣,說:“衛绾,以後改一改随便查人的毛病。”
最後蕭生還是沒忍住,緩了一句。
衛绾重新轉過來,認真的看着蕭生。
“蕭生,因為那是你,我才查的。”
蕭生原本在嘴邊的“那天我語氣重了”被衛绾這句話噎了一下,沒有出口。
他突然想起來衛绾之前的一句話。
她說,你是哪路人?我去找你。
話說到了這裏,就沒有繼續下去的必要了。
蕭生就像是一道錯綜複雜的題目,憑衛绾現在的本事,不管她如何努力,終究解不出來。
**
半小時後。
門口突然沖進來一個人,急吼吼的樣子,剛一進門就四處尋找。
“我在這。”衛绾擡了擡眼,淡淡說道。
那人尋着聲音看過來,剛好對上衛绾的目光。
蕭生也看過去。
“我草,你這是怎麽了?紮上針了還?”林子溪走過來,看着她手背上的針頭道。
“小事兒,”衛绾一揚頭,“你怎麽過來了?”
“宋小北說的。”
衛绾在方才疼痛稍稍減輕的時候給宋小北打了個電話,告訴她課不能去上了,生病在醫院,林子溪去找衛绾,宋小北就告訴了他。
“這位就是绾绾的教練吧?你好,我叫林子溪。”
蕭生站起身,“你好。”
衛绾仰頭看着林子溪。
绾绾,這個名字很值得考究。
他可從來沒有這麽叫過她。
打針的手背一溫,是林子溪的手附在她的手上,“這麽涼,我去買個熱飲給你吧。”
“不用,我不冷。”衛绾說。
“胃又不舒服了?”林子溪在衛绾身邊坐下,身子朝向她這邊。
“嗯。”
“是怎麽弄的?”
“吃了一個山楂。”
林子溪聽完之後頗無奈的樣子,但是也沒說話,因為某位大爺閉上了眼睛,一副“無事勿擾”的架勢,讓林子溪臨到嘴邊的責備咽了下去。
無奈,跟這種人相處,除了這個詞,林子溪再想不出其他。
林子溪來了之後,蕭生就借故要走。
“你去哪?”
“我說過我有事。”
衛绾半天沒說話,只能眼睜睜看着他離開。
她連一個留下他的理由都想不出來。
**
從醫院走後,蕭生去了修車廠。
他沒有什麽周末的概念,多加一份班就多一份工錢。
正換衣服,陸小軍溜過來,“哥,今天張玉要來你知道不?”
蕭生把制服套上,“來幹嘛?檢查工作?”
“差不多吧,這個月業績下降,聽說張玉挨批了,這次過來肯定沒有好臉色給咱們。”
蕭生冷笑一聲,“那個張玉連車牌子都他媽認不全,嘴裏能吐出什麽花兒來。”
看着陸小軍還是一副怕兮兮的樣子,蕭生說,“一會兒他說什麽你聽着就是了,沒什麽事兒。”
陸小軍猶豫半晌,說:“蕭哥,你說他會不會一怒之下把我們開除了?”
“不會,開除了我們誰還給他幹活兒啊,放心吧。”
一個小時之後,張玉果然來了,西裝革履,皮鞋擦得锃亮,頭上噴着發膠,頭發絲根根分明,身後還跟着幾個人,張玉走在最前面,手裏拿着一個文件夾,剛一進修理部的大門,眉頭就皺了起來。
“你們這的衛生還能不能搞好了哦。”張玉的口音很重,聲音偏尖,說着話,手放在鼻前扇了扇。
沒人理他,張玉身邊的一個人說,“都過來!開會了。”
蕭生從車底鑽出來,不緊不慢的整了整工具帶,晃悠悠的往張玉那邊走,看蕭生動了,衆人這才放下手中的事情,走到張玉旁邊。
張玉終于稍稍滿意。
張玉是他們修理部的頭兒,官兒不大官瘾卻大,經常過來打着檢查工作的名義損他們一頓,張玉是一個什麽總經理的親戚,後調上來的,沒什麽文化,對車一竅不通,根本不能服衆。
張玉先是照例給他們一通教訓,之後開始檢查他們每個人的工作進度,第一個查的就是陸小軍。
陸小軍吓壞了,對着張玉點頭哈腰的,張玉問了幾個基礎問題,陸小軍規規矩矩的答了,都是汽車零部件的名字,張玉也聽不懂,象征性的批評他進度太慢就過了。
過了會兒到了蕭生正修的車旁邊,蕭生站在人群最後,叼着根煙,斜斜的倚着牆壁,眼睛從一衆人腦袋上面看過去。
“蕭生人呢?”張玉回頭問道,話剛說了一半就看見後面的蕭生。
他剛剛在幹活兒,衣服敞開,露出古銅色的胸膛,上面還挂着點點汗珠,油亮亮的,頭發稍有些亂,額頭上淡淡的疤露出來。
青煙缭繞,他的眼睛眯起來。
“這兒。”
蕭生吸了口煙,走到張玉面前,跟蕭生一比,張玉的小身板跟白斬雞似的,張玉只有仰頭才能看見蕭生的臉。
在這些修車工裏面,張玉最不敢惹的就是蕭生,那一身腱子肉看着就可怕,況且蕭生給人的感覺也不是什麽好惹的主兒,倒是沒表現出來,但就是比別人多了一股狠勁兒。
張玉知道,那是長年累月積澱下來的,融進了骨子裏,裝是裝不出來的。
所以直到最後張玉也沒說什麽,蕭生也懶得理他,沒有工夫陪這位領導過家家,等張玉過去了,蕭生就重新鑽到車下,繼續幹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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