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麻辣香鍋

褚漾下午有一節選修課,西方美術學史,她沒什麽興趣,純粹是聽說這門課好拿學分,就來了。

她的選修分早就在大二那年就拿滿了,想多拿點也是為了再過不久的學分考核。

考核對她保研有大幫助,舍棄一個下午在寝室鹹魚的時間過來上課,也不虧。

講臺上的老頭正繪聲繪色的講述着燦爛耀眼的文藝複興時代。PPT上滾動播放着藝術家們聞名于世的作品。

褚漾撐着頭對着窗外發呆。

這種不用聽課的課堂簡直是學生們最悠閑的休息室,空調呼呼吹着,日光燈照亮了多媒體大教室,外頭烈日驕陽,碧翠的樹葉遮擋住陽光,映下斑駁的樹影。

她盯着瓦藍瓦藍的天空,卷積層雲緩緩流動着。

忽然天空一暗,褚漾有些懵。

澄澈的天空被吞噬,幾分鐘後,雷聲驀地打下來,她呆愣愣的看着窗外,剛剛還大亮的夏日盛景,忽然就成了呼嘯壓境的雷陣雨。

“卧槽?下雨了??”

“完了,沒帶傘,待會下課淋成狗。”

“天氣預報每天報個什麽玩意兒,垃圾。”

學生們叽叽喳喳的小聲讨論着,褚漾想反正是陣雨,估摸着下課就停了。

好死不死,下課鈴這時候響了。

學生們哀嚎:“老師,我們能不能留在教室避避雨啊?”

“十分鐘後我還有課,”老師露出了愛莫能助的表情,“你們随便找間自習室避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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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寝室近的選擇直接沖刺回去,離得遠的沒法了,只能老實等停雨,或者讓室友來接。

她剛打算讓舒沫過來接,發現一直塞兜裏靜音的手機有好幾通未接來電,是徐南烨打來的。

褚漾回撥過去,那邊接的很快,語氣疏散:“肯接電話了?”

“……幹嘛?”

“在哪兒?”徐南烨并不在意她的态度,自顧說道:“我讓人去給你送傘。”

褚漾不解:“你不是不送嗎?”

“我問你送幾把傘,為什麽不回答我?”

這邊褚漾呆若木雞,羞愧得想要撓牆。

她不但誤會了,還給人拉黑了,這波窒息操作要換她自己承受早炸了,虧得徐南烨教養好沒跟她計較。

這邊她寂靜無聲,那邊徐南烨也并非什麽都不懂。

片刻,男人微涼,有帶着些似笑非笑的嗓音沉沉從手機那頭傳來:“你不該反思反思?”

褚漾面子上挂不住,又不甘示弱,犟嘴道:“是,您老別管我了,離我這顆肮髒不堪的心靈遠點兒,別把純潔無瑕的您給玷污了。”

陰陽怪氣兒的,聽着怪欠揍。

男人語氣閑适:“我出淤泥而不染,不用擔心。”

“……”

褚漾站在走廊上,看着傾盆的大雨發愣。

電話那頭,徐南烨的聲音溫潤,字字句句都像是這雨滴打進她心裏:“不跟你鬧了,在哪兒?”

褚漾一時沒反應過來,愣愣問他:“你真要來給我送傘啊?”

“王秘書已經把傘買好了,”徐南烨語氣淡淡,卻讓褚漾心潮湧動,“按照你的喜好。”

她咬唇,覺得自己有點奇怪。

送個傘而已,只要她說,也不是沒人給她送,也不是沒人給她買。

明明只是測試而已,他怎麽就當真了。

這雨怎麽就真下了呢。

下的……還挺是時候的。

最後,她也只擠出了短促的兩個字:“謝謝。”

“客氣。”

這倆字就好像舉手之勞,徐南烨根本不在意。

——

褚漾站在教學樓大廳,等人來給她送傘。

雖然現在每棟教學樓門口都有公共借傘服務,但比不過下課高峰期,學生一波一波的往外走,傘早被借光了。

大廳裏還站着好多等人送傘的可憐學生,把整個大廳都快站滿了。

“你沒帶傘?”

有個熟悉的聲音從她耳邊響起,褚漾回過頭,是向圳。

向圳今天穿了身淺色襯衫,顯得稚嫩清秀,褚漾看他手裏夾着本書,猜到他跟自己一樣是到美術樓來上選修課的。

褚漾點頭:“你也沒帶?”

“我不礙事,”向圳挪開目光,短促的咳了聲,“你室友來給你送傘嗎?”

“沒有,我沒告訴她。”

向圳皺眉:“你想淋雨回去?”

褚漾剛想搖頭,向圳此時卻忽然将手裏的書蓋在了她頭上,語氣僵硬:“書借你,雖然擋不了多少雨,但至少頭不會淋濕。”

她從頭上将書拿了下來,有些莫名其妙。

褚漾又将書塞給了他:“我不用,謝謝你啊。”

向圳啧了聲:“那你感冒了怎麽辦?”

褚漾哭笑不得:“你這本書也不能保證我不會感冒啊。”

面前的年輕男孩沉默了幾秒,手指忽然搭上了自己的襯衣扣。

褚漾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一顆顆解開扣子。

然後露出了裏面的白色汗衫。

“過來,”向圳掀開襯衫一邊,語氣霸道,表情卻不合時宜有些扭扭捏捏,“我送你回寝室。”

“……”

神經病嗎?

在門口站崗的門衛大叔忽然朝裏喊了句:“計算機院的褚漾在嗎!有人給你送傘過來了。”

褚漾猛地舉手:“在在在!”

還保持着掀衣服姿勢的向圳:“……”

褚漾剛擠到門口,門衛大叔就笑了聲:“小姑娘挺受歡迎的啊,這麽多人給你送傘。”

“啊?”

門衛大叔将手中的袋子遞給她:“剛校門口老張給我送來的,這一袋子傘夠沉的啊。”

褚漾恍然,雖然是王秘書,也不方便總是進出學校,他開的那車太騷包,不合适。

估計是送到校門口就走了。

她打開袋子,裏頭躺了至少十幾把傘。

都是她喜歡的某個日系品牌出的,設計師系列,小兩三百一把。

褚漾轉頭看了眼這滿大廳裏沒帶傘只能等雨停的同學,徐南烨在她心中的形象猛地高大起來,頭頂上還閃着一圈聖光,背後長出了天使的翅膀。

他怎麽知道她同學們都沒帶傘?

本來就熱鬧的大廳頓時更嘈雜了。

離門口比較遠的不明所以,怎麽就忽然這麽吵了,然後就聽站前面的同學說,有人在門口發傘。

室友都不在寝室,也沒有對象,朋友又都是群死沒良心的小可憐們匆忙擠到前排。

褚漾正滿臉笑意的将自己的傘一把把借給這些小可憐們。

因為今天上課,她只穿了簡單的棉質長裙,紮着馬尾,臉上化着淡妝。

卻仍然明媚奪目,活色生香。

天使,這是落入凡間的天使本使!

褚漾手裏還剩下兩把傘,忽然發現,向圳好像還愣在原地沒動彈。

她走過去,将其中一把塞到了他手裏:“我覺得下這麽大的雨,還是打傘比較好。”

言下之意就是什麽書,什麽衣服,都是狗屁。

照樣淋成狗,沒卵用。

“到時候你直接還給我寝室樓下的阿姨就行,”褚漾笑笑,沖他揮手,“拜拜。”

她踏着雨水離開,纖細的背影隐在雨霧中,窈窕生姿。

和她頭頂上那把奶油色的傘混在一起,像是山崖處大雨中搖曳着的山茶花,就連裙擺處染上的軟泥都成了她的點綴。

向圳呆滞的看着自己手裏的傘,臉色通紅。

偶像劇果然都是放屁。

他忽然覺得心間有什麽情愫正破土而出,悄悄發芽。

上面刻着褚漾的名字。

回到寝室後的褚漾,忍了半天也沒忍住。

最後還是給徐南烨拖出黑名單,給他發了條微信。

【你是不是有預知能力?】

徐南烨的回信讓她不明所以。

【真巧,我也想問】

“……”

這天已經聊死了。

——

到了周末,同學們都陸陸續續将傘還了回來。

褚漾提着一袋子傘回了家。

今天天氣很好,褚漾聽着歌,坐地鐵的時間也顯得格外短暫。

走到小區樓下,負責值班的門衛沖她打招呼:“徐太太又放假了啊。”

“嗯,”褚漾抿唇,指了指小區內部,“我先生在家嗎?”

“今天沒看他開車出來,應該在家的。”

褚漾小心翼翼的坐上電梯,思考着該怎麽跟徐南烨再說聲謝謝。

托他的福,她都快被論壇吹成聖母了。

在借傘的當天晚上,就有人論壇發了帖子。

【我對褚漾真的改觀,今天下午突然下陣雨,她一個人拿了十幾把傘借給其他人,連個學號都沒問,直接讓人用完了送回她寝室】

【在現場!她也借我了!人真的很好了嗚嗚嗚】

【她心好大啊,也不怕人不還嗎】

【傘又不值錢,還不還對她來說影響不大吧】

【屁,那傘是日牌的,幾百塊一把好嗎,能吃好幾天麻辣香鍋】

【褚漾這麽大方嗎卧槽】

【樓上的你是不是沒跟褚漾一起上過課?跟她同系的表示她衣服賊多,全是當季新款,還都是名牌,我跟她一起上過一禮拜課,我就沒見她穿過重複的衣服】

【卧槽,褚教授好寵她啊,我怎麽沒有這麽一個好老爸TvT】

【本貧窮女孩酸哭了】

【褚教授看着不像是那種特別舍得給褚漾花錢的老爸啊,我看他自己一件襯衫都穿了好幾年】

【男朋友?】

【褚漾有男朋友了?】

【褚漾是全計院單身漢們的!勿cue!】

【沒有吧,我看她總跟她室友一起啊,周末就回家,從來沒看她跟哪個男生單獨在一起過】

【是不是計院的那個主席啊?他們以前不是有點那個苗頭的嗎?】

【不可能,人大二下學期就去帝都交流了,哪兒有空談戀愛】

褚漾站在玄關放鞋,徐南烨的皮鞋正在鞋櫃上工整的擺放着。

她放下書包,提着袋子去了趟卧室。

不在。

“回來了?”

背後忽如其來的低潤嗓音讓她心髒猛跳,褚漾僵硬着身子轉過頭,露出個極為難看的笑:“嗯。”

徐南烨穿着睡衣,應該是從早上起床就沒換過了。

他的頭發還有些淩亂,軟踏踏的貼在頭皮上,顯得比他平時要年輕随和很多。

應該是出來倒水的,褚漾看他手裏的水杯都空了。

“你愣在這裏做什麽,”徐南烨直接擦過她,走到廳臺處倒水,神情閑淡,“要洗的衣服放在洗衣盆裏,阿姨晚上會過來收。”

褚漾像個呆逼一樣只會點頭。

徐南也沒說話,氣氛有些沉悶。

倒好了水,徐南烨直接站在客廳喝了口。

喉結性感的滾動,等他喝完半杯水後,嘴唇上沾了點水,顯得秀色可餐。

褚漾不知道為什麽,也跟着咽了咽口水。

徐南烨忽然出聲:“有空嗎?”

褚漾聲音很小:“怎麽了?”

“電腦出了點問題,過來看看。”

褚漾跟着他走進了書房,他好像在寫文檔,屏幕上顯示着密密麻麻的文字。

她和徐南烨的專業南轅北轍,屬于他寫什麽她都看不懂,她寫什麽他也不明白。

褚漾彎腰,用鼠标在屏幕上滑了兩下:“哪裏有問題?”

“沒問題,”徐南烨低語,“我騙你的。”

褚漾回頭,恰巧撞進了一雙淺淺的眸子裏,波光流轉,裏頭的戲谑和笑意再明顯不過。

她一個驚慌,坐在了椅子上。

徐南烨正好雙手撐在椅沿,将她桎梏在椅子和自己間。

男人揚眉,嗓音低沉:“臉紅什麽?”

“……”

褚漾選擇裝死。

“一回家就魂不守舍,我能不能理解為,”徐南烨垂眸,手指輕佻的滑過她的下巴,“你是因為我魂不守舍?”

剛覺得老變态做人了,為什麽下一秒又恢複本性。

她招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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