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醉酒(二更)

“奴才給福晉請安。”看見穿着厚襖子的蘇培盛額頭上滿是汗水, 松格裏有些詫異。

“怎麽了?你不是在前頭伺候?大阿哥怎的還沒回來?”松格裏慢條斯理放下手中正在研制的香料碗,擦着手問。

“這……大阿哥喝醉了, 您去前頭瞧瞧?”蘇培盛擦了擦額頭的汗, 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麽形容前頭那一幫群魔亂舞的玩……的爺。

“大阿哥才五歲, 怎麽能他喝酒呢?”松格裏心裏升騰起一股子怒氣,叫上李思敏, 帶着明微幾個,跟蘇培盛一起匆匆往外院趕。

本來是想着有于寶根在, 也不用李思敏出去,免得讓那等子眼尖的爺瞧出來有什麽不對,可沒想到就這一會兒的功夫就出了岔子。

一進門,松格裏被滿屋子的酒氣差點兒沒熏個跟頭, 退後幾步拿帕子捂着鼻子定睛瞧去——

她一直乖巧聽話懂事的兒子,坐在一幫東倒西歪的大漢中間,左手拉着十四阿哥的辮子,右手抓着一只雞腿,正磕磕巴巴的背着《三字經》。

一旁明心急得不得了, 想過去把弘晖拉出來,也不敢跨着各位尊貴的爺過去,眼淚都快急出來了。

“好!好文采!老四你這兒子像爺親生的!”誠郡王一邊兒往自己嘴裏灌酒, 一邊大叫。

“放屁,那明明是爺的福晉跟爺生的!”四爺這陣子本來就不痛快,聽到誠郡王的話一巴掌就蓋到了他頭上。

想給爺戴綠帽子?連頭發絲兒都沒有!

“好你個老四,你敢打你三哥, 我就知道,你是個奸猾的,這回說什麽不能饒了你,喝!”被一巴掌蓋到凳子底下的誠郡王大吼。

“老大,這小曲兒不連貫,不聽了!來,再來比過!”這是雙眼迷蒙,卻一臉認真之色的太子爺。

“比就比,怕你不成!”直郡王舉起一壇子酒就忘自己嘴裏頭倒。

“來,爺跟你喝!”被四爺推了一把的五阿哥胤祺碰到了張牙舞爪的誠郡王,當即抓着他開喝。

“九哥,你撒手,弟弟不跑!”這是十阿哥胤俄,虎頭虎腦的晃着腦袋,被身後的椅子勾住了衣裳,大喊大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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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屁!爺哪兒碰你了,爺明明跟八哥喝酒呢!來八哥,繼續喝!”九阿哥胤禟抱着眼神迷蒙的八阿哥胤禩,要跟他幹杯。

同樣躺在中間的十三阿哥被十四阿哥壓在身子底下,早就躺在地上在弘晖旁邊睡得香甜。

四爺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在念叨什麽。

若是走近了就能聽到,他一直在重複一句話:

“是爺生的,爺今晚要去收拾福晉,爺不能喝多,就是爺生的,爺今晚要去……”

“哈哈哈,老四你要收拾你福晉?被弟妹撅了面子了吧?這點兒你就不如哥哥我!你看我家福晉……嗝……什麽時候敢跟我大小聲,爺一撂臉子,她立馬就得哭。”三爺聽到了四爺的唠叨,大笑起來。

幾個爺都沒看到站在一旁冷笑的松格裏,都紛紛給四爺支起招來。

蘇培盛都想給這幾位爺跪了,沒看見他們家福晉就在這兒呢麽?本來就鬧的夠僵了,這是不過了咋的!

“我看幾位皇子都還喝的不夠過瘾,你們給地上鋪上被子,四個角落裏點上火盆,再給拿幾壇子酒過來,讓他們喝個夠。”松格裏似笑非笑的看了眼蘇培盛。

“李姑姑,把弘晖抱出來,回去!”松格裏面對這樣的情景,都懶得生氣,跟一幫打不得罵不得的酒鬼,生氣那是難為自己。

李思敏嘬了下腮幫子,唇角帶着壓抑不住的笑容,輕巧幾下,就把弘晖抱了出來。

明心趕緊跟上來,給弘晖披上他的厚敞篷。

弘晖手裏拽着個雞腿,還有些懵呢,不是有一圈人圍着他嗎?怎麽突然就冷下來了。

“還沒……沒背完,性相近……習……啊嗚”弘晖想了半天想不起來,想起自己手裏還有個雞腿,趕緊啃了一口。

明心使了半天勁兒,也沒能把雞腿從弘晖手裏搶下來。

“大閃(膽)!我……小……小一(爺)的。”弘晖使勁兒睜大迷蒙的眼睛,鼓着紅彤彤的腮幫子,口齒不清的叫喚。

“趕緊的,剝幹淨洗洗,讓他睡覺。”看着回了正院,還一個勁兒跑來跑去不讓人搶雞腿的弘晖,松格裏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運氣,沖着明心和李思敏喊了一聲。

好不容易伺候着興奮不已的弘晖睡下,本以為這就算完了。

等半夜被一個滿身酒氣的懷抱給壓醒的時候,松格裏是又懵又火。

“福晉,你憑什麽不理爺?”四爺跟只大狗狗一樣抱着松格裏不撒手,旁邊蘇培盛臊的臉都紅了。

值夜的明謹和明言都有些手足無措,這……這爺喝多了耍酒瘋可怎麽整呢?

“你先起來。”松格裏啞着嗓子推拒了幾下,接着被抱得更緊了。

“福晉,你憑什麽不理會爺?你說!你沒看別人家的福晉都怎麽……怎麽讨好自家爺……爺的,爺上趕着你都不理我……”四爺閉着眼睛不停的嘟囔,越說越委屈。

“爺都跟你道歉了,爺也聽你的話,你怎麽這麽狠心呢!爺想收拾你……都不忍心……福晉,松格裏,爺心悅你。”四爺嘟嘟囔囔的就睡過去了。

只留下松格裏一臉怒色瞪着蘇培盛。

“還不趕緊拉開?!”她都要喘不過來氣了,四爺死沉死沉的,她實在沒忍住,聲音都接近于吼了。

“這……福晉恕罪……實在是爺喝多了,他不叫人碰啊,剛才一路跌跌撞撞都是爺自個兒走過來的。”蘇培盛也着急的很,他苦着臉跪下來回答。

松格裏無語了,她記起來了,這位爺是有這麽個糟心的毛病,喝多了不讓人碰。

她記得上輩子有一次在八爺府裏頭,這位爺喝多了她想扶一把,差點兒沒被他給甩到假山上去,讓八福晉拿出來當笑話說了不止一回。

現在可倒好,別人不能碰他,他倒是把人抱得死緊。

“去取濕帕子過來!”松格裏憋着氣閉上眼睛深呼吸了幾次,才睜開眼睛冷聲吩咐。

明謹趕緊小跑着取了濕帕子過來,松格裏已經把四爺艱難的推着側了個身,她用力把胳膊掙紮出來,拿着濕帕子給他狠狠呼嚕了幾把,到底是去了去酒氣。

“行了,睡覺!等明早起來再說。”松格裏費勁的選了個舒服的姿勢,帶着一肚子氣好半天才睡了過去。

睡夢中,她感覺在一片叢林中,突然被一只黑瞎子鉗制住了,勒得她喘不過來氣。

醒過來才發現是這位爺章魚一樣抱得死緊,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渾身大汗才掙紮着起了身,也不管四爺還在睡,徑自寒着俏臉去後罩房泡澡。

滿屋子的酒氣,熏得她睡着了起來只覺得頭疼,一句話都不想說。

等她收拾好的時候,四爺才剛剛醒過來。

“唔……爺怎麽睡在這兒了?”剛醒過來發現是在福晉的房裏,四爺心中竊喜了一下,可臉上還是很能繃的住的,他捂着額頭,板着臉問。

“臣妾也想知道呢。”松格裏冷冷的回了一句,就出去了。

等四爺帶着不知道是該偷着樂還是該尴尬的心情回了外院,用過早膳後,才從蘇培盛那裏知道了昨晚的情況。

他撐着額頭,只覺得頭昏腦脹,想讓人一棍子把昨個晚上的自己敲死,他怎麽就……告白了呢,說好的不服軟呢!

可俗話說得好,酒後吐真言,也許福晉……會感動一下?想起早上松格裏冰冷的樣子,他搖了搖頭,心裏一點兒底都沒有。

“蘇培盛。”想了很久,他才慢慢做了個決定。

“奴才在。”一旁裝作自己不存在已經快一個時辰的蘇培盛趕緊上前。

“去沉香院傳話,爺今兒個過去用晚膳。”四爺右手食指微屈,在桌子上輕輕的扣着,淡然吩咐了一句。

“奴才這就去。”蘇培盛擡起頭看了看四爺,見四爺低垂着頭看不清表情,趕緊應了下來。

這……剛告白完,就去別的女人那兒,雖說是自家爺,這是不是太渣了點兒?

蘇培盛搖着頭,也懶得自己跑一趟,只吩咐許大福去跑腿。

消息傳到正院裏的時候,一點波瀾都沒掀起,松格裏這會子正忙着訓子。

“去把那鉗玉珠的金護甲套找出來,我明早要用。”松格裏淡淡的吩咐了一句,繼續好整以暇盯着站在她面前低着頭一臉無錯的弘晖。

“說說吧,錯在哪兒了?”松格裏拿起小幾上的戒尺,拿在手裏,一下一下的輕輕拍打在自己手心上。

明心一臉心疼看着小主子,自從松格裏把她分去了弘晖身邊,這位小主子幾乎是從襁褓中被她一日日盯着長大的。

若弘晖有點頭疼腦熱的,她比自個生病還難受,看着戒尺,她只覺得心驚肉跳的。

跟她一樣的,還有比她更護犢子的常嬷嬷,這會子就差沒直接站在弘晖身前頭了。

“主子,大阿哥還不懂這些呢,許是被幾位爺撺掇着,年紀小容易醉嘛,這大阿哥早晚得喝酒不是?”常嬷嬷不敢直接擋在弘晖面前,人湊到松格裏跟前兒輕聲勸說。

“都是你們慣得!滾滾你說,昨兒額娘怎麽跟你說的?”松格裏翻了個白眼,嚴肅的拉開常嬷嬷,問弘晖。

“……不能喝酒,多吃青菜。”弘晖低垂着腦袋,跟戰敗的小公雞一樣,沮喪的小聲回答。

“大聲點兒!”松格裏一戒尺拍在小幾上,弘晖還沒怎麽着呢,明心一下子跑到弘晖跟前跪下了。

“求主子責罰奴婢吧,是奴婢沒看住大阿哥,讓大阿哥接了十四爺手裏的酒,都是奴婢的錯,奴婢願意領罰。”向來溫柔的明心,眼裏挂着明晃晃的淚珠子,跟老母雞一樣把弘晖護在身後。

“一會兒再說你,弘晖,額娘再問你一遍,錯在哪兒了?若是你想靠別人護你一輩子,那額娘決不再多說一個字。”松格裏臉色徹底冷了下來。

她是想護着兒子沒錯,可她從來沒想過養出一個沒有擔當,只會躲在別人身後的兒子,她早晚會先弘晖一步離開人世,若是養出個慫貨,那真是比上輩子還不如了。

“嗚嗚嗚……滾滾沒有,滾滾錯了,滾滾不該喝酒,不該不吃青菜……嗝……額娘別不理我。”弘晖本就一只低着頭,聽到松格裏的話,小小的身子都開始顫抖起來。

他站在原地,胖乎乎的小手緊緊攥在身側,擡起頭看着松格裏,撅着嘴大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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