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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周末，衛绾簡單收拾了一下，準備回家，秦叔的車在校門口等她。

出門的時候給蕭生發了條微信：我回家啦。

五分鐘之後蕭生才回複，是一條語音消息，衛绾放在耳邊聽，他的聲音在電話裏格外低沉，衛绾感覺耳朵都酥了。

“到家給我電話。”

他應該在修車廠，那邊稍微有些嘈雜，衛绾不自覺的彎起嘴角。

“交男朋友了？”

車內安靜，蕭生的語音秦叔也聽得清楚，笑眯眯的問了一聲。。

“啊？沒有，”衛绾說，“朋友。”

秦叔笑了笑，“好好好，朋友朋友。”

衛绾扁了扁嘴，“……不許告訴我哥啊！”想了想，又補充一句，“蘇姨也不行！”

“我不是從來都跟你一夥兒麽？”

衛绾放下心，“也是。”

蘇姨一絲不茍，中規中矩，雖然寵着衛绾，但是時不時也會被她的情況告訴周暮澤。

秦叔就不一樣，他最和善，他家也有一個女兒，所以對待衛绾很有一套，該管教的時候管教，該放縱的時候放縱，一邊收服人心，一邊還讓衛绾最聽他的話。

“直接回老宅嗎？”

衛绾說的“老宅”指的是周暮澤家。

“是，少爺吩咐直接帶你回去，明天一起上山。”

衛绾點了點頭，“嗯。”

路上衛绾睡着了，秦叔開車行駛在路上，偶爾瞄一眼後視鏡——

幾輛車之後，那輛黑色的轎車一直和他們同路。

秦叔目光一沉，故意拐了個彎。

車速不慢，後面的那幾輛車保持直行，但那輛黑色轎車依然不緊不慢的跟在他們後面。

秦叔目光沉着，突然加快車速，一個轉彎，飛快的往前開去，左右晃過了幾輛車，再一個轉彎，秦叔放慢車速。

衛绾被這動靜晃醒，睡眼惺忪的問，“到了嗎？”

“沒有。”

衛绾“哦”了一聲繼續睡去。

秦叔掃了一眼後視鏡，那輛車沒跟上他，不見了。

秦叔放下心來，專心開車。

**

晚上周暮澤準備了很豐盛的晚餐，沒有請朋友，碩大的餐桌上只有他們兄妹二人。

“最近在學校還順利嗎？”周暮澤問。

客廳裏面燈光暖黃，映着桌上白色的骨瓷餐具泛着柔和的光芒，中間的金色燭臺上點着蠟燭，燭火輕輕晃動。

餐桌上放着十幾道菜肴，看上去色香味俱全。餐廳裏面飄着食物的香氣，杯子裏的紅酒醇香濃郁。。

衛绾切着盤子裏的牛肉，此刻卻無比想念那碗熱熱的雞湯。

“很順利，”衛绾說，“我明年就畢業了，你還記得嗎？”

周暮澤看了衛绾一眼，帶着一絲清澈的責備，“當然記得。”

“之前你說過，畢業之後想出國。”周暮澤說：“法國那邊的學校，我都已經聯系好了。”

“不，”衛绾伸手做了一個“打住”的手勢說，“我現在不想出國了，我想留在國內。”

周暮澤原本就不想讓衛绾走，現在他們已經十分疏遠，等到衛绾學成歸國，周暮澤沒有把握還能不能挽回這個妹妹。

“留在國內，想做什麽？”

衛绾笑了笑，“什麽都好。”

周暮澤是極精明的商人，眼光毒辣，衛绾什麽都瞞不過他。

“有男朋友沒有？”

“沒有。”

“學校裏沒有你看得上的？”

衛绾斜斜一笑，“當然沒有。”

周暮澤垂下眼睛，“你最近去酒吧的次數少了。”

衛绾目光不善的看了周暮澤一眼，“你跟蹤我？”

周暮澤無奈的笑了笑，“你經常去的那間酒吧，老板叫韓崇，是我朋友。”

“……”

“聽說時熙一直想要那裏的vip卡，我就送了她一張。”

……原來是他送的。

“怎麽，現在已經痊愈了嗎？不想喝酒了？”

“嗯。”衛绾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

“車開的還順嗎？喜歡嗎？”

衛绾笑起來，“很順，謝謝你。”

如果不是那輛車，衛绾也不能和蕭生重逢。

再次想起蕭生，衛绾快速的把最後一口牛肉放進嘴裏。

“我吃好了，上樓休息一會兒。”

周暮澤微微欠身，“還下來嗎？”

“再看吧。”

衛绾“噔噔噔”的跑上樓，看什麽時候挂電話咯。

周暮澤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背影，笑了笑。

——她突然要留在國內，不可能沒有原因，曾經她那麽想要逃離他身邊。

——她說她沒有男朋友，沒有什麽表情，但是手明顯頓了一下，她在說謊。

——學校裏面的男生能入她眼的她早就交往過了，提到他們的時候，她輕蔑的笑了一下，所以，不是學校裏的。

——不經常去酒吧了，提到那張vip卡也沒有過多的反應，也不是酒吧裏的。

可是……

提到車，她怎麽那麽高興呢？

她在說謝謝的時候，周暮澤看得出來，她是真心的。

更何況，即使她的右手帶了很誇張的戒指，周暮澤還是看到了。

無名指的位置似乎有一個紋身。

車？

周暮澤把玩着手裏的叉子，究竟是誰，幸運的被他妹妹看上了呢？

**

進了房間，衛绾回手鎖上房門。

迫及不待的撥通蕭生的電話。

只響了一聲就被接起來，電話裏面是他沉緩的聲音。

“怎麽這麽晚才打來？”

“教練，想我了沒有？”

蕭生低笑了一聲，“才到家嗎？什麽時候回來？”

“明天早上去給父親祭拜，下午回家，應該會住一晚。”

蕭生“嗯”了一聲。

“你來學校看我嗎？”

“想我了？”

衛绾被他上揚的語調勾的心都癢起來。

夜幕低垂，天邊隐約閃着幾顆星子。

“我站在窗邊，星星在閃，清風在吹。”

“嗯？”

衛绾聲音輕緩，“我在想你。”

**

第二天一早，衛绾被紅姨叫醒，穿好衣服下樓。

天氣原本還好好的，半路上就下起了小雨。

衛绾回頭看了後面跟着的一趟車隊，問周暮澤：“幹嘛搞這麽大陣仗？”

那些車裏坐着的都是周暮澤的部下，一個個穿着黑色的西裝，面無表情。

衛绾知道，他們都是訓練有素的高手。

周暮澤笑了笑，“一個老朋友把生意轉移過來了，趁着今天的機會見一面。”

“是誰啊？”衛绾漫不經心的問。

“姓陳。”

“哦。”

“沒事的，放心吧。”

衛绾俯下身，把一捧鮮花放在墓碑前。

照片裏的男人依舊英俊，還是他年輕時的樣子，周暮澤的眼睛和鼻子和他一模一樣，衛绾的嘴巴像他。

衛绾沉默的和他對視。

每一年，她都會來看他，衛绾對他的印象也就只剩下這張照片了。

他走的那一年，她只有五歲，沒什麽記憶，她也不願意特意去回想。

周懷章。

衛绾還記得，母親失明的那一年，她在母親的本子上看到過無數次這個名字，一頁一頁，全都是歪歪扭扭的“懷章，周懷章”。

雨下的大了一些，有人舉起黑色的雨傘撐在衛绾頭頂。

“他對你好嗎？”衛绾突然出聲。

“什麽？”

“他，對你好嗎？”

周暮澤低下頭，“嗯。”

“我不知道。”衛绾說，“我不知道有父親疼愛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

周暮澤看了衛绾一眼，“我也不知道有母親是什麽感覺。”

衛绾猛地擡頭，随即笑了一下，“但是你知道，把妹妹丢在外面的感覺。”

“小绾。”

衛绾沒說話，最後看了周暮澤一眼，回到車上。

“你下去等着吧。”衛绾沉着聲音對司機說。

等他關上車門，衛绾長舒一口氣。

她和周暮澤是同父同母的親生兄妹，只不過周暮澤跟父姓，衛绾跟母姓，原本是個不錯的主意，但是這就像一個預言，把他們的命運生生撕開。

衛绾五歲的時候，周懷章遇到了他人生中的貴人，他本生在一個小城，但是野心很大，貴人讓他跟他走，周懷章二話不說就答應了。

出城打工是一件尋常至極的事情，何況那是周懷章一直以來的夢想，衛绾的母親沒有阻止。

可是誰也沒有想到，周懷章只在第二年的時候回來過一次，從此，再無音信。

他回來的那一次，帶走了周暮澤。

後來母親生病，失明，去世，衛绾都沒有見過父親。

除了每月一筆的生活費，衛绾什麽都沒有。

直到上初中的時候，周暮澤找到她，那個時候父親也已經不在了。

就因為她是女孩嗎？所以選擇了哥哥，丢下了自己和母親嗎？

就因為理想嗎？為了金錢和地位，就可以抛妻棄女嗎？

衛绾始終不能理解。

也沒有人能給她答案。

衛绾擡起頭，看向窗外，摸出根煙點上，不緊不慢地吸起來。

蕭生說，陪伴是這個世界上最沒有意義的事情。

因為早就習慣了孤單吧，所以早已經不相信了。

衛绾走後，周暮澤在墓碑前站立良久，秦叔默默退開，把一張小紙條交給金秘書，上面寫着一串數字，“去查一下這個車牌號，查到之後直接聯系我。”

金秘書點了點頭，“是。”

“周總——”一個聲音自身後響起，“好久不見。”

周暮澤回頭，笑了一下，“陳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