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禮物

褚漾按捺住心神:“我只是在為學習的事煩惱,你不要多想。”

徐南烨故作恍然:“那看來是我自作多情?”

“你知道就好,”褚漾低頭,推推他的胸口,“讓我起來先。”

男人清冽的鼻息打在臉頰上,褚漾推不動他,他也絲毫沒有要後退的意思。

她悄悄看他。

書房暖燈下,隔着鏡片,徐南烨五官雅致,薄薄的雙眼皮線條柔和,那雙淺眸越發清透,墨畫般的清俊眉目沒什麽變化,眉尾和唇角間的笑意卻藏都藏不住。

褚漾咬牙,心一橫,頭一鐵,強行站了起來。

徐南烨當然也不可能真用力氣箍住她,稍稍松了力,或許也沒想到她鉚足了勁,連自己都被她魯莽的動作逼得後退了兩步。

直到背後抵住了電腦桌的邊緣。

男人微愣,低頭,看見一個小腦袋埋在自己胸前。

又感受到褚漾的兩只手從他胳膊間的縫隙溜了出去,像是順從般的抱住了他。

但只有手臂,透過睡衣貼着他。

溫香軟玉,徐南烨神情恍惚,垂在兩邊的手驀地攥緊,卻在下一秒倏然清醒過來。

差點上當。

那瞬間,眼底有什麽情緒被悄悄抹去。

他盯着她的頭頂,嗓音慵懶:“漾漾,這是工作文件,丢掉了可就養不活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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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漾胳膊微僵。

就在剛剛,她娴熟的靠盲認找到了關閉寫盤的快捷鍵,左手還放在鍵盤上,右手早已按在鼠标左鍵,只要點擊“不保存”,徐南烨這篇文件就算是白寫了。

她挫敗的收回手,覺得人生無望。

鬥不過他,算了。

“等我寫完這些,”徐南烨重新坐回了椅子上,不再逗她,“然後回家吃飯。”

褚漾愣了下,試探性的問道:“還是去鄰居家嗎?”

徐南烨神情淡定,沒覺得這件事有什麽不對頭:“嗯,你準備一下。”

他父母卸任得早,原本交接工作這事兒麻煩,但老兩口浪漫至死,當真就把整個徐家的擔子都抛下直接出國旅游,其他的事情全留給徐南烨大哥解決。

偌大的徐宅沒人在家,偶爾家庭聚會,他們幾個兄弟都還是去鄰居家蹭的飯。

也得虧鄰居大方,能夠容忍這麽多年。

褚漾換了身适合家庭聚會的衣服,一副良家婦女的做派跟着徐南烨回“婆家”。

豪門媳婦,哪兒能穿那麽招搖,褚漾別的不懂,裝乖還是挺會的。

她有個專門的衣帽間,裏頭的衣服都用防塵袋裝着,每個月都有專人送當季最新款過來,一件件挂滿衣櫃。

都是些晚禮服裙,翻領正裝,一看就不是日常能穿的。

徐家體面,她這個做媳婦的也得跟着打扮,雖然這一櫃子的衣服看着華貴氣派,但她一件都不喜歡。

既然是徐夫人,那些個設計繁缛,簡稱花裏胡哨的禮服都與她無關,她穿的必須是大氣的,彰顯貴婦氣質的,價格還不能太離譜,全球高定更是想都別想,她敢穿,紀檢院的就敢找徐南烨問罪。

每個月還得配合徐南烨配合上頭調查,絕對沒有幹任何違法違紀的事兒。

褚漾覺得自己仿佛嫁了個假豪門。

穿着不符合她張揚個性的貴婦套裝,褚漾壓抑了個性,一路走到地下車庫,整個人死氣沉沉。

徐南烨知道她不高興什麽,沒急着開車鎖,胳膊撐在車身上,唇角邊挂着若有若無的笑:“實在不喜歡就上去換了,我等你。”

“就這身挺好的,”褚漾捏着手上的鑽戒,以大無畏的語氣說道,“當初結婚的時候不是說好了?你瞞過我父母那邊,我這邊也絕對不會給你丢面子。”

她自以為這句話肯定能感動到徐南烨。

誰知男人非但沒領情,反而側頭低笑了幾聲。

褚漾又瞪他:“你笑什麽?難道我随便穿你就高興了?到時候有人說你沒眼光,娶錯老婆了可別賴我。”

“我覺得我眼光挺不錯的,”徐南烨挑眉,替她打開了副駕駛的門,“上車。”

褚漾幹咳,理了理完全沒有褶皺的衣領,矜持的走到車子邊。

末了還是有些不放心,朝他看過去,指了指自己:“我這身還行嗎?是不是太素了啊?哎感覺都沒有個人風格了,會不會讓人覺得很無趣啊?”

她說完,又苦惱的撇嘴糾結。

她明明二十出頭,肆意張揚,又有些任性,穿上這身衣服,身形依舊高挑漂亮,卻總有些違和。

還是個小姑娘啊。

徐南烨輕笑:“你已經夠有趣了。”

他今天沒叫人開車,開的也是自己的私家車。

這車是徐南烨在國外任職的時候買的,回國的時候一并帶了回來,因為職業便利,連搖號排隊都不用,車管局直接給他發了個車牌號。

他本人的品味也低調,私車依舊是沉悶內斂的黑色,車裏只擺了一小罐車用熏香,別的什麽裝飾都沒有。

褚漾覺得她和徐南烨真是差的太多。

就這樣,居然還能周末一起參加家庭聚餐,也是神奇。

“今天吃飯的都有哪些人啊?”褚漾以防萬一,打算先給自己做個考前複習,“有沒有我不熟悉的?你提前告訴我,我記一下。”

徐南烨想了想,淡淡道:“就那些人。”

雖然他這麽說,褚漾卻還是像個乖乖學生樣,老老實實又複習了遍徐容兩家的成員。

——

等車子開進容宅,她也差不多複習完了。

“怎麽這麽晚?”

大門口站着個面容峻肅的男人,跟徐南烨長相有幾分相似,氣質卻截然相反。

像個冰窖子。

是徐南烨的大哥徐東野,去年剛跟容家的大小姐結婚,屬于正兒八經的商政聯姻,強強聯合。

但聽說也是閃婚。

徐家三個兄弟,除了最小的那個三弟至今光棍,剩下倆全是閃婚。

政治世家的婚姻看起來也不是很嚴謹,電視劇過度妖魔化了。

徐南烨不緊不慢的解釋:“有工作要處理,耽誤了點時間,開飯了嗎?”

“人沒來齊怎麽開飯?”

徐南烨只是笑笑:“抱歉,大哥。”

眼見着大哥的眼睛就要掃到自己身上了,褚漾立馬調整好面部表情,沖他鞠了個躬:“大哥好。”

徐大哥只是用鼻子嗯了聲。

褚漾表面上恭恭敬敬的,其實心裏已經悄悄叫了他八百遍冰窖子。

幾個人進了大廳,又上了幾步小臺階才走到飯廳。

坐在最正首的老爺子笑容滿面:“南烨和漾漾來了啊。”

托徐南烨的福,褚漾雖然年齡是這兒最小的,但輩分還比較靠前,所以不用太小心。

褚漾乖巧的給所有人打過一圈招呼,格外沖容二小姐眨了眨眼。

容二小姐也回了她一個。

沒人看到,衆人只知道徐家老二的妻子是個文靜內斂的書香小姐,性格和品行方面都格外優秀。

不然徐家也不可能答應讓她嫁進來。

“漾漾今天怎麽穿的這麽素?”老爺子皺起眉,略有些疑問:“這麽年輕就該穿些花花綠綠的漂亮衣服,你不是還在念書嗎?平時穿這個也不方便吧。”

褚漾腼腆的笑了笑:“穿的舒服就好了,我對這方面不是太講究的。”

“你這孩子就是太成熟了啊,”老爺子搖頭。

“可不是嘛,當初南烨突然說他要結婚的時候,把我們都給吓了一跳,這閃婚也就算了,結婚對象居然還在念書,能打理好南烨的生活起居嗎?”坐在旁邊的容家二太出言附和,轉而笑道,“結果是我們瞎操心,漾漾比我們家這兩個大小姐懂事多了,到底是書香門第,讓人挑不出毛病,南烨眼光還是好啊。”

褚漾神情羞澀,臉頰泛紅:“二嬸你別誇我了,我哪有你們說的那麽好啊…”

她垂眸竊笑間,眼睛瞥了瞥旁邊的徐南烨。

沖他挑了個眉。

看到沒,這就是老娘的魅力。

徐南烨抿唇,竟然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回複她。

到後面,他自己也跟着笑了。

容家飯桌上習慣吃飯的時候聊些家常。

聊什麽褚漾也不大懂,無非就是最近的政策形勢,對他們的生意有沒有影響,或者是圈子裏有什麽值得一提的事兒。

老爺子靠着椅背,語氣硬朗:“現在徐家直系裏,也只有東野身居要職,上頭那位市長要升的話,估計還要點時間,市助的位置東野你至少還得坐個五六年。”

他說起這話,完全就像是在聊家常。

絲毫讓人感覺不出,他在和人讨論身處這片土地的政治權力更替,還需要多久時間。

徐家根基深,地位難以撼動,但現在旁系血親逐漸展露頭角,難保不會青出于藍。

“不過既然南烨已經調回來了,一切就都好說了,”老爺子忽地笑了笑,目光慈祥,“外交部現在前景不錯,雖然職位隔得有些遠,但工作總會有調動,你們兄弟倆互相照應着,你們父母也能多放點心。”

“我暫時沒有調動的打算。”

徐東野皺眉,語氣微冷:“你想一直留在外交部?”

徐南烨輕笑:“确實有這個打算,畢竟這是我的專業。”

“那你為什麽要提前結束任職期?”徐東野目光淩厲,像是要看穿他:“如果不是為了徐家,你是為了什麽?”

徐南烨仍舊笑着,目光柔和:“現在在吃飯,大哥有必要這麽拷問我嗎?”

他從來不怯這個年長又強勢的大哥,一貫溫和儒雅,對誰都是如此。

但徐東野知道,他左右不了這個弟弟。

氣氛已經拉不回來,但所幸這頓飯已經接近尾聲。

褚漾剛剛将所有話聽進耳朵裏,其實也很好奇,為什麽徐南烨會提前結束任職期。

七年都熬過去了,還差這麽些日子嗎?

但她又不能問。

這已經是屬于徐南烨極為隐蔽的個人隐私。

褚漾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忽然有人戳了戳她的背。

轉頭就看見一雙漂亮的眼睛。

是容二小姐。

“二嫂,你跟我來,”容二小姐牽着她往樓上走,“我有好東西給你看。”

跟着她走進滿滿少女心的房間,褚漾看着這裝潢,沒想到容二小姐結了婚還能這麽少女。

“我前陣子去了趟國外,”容二小姐邊說邊從桌子底下拉出了一個大紙箱,“二哥托我給你帶了點禮物。”

看着那個大紙箱,褚漾覺得她對“點”這個字有什麽誤解。

打開紙箱,滿目琳琅都是各種品牌的禮盒。

從穿着到配飾,什麽都有,沒有哪個女人舍得從這上面挪開目光。

“這些都是我根據二哥說的,然後自己也幫忙推理了下,才給你挑了這麽些禮物,你過來看看喜不喜歡。”

不用看了。

她絕對喜歡。

褚漾張張嘴,目光有些呆滞,語氣也很機械化:“這都是老變态送我的?”

說出口才驚覺自己不知不覺把平時對徐南烨的稱呼給叫出來了。

容二小姐有些迷茫:“老變态?你說二哥嗎?”

她無論如何都是不能把老變态這仨字跟徐南烨結合在一起的。

褚漾捂嘴,眼睛不安的上下轉動着。

容二小姐只沉思了會兒,就想到了別的地方。

“二嫂,我二哥是不是私底下很變态啊?”她雙眼放光,仿佛聽到了什麽不得了的內幕八卦:“你能告訴我他是哪裏變态嗎?”

她當然不能說,打個哈哈就過去了。

容二小姐沖她比了個了解的手勢:“夫妻隐私,我懂得。”

“…那你別告訴你二哥啊。”

容二小姐拍着胸脯跟她保證:“絕對不會!”

看着她這副樣子,褚漾總覺得這人有些信不過。

等到傍晚,扛着這箱禮物回家的褚漾,還在糾結無功不受祿,平白無故收這麽多東西,她的內心總有些不安。

“…那個,師兄,”褚漾想了半天,還是叫了這個最官方的稱呼,“為什麽忽然想起給我買這麽多東西啊?”

“榕榕在國外旅游的時候給我發微信,問我有沒有什麽要代購的,”徐南烨專心看着前方路況,語氣閑散,“我想你應該有很多想買的,就替你決定了。”

“你怎麽知道我想買什麽?”

“你的信用卡賬單,”徐南烨言簡意赅,“看你什麽買的最多。”

“……”

這誰頂得住啊。

她思索半天,決定要報答他:“你說吧,你想要什麽,只要我做得到。”

此時車子正好在路口等紅燈。

徐南烨手指敲打着方向盤,驀地笑了:“那我有個小要求。”

褚漾語氣铿锵:“你說!”

“能不能別再外人面前叫我老變态,”徐南烨側頭看她,薄唇微揚,嗓音溫潤,“把床事拿到臺面上說,不合适。”

“……”

徐南烨你這個內心肮髒的衣冠禽獸。

容榕你這個說話不算話的叛徒。

你們有錢人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褚漾的仇富心理從來沒有哪一刻如此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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