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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李東最煩張玉，其他的他都能忍，唯獨克扣提成這一點，李東忍不了。

他家上有老母，下有一雙兒女，全家老小都指望着他掙錢。

張玉過去的時候李東正在給一輛車進行定位前檢查，張玉對着那輛車又是一頓指手畫腳，李東本就煩他，現在他這樣一說李東更加不悅，年輕力壯的男人根本不懂得掩飾，不爽全都表現在臉上。

“怎麽就不用檢查了？”

李東對着張玉說道，“這輛車明顯底盤和懸架都受損了，我剛查出來半軸膠套都他媽裂開了，你跟我說不用檢查？那車主再出事故你來負責？”

一番話張玉也沒怎麽聽懂，但是李東這麽當着這麽多人的面怼他他覺得有損顏面，稍微提高了音量：“你這是什麽态度！我是你的領導你就這麽跟我說話？”

“誰先跟我說不用檢查的？”

李東一點面子都沒給，梗着脖子看着張玉，一來二去，張玉心中也升起一股火，兩人的聲音越來越大，李東忍了太久，收不住，張玉好面子，何況現在這麽多人在場。

陸小軍就站在李東身後，他和李東關系好，早就知道李東對張玉的種種不滿，再看現在這架勢，李東明顯是火了，開始破罐子破摔，趕緊上前去打圓場。

“诶诶，好了好了，領導說的對，但是實際操作也要跟着程序走，咱們這行少幹一步都有可能出問題，李東是急了點，領導您別見怪。”

說這話的時候陸小軍一直把李東往後拉，就怕他再沖動。

李東往後退，眼睛仍舊灼灼的盯着張玉。

張玉卻不是什麽明白事理的人，一看有人把李東拽走了，覺得自己占了上風，說什麽都要和李東理論清楚。

出口的話都帶着髒字兒，李東剛平息的怒火立馬又燃了起來，撥開陸小軍，單手指着張玉的鼻尖，惡狠狠的說：“你他媽把嘴給老子放幹淨，我是給你幹活的，是工作的，你沒資格帶着我的家人一塊罵，你再說一句草你媽試試！”聲音洪亮，帶着一股氣勢。

李東一邊說一邊往前走，張玉步步後退，李東是個幹力氣活的，比他強壯很多，張玉仗着自己身邊人多，聲音尖銳起來，“怎麽着？你還想打我？來啊！”張玉把頭伸過去，“照這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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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為老子不敢嗎？！”李東突然出腳狠狠踹在張玉身上。

張玉被他踹的往後退了一大步，他身邊的人登時怒了：“诶诶诶，幹什麽！想動手是不是？”

修車廠的工人們聚了過去，也都罵罵咧咧的。

場面頓時失控。

雙方吵嚷起來，推推搡搡。

蕭生把最後一個零部件給車裝好，起身走過去，撥開人群。

李東情緒非常激動，眼圈都有些紅了，手指在張玉的鼻尖指指點點。

陸小軍等一衆人在後面拉着，李東哪裏聽得進去，又是踢又是踹，拼命掙紮。

往往人到怒極，大腦是不會思考的，完全憑着沖動做反應，對外界的感知都會被怒火燒的無限放大。

陸小軍死死地揪着李東的袖子，在他耳邊大喊，“李東這是幹什麽呀，快住手！是不是瘋了！和他撕破臉有什麽好處！”

“怎麽他媽就不能撕破臉了！老子忍了他多久，憑什麽總是針對老子！”

張玉那邊也不是什麽軟柿子，他身邊跟着的那撥人都不嫌事大，眼瞅着拳頭就要往修車工的身上打。

拉架的人越來越多，事情也越鬧越大，有銷售部門的人聽見聲音也過來看熱鬧，一圈一圈的把兩人圍起來。

人多了，李東也來了勁似的，眼看着就要掙脫衆人的束縛，拳頭一下一下的朝張玉靠近。

蕭生皺了皺眉，摁滅煙頭，大步走到李東跟前，雙手捉住李東的拳頭，猛地往後一繞，李東被折了一下，痛得“嗷”一聲叫出來，張玉那邊的人登時沖過來，拳頭就要往李東臉上招呼。

“你們敢動一下試試？”蕭生站在李東旁邊，目光陰狠。

蕭生氣場很強，那些人相互看了幾眼，猶豫着沒有人敢上前輕舉妄動。

李東想要掙紮，蕭生一點也沒松勁，其力之大，李東一個大男人竟被死死地控制住，一動也動不了。

“你他媽作什麽！”蕭生惡狠狠的聲音響在李東頭頂，李東聽到蕭哥的聲音，登時冷靜下來。

張玉見李東不喊了，他的氣勢又大了起來，“你是還要打我嗎？你倒是打啊！我告訴你李東，今天我要是不把你弄死，我他媽名字倒着寫！”

蕭生擡頭，一個淩厲的眼神過去，張玉原本還想放點狠話挽回一下顏面，現在氣勢立馬弱了下去，什麽也不敢說了。

事情鬧得太大，店長也趕了過來，“都給我住手！”

猛地一聲呼喝，蓋過了現場所有聲音，現場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噤聲。

店長走進來，皮鞋撞擊地面的聲音聽得一清二楚，皺眉看着張玉和李東，半晌，說道，“跟我過來！”

走到半路，側頭對周圍看熱鬧的人說：“都沒事幹嗎？”

蕭生緩緩松了李東的手，李東臨走時看了蕭生一眼，蕭生目光沉靜，“去吧。”

鬧劇結束，李東跟張玉走了，周圍的人也各自散了，修車廠裏格外安靜，誰也沒有說話。

陸小軍心神不寧的看着電腦，動不動就往門口看過去，也沒有什麽修車的心思，等了半個小時，他忍不住往蕭生那邊走。

“蕭哥，李東會沒事的吧？”

蕭生正在給一輛新車貼膜，頭也不回，“不知道。”

原本是想到蕭生這找點信心的，沒有想到蕭生給出這樣的答案，陸小軍蔫了下來，垂頭喪氣的走回去。

蕭生心裏也煩，忙活了一陣坐在旁邊抽煙。

手裏拿着手機随意擺弄，不知怎麽就調了照片出來，看到了衛绾留在他手機裏的那張自拍照。

畫面光線不好，但是衛绾很會找角度，明暗掌握的極好，她的臉在整個畫面裏面顯得尤為和諧，明明是在亂哄哄的早點攤，但是因為濾鏡的關系，讓後面的雜亂感變得藝術起來。

加上衛绾那張似笑非笑的臉龐，乍一看上去竟有種藝術片的感覺。

蕭生看着看着就笑了一聲。

……

你為什麽沒加我微信？

沒看到。

說謊。

……

蕭生将手機調到微信界面，找到新的朋友那一欄，點了同意。

正準備收起手機，腦海中又想起了衛绾的那句話。

蕭生的動作頓了頓，複又把手機拿出來，把衛绾的照片删掉。

【你的路在哪？我去找你。】

【我走的根本不是路，是懸崖。】

你找不到我，也不能找到我。

**

衛绾回到寝室，晚上的課也沒有去上，修圖一直修到八點多，叫了份外賣，一邊吃一邊看手機。

蕭生同意了她的好友請求，他的朋友圈裏面什麽也沒有，但是衛绾還是翻了好幾遍。

衛绾對着空空的聊天界面看了好久。

【在幹嘛？】

這樣問他一定不會回複，衛绾連按删除，界面再次空下來。

衛绾斟酌了一下，手指在手機上快速敲擊：【科目二如果不過，還是不是你帶班？】

像蕭生這種人，只有問他和駕考有關的內容，他才有可能理她。

輕點發送，衛绾把手機放在桌子前面，打開外賣盒子開始吃飯，吃了好一會兒，擡頭看了眼手機。

沒有回複。

衛绾嘆了口氣，慢悠悠的把剩下的晚飯吃完，繼續開着電腦修圖。

衛绾是一個專心的人，尤其是對待藝術，她修圖或者畫畫的時候，連煙都不會抽。

一直忙到晚上十點，衛绾不知不覺已經在桌前坐了三個小時。

就在她伸懶腰的時候，手機震了一下。

衛绾趕緊拿起來看。

雖然只有兩個字，但是衛绾還是看了很久，看到幾乎不認識。

他說：不是。

**

考試那天飄起了雨絲，又輕又細，像雨也像霧，冰冰涼涼的，碰觸到皮膚上能激起一小片雞皮疙瘩。

潮濕的空氣把什麽都弄的黏黏的，衛绾剛剛洗完澡，可還是覺得自己下一秒就能長出青苔來。

宋小北穿好衣服出來，衛绾背上包，和宋小北一起來到駕校，宋小北有點緊張，一路上都揪着衛绾的袖子不放。

進了駕校的門，衛绾一眼就看見了蕭生，他的身高太引人注意。

他正和另外一個教練聊天，稍微有些駝背，嘴角微微上揚，眼角眉梢透着一股痞氣。

驀地，好像感應到了什麽，蕭生突然回頭。

目光相碰，只一下，蕭生便轉回去。

衛绾也默契的低下頭，沒有同他打招呼，反倒是宋小北激動地晃着衛绾袖子，“绾绾你看，那個就是我的教練。”

宋小北指着蕭生對面的那個人，衛绾笑了笑，“你不是說他兇嗎？”

宋小北撅了噘嘴，“剛開始是挺兇，後來相處下來發現他人其實還不錯，而且車開的超好，現在快考試了，還覺得有點舍不得呢。”

“那過去和他打個招呼吧。”

衛绾和宋小北走過去，衛绾仰頭看着蕭生。

蕭生有一個小習慣，就是每次和人說話的時候會習慣性的偏向對方一點，給人一種溫柔親密的錯覺。

就好像現在，他右邊的肩膀稍稍低一點，身子偏向衛绾，低着頭問她：“怎麽了？”

雨突然停了。

天空亮了起來，将心上的陰霾一掃而空。

一切都太清晰了。

衛绾幾乎能感覺到蕭生身上的熱度，他的呼吸，和他有力的心跳。

他的臉就在她的眼前，稍稍側頭，她能看見他長長的睫毛。

一眨一眨，像是羽毛，輕輕地拂在衛绾的心上。

“你過來一下，我有事情要問你。”

鬼使神差的，衛绾說出了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