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厥詞

求收藏。

如意背對着門口,聽到問話聲,才意識到來了生人,正要回話,不防手腕上一痛,擡臉看時,見姜辛臉色蒼白,那清澈寧靜的眸子裏卻燃起了火焰。

這樣的姜辛讓她十分陌生,當下吃痛的輕哼一聲,不放心的道:“姑娘,你沒事吧?”

沒事?怎麽可能?

姜辛已經站了起來,松開如意的手,徑直朝着門口走去。

門口站着的正是章賢。冷丁見到走過來一個村姑,還頗為不耐的往院子裏望了望,見沒有一個主事的男人出面,便隐忍的再一次問:“這裏是許大舅家嗎?”

姜辛辯顏辯色,見章賢壓根就沒瞧出來是自己,真是又恨又怒。

這是什麽人啊?前頭裝模作樣,一見鐘情,再見終生,非卿不娶的架勢,轉過頭來其實連要娶的人都沒見過,什麽模樣不清楚,什麽禀性不知道,圖什麽啊?

人家不嫁,他還要死要活的,非得逼着嫁,這不是有病嘛,還病得不輕。

他跑這來做什麽?燕城不夠大,不夠他禍害的是吧?還是說他沒見着她,不甘心,非得上門罵一頓威脅一痛他才痛快是吧?

就這麽一個人,面上裝得正義凜然,可其實私欲薰心,氣量狹小,睚眦必報,卑鄙下流,龌龊無恥,真是令人憎惡。

姜辛強壓着怒氣道:“正是許家,敢問尊駕是何人?欲尋家舅何事?”

“在下姓章,章名一個賢字,來尋……令舅?”章賢這才正眼打量姜辛,見她身量在女子中算是高的,可也不過到自己肩膀,只除了纖弱一些,倒也眉清目楚,頗有幾分容色。可身上衣裳半舊,外面披着一件鄉下常穿的夾襖,實在是氣質粗俗。

許實誠好像只有一個妹妹,就是嫁到燕城的姜家的二太太,能叫他舅舅的,大概似乎可能也就一個姜二姑娘姜辛了。

莫不是眼前的人就是姜辛?

章賢憋了一肚子的怨氣了,此刻盡皆放諸到了姜辛身上,濃眉緊蹙,眼神淩厲:“敢問姑娘可是姜二姑娘?”

章賢這副嘴臉,姜辛是見過的,上一世被他捉奸在床,他就是這般模樣,渾身上下都透着冷厲陰森,可偏偏一副雷打不動,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形狀,除了眼神要殺人,濃眉絞得死緊外,他裝得特別像個人。

及至他親手捏着她下颔灌藥,早換了另一副嘴臉,和冰山積雪一般,毫無感情。

姜辛從前還怕,可現在只剩下了恨和怒。上一世是她不對,可這一世她都想着離他,離姜家越遠越好了,怎麽他倒沒完沒了了?

這才叫給臉不要,上趕着非要作死呢。

姜辛微點頭:“是我。”我就是姜辛,你能怎麽樣?

章賢眉頭皺得越發的緊。這就是姜家二姑娘?和傳聞中的軟弱、孱弱不太相符啊?誰能告訴他,眼前這女子兩頰邊的紅暈是幾個意思?

她雖纖細,可氣色紅潤,眼睛明亮,顯然是個健壯的身體。

把她娶進門,真的能保證她能安安份份,老老實實?

章賢的眉頭能夾死蚊子了,他傲然的道:“既是姜二姑娘,那便更好了,章某來此,就是想問姜二姑娘幾句話。”

姜辛簡直要氣笑,他還真敢說:“章三公子但問無妨。”

章賢看看這破敗的門口。柴扉就不說了,門口是一條爛泥道,下了雪,化了凍,凍了又化,雖無泥濘,可溝溝坎坎,實在不宜站人。門口還堆着柴禾垛,那馬踢踢踏踏,東挑西揀,想吃又嫌棄的模樣,帶得章賢更加無處容身。

就在這說話?

姜辛還就是沒有把章賢讓進去的打算,見他面露不愉,便笑了笑道:“舅舅、舅母都不在家,沒有長輩,不好和外男獨處,還請章三公子見諒。”

有話就說,有屁快放,沒人稀罕他在這門口杵着。

章賢雖然着惱,可一想也是,他和姜辛實在是沒什麽話可說,這許家窮得這樣,也沒什麽好進的。當下略微忖奪了一忽,便道:“章某是個粗人,一向直來直往,信奉有話就說的原則,有幾句話要和姜二姑娘當面直說。”

姜辛暗暗的呸了一口,什麽直來直往,一肚子花花腸子,全是髒心爛肝,裝什麽裝呢?可她面上不顯,甚至把剛才的怒和恨都藏了起來。

章賢道:“前些日子章某親自登門,向姜老太太求親,老太太已經答應了。”

明明已經知道了這個結果,可由章賢嘴裏說出來,姜辛還是和鈍刀子紮進心口似的疼。她胸中滿是怒氣和委屈,恨不得當下便哭出來罵出來。

可一哭便洩了氣,便是屈服,她不甘心。

這把鈍刀子是章賢紮進去的,他還要慢慢抽出來:“章某聽說了燕城有些對姜二姑娘不利的流言,特以此替姑娘正名,相信姜二姑娘是個聰明人,不會相信亦不會理會這些流言。章某不才,沒什麽大本事,但将養一房妻室還不算難事,來告知姜二姑娘一聲,明年二月便是你我成親之良辰吉日。”

姜辛臉色眼睜睜的變得格外蒼白,越發顯得眉眼黑的黑,白的白,清如秋水,澄如藍天,宛若荒漠間唯餘的一道美景。

她朝着章賢點了點頭,甚至還輕巧而缥缈的笑了笑,仿佛聽到的不是關于自己終身大事的消息,而只是一則閑聞:“是麽?”

章賢鄭重點頭:“這件親事已成定局,不可更改,不管從前有什麽,我都既往不咎,還請姜二姑娘亦同此心。”

姜辛呵呵笑了兩聲,道:“章三公子話可說完了?可否容我說兩句?”

章賢皺眉:女子自當賢惠溫婉,柔順知禮,男人就是天,說一不二,她只有聽着應着答着說是的份,幾時有她置喙的餘地了?

看在她還沒過門的份上,且容她放肆一回,等嫁進章家,斷斷不能這般沒規矩。

章賢勉為其難的道:“說。”

姜辛眼眸裏忽然就射出一道冷光,如果有實質,她情願這光殺死章賢:“章三公子上門求娶,好大的誠意。可惜,我姜辛從來就不是個識趣的人,從前我就說過,這一生,寧可嫁布衣百姓、販夫走卒,也絕不高攀章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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