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忍讓

姜辛嘆了一口氣。

她不是不想和姜饴一争短長,可現在争又有什麽意義?不管姜饴說話有多難聽,到底她是妹妹,年紀又還小,又是大房裏未嫁的唯一嫡女,正是金貴的時候,她就算争來了姜饴的道歉,只怕也會惹來大伯和大伯母的嫌惡。

姜辛不想落個不容人的名聲。現在她所走的每一步都十分艱難,也正因為此,她不想浪費每一步,更不想因為某一個細節而令自己前功盡棄。

她吃過的虧多了,不差今天這一回。

想到這,姜辛淺笑道:“六妹妹不過是開個玩笑罷了,親姐妹誰會跟她計較。”

她這話一出,衆人皆驚。誰也沒想到一向愛耍小心眼的姜辛能說出這樣坦蕩大度的話來。姜綿第一個道:“就是就是,我也不過是跟六妹妹開個玩笑,誰想你這麽不禁逗呢。”

姜饴氣的恨不能撕了姜綿。

姜蜜到底松了一口氣,含笑道:“二姐姐不怪就好。我們也出來有些時候了,不好再打擾,這就告辭。”

姜蜜想着姜饴剛才都放話了,未必還想再這兒待下去,再說又鬧了這麽一出,趁着姜辛給了臺階,她們姐妹兩個趕緊走是正經。

不想姜辛道:“既來了,就別急着走,說起來我還真有事要求六妹妹呢。”

衆人又是一陣意外,四個人八只眼睛恨不得都要粘到姜辛臉上了。誰不知道這位二房唯一的二姑娘是個尖酸刻薄又臉熱的人?不要說她求人了,就是讓她平素多說一句好話都是了不得的大事,她這會兒倒敢說的這樣明目張膽?

姜饴第一個回過神來,剛才的悶氣一掃而光,立刻又得意起來,心道:怎麽樣?前人說的話是沒錯的,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她好端端的請人過來喝茶吃點心,若是無事相求那才見鬼了呢。

姜辛見她一副小人得意的模樣就忍不住失笑,竟伸手在她鼓鼓的臉頰上捏了一下。

姜饴臉色立刻變了,疼倒是不疼,可這份親昵勁兒是哪兒來的?她憑什麽敢捏自己的臉?連姜蜜都不敢。

姜辛笑道:“原也不敢勞煩六娘,不過誰讓六娘年紀最小最招人疼呢。”

這話說得更是駭人,姜饴都差一點兒要摸摸姜辛這張臉,到底是真的是假的?不會是被什麽妖魔上了身變了一個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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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饴嗤了一聲,卻沒說別的話。雖說有讨好之嫌,但到底是誇她招人疼,因此只問道:“你要求我幫什麽忙?”

姜辛大大方方的道:“我這些日子管着帳冊,提起筆來卻好些字都不記得,想勞煩六娘從四郎那尋些字貼來。”

這确實不是什麽大事,姜糯便道:“二姐姐,五弟那也有,我回頭就叫他把當年啓蒙時的字貼都送來。”

若是姜糯不搶倒罷了,姜饴定不會順了姜辛的心意,可見姜糯一開口,倒好像這事是什麽多有意義的大事,當即道:“五弟還小呢,剛開蒙幾年,字貼他自己還要用,還是從四弟那兒拿吧。”

她眼角一翹,睥睨的瞥一眼姜糯,起身道:“什麽大不了的事,午飯之前我就叫人送過來。”

雖然這事鬧的劍拔弩張,可好在平息了下去。

姜蜜拉着姜饴走了,姜綿和姜糯也就略坐了坐,和姜辛告辭。

姜辛袖着手,望着吉祥和如意收拾殘局。

都說酒闌人散是最凄怆的,可不麽。剛才熱鬧的場景還在耳邊,如今眼前已經是人去樓空。可就是如此,花也要開的熱烈,誰讓生命總是那麽的華美,讓人心動呢。

她姜辛也不例外。

姜辛心裏怎麽想,旁人不知道,只是她神情平定,卻在金桂樹下站了好半晌。吉祥和如意小聲耳語,情知二姑娘心裏肯定不大自在,上前勸了兩句,她卻只說了一句:“我想靜靜。”

吉祥和如意也只得撂開手。

姜辛第二天去給姜老太太請安時,姜老太太對她道:“二丫頭,你大姐姐嫁了,這家裏你便是長姐,與姊妹們要和睦相處。人生苦短,修成姐妹就是緣份,現在小還不覺得,将來大了便知道,還是家裏兄弟姐妹親情最珍貴。”

姜辛自然應是。

姜老太太已經和姜大太太說話去了。

姜辛明白,昨兒宴請幾位妹妹的事,想必老太太也聽說了,她雖然态度平淡、中立,可到底透着一股子勉勵,也就是說,她不和六娘計較,老太太還是滿意的。

姜辛也沒想着和姜饴計較,說到底她還小,雖然嘴上利害,但究竟都是小心機。

姜辛派了如意出府去請孫大夫。

如意不解,拿着沉甸甸的銀子道:“咱們府上有常請的陳大夫,姑娘一向看病開方都是陳大夫,這孫大夫一向不相熟,怎麽姑娘倒想起請她來了?”

再說,近些日子姑娘面色紅潤,也沒什麽症候啊?

姜辛道:“孫大夫是杏林聖手,不是誰都能請得動的,叫你去也不過是先探探路,你态度恭謹些,若孫大夫确實沒時間,就說說我的病症,請他開些食補的方子。”

如意不解。這位孫大夫她也略有耳聞,聽說祖上是太醫院的太醫孫謙,乃是醫王孫思邈的後人,至于真假無可考,但孫家世代行醫卻是真的。孫謙年老歸鄉,這才回了燕城。他膝下只有一子,卻是個病體孱弱,好不容易生了孫子,就是現下的這位孫大夫孫義宗。

孫大夫自小習醫,因要孝順祖父,是以發誓不離燕城,等到孫謙過世,孫義宗也就在自家醫館裏紮了根。

他醫術極好,這燕城裏有頭有臉的鄉紳富戶都重金相請。他卻脾氣耿直,言稱醫者仁心,當一視同仁,不肯去哪家坐鎮。

姜家也算燕城有頭面的富戶,卻也沒請來幾回孫義宗。

姜辛知道孫義宗,卻是因為章家和孫家交情極好,章老太太或是章家幾位少爺小姐,頭疼腦熱了,請的都是孫義宗。

她倒沒那個自信,說是孫義宗會來給她看診。她叫如意去打個卯,也不過是個幌子而已。

當年她在章家境遇凄涼,外寒內冷,本就孱弱的身子就愈加虛弱,偶爾一次風寒就差點兒要了她的命。托了章家六爺章哲的福,孫義宗給她診過脈,開的不是什麽藥方,卻是食補的方子。

至今姜辛也記的極牢。

她真正目的也不過是打着孫大夫的名頭,可以正大光明的調養自己的身子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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