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裘圖
柳翠玉雖然礙于他人的眼光不願當衆暴露他的心思,怒火難忍之下還是矯揉造作道:“你看你這孩子好不容易回家一趟,連句媽也不叫。”
看到隔壁家的門縫悄無聲息的關起來,柳翠玉勾起嘴角冷哼一聲,她可不是那麽容易被人抓到把柄的,轉身随手把門關上。
齊轼拎着他為數不多的行李進門,找準角落裏屬于自己的房間就要進去,他可不想在看到後面那張老臉,再和她待在一起還不定要使什麽幺蛾子呢。
“等等。”柳翠玉陰陽怪氣的聲音傳來,齊轼剛碰到房間門把手,出于禮貌不得不停下自己的動作看向身後的人。
“你二弟馬上就要說親了,這個房間合并給他當婚房了,你的房間也給你收拾好啦,在那。”柳翠玉淡淡的眼神從他身上飄過,笑語盈盈地朝着一個方向一指。
齊轼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赫然是廁所旁邊的一個小門,他的眉頭一皺,那不是他家從前的洗澡房嘛,由于供水不便一家人後來都是在廠裏的公共澡堂洗澡這個屋子就空了出來。
可再怎麽說那也是洗澡房啊,陰暗潮濕、不見天日的,真的能住人?
柳翠玉似是看出他臉上的猶疑,輕笑一聲道:“反正你在家也住不了幾天,還是以你弟的婚事為重,這幾天就委屈你了。”
狗屁……不通,長幼有序,他這個大哥親事沒訂就要先以弟弟的婚事為重,不對,他才不想在這個鬼地方成親,萬一娶一個柳翠玉這樣的他還要不要活!
想到自己剛剛心中所想,斯文、斯文,齊轼心中默念兩遍孔夫子莫怪,深吸口氣拎着行李走向洗澡房,快速将皮笑肉不笑的柳翠玉關在門外。
目光觸及屋內,齊轼瞳孔一縮,他的東西胡亂堆在狹窄的床面上,剩下的縫隙只能容下一個人站着,地面映出白白的污漬仿佛随時都能浸出水來……
這就是所謂的收拾好的房間!
好在齊轼留在家裏的東西本來就不多,被柳翠玉收拾一番後更是只剩下幾件破爛衣服和一些雜亂的小東西。齊轼找出一塊還算完整的床單将這些小東西全部包在一起,随手挂在牆面凸出的釘子上,又笨手笨腳的鋪好床,然後癱在小床上一動不動。
耳邊沒有了宿舍裏那些震天響的呼嚕聲,齊轼來到這裏後躁動的心慢慢平靜下來,仰望房頂挂着的那幾張蜘蛛網,輕笑一聲,沒想到他有一天他會淪落到這種境地。他的首富老爹不知道怎麽樣了,沒了他這個不聽話的不孝子是否能安度晚年了……
想起父子兩鬥智鬥勇的時候,老爺子吹胡子瞪眼的模樣,眼眶微微發熱,嘴邊卻含笑呢喃着:“都跟你說我不考科舉了吧,現在……”
早知道,他就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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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轼嘆出一口氣,還是想想自己這麽在這個世界活下去吧,這樣想着齊轼舒展身體換個姿勢想要整理一下腦海裏所有的記憶,微微伸腿腳已經觸及冰涼的牆面。
齊轼只好收回長腿蜷縮在小床上,呼吸漸漸平緩下來,只留下一米八幾的大個子和這個狹小陰暗的房間格外不搭。
這裏怕是也不能待了,好在能有個容身之地給他屢屢思緒。
清晨,齊轼被陣陣嘈雜聲吵醒,擡手欲揉眼,卻發現手臂格外酸痛,這破被褥比宿舍的床還硬,微微一動發現全身都傳來痛意。想伸個懶腰,手和腳都被控制在兩面牆壁之間,郁悶之下,齊轼收回手腳準備起床。
齊轼打開房門出去,發現一家四口正在和和樂樂的分享早餐,而二弟和三弟毫無顧忌的大聲吵鬧着搶食,完全沒有要叫他起床吃飯的意思。
看到齊轼出來,一家人的互動有微微的停滞,然後立馬就恢複原狀,完全當做他這個人不存在似的。
“咳,齊轼洗漱一下也過來吃飯吧。”一家之主齊順裝作剛回頭看到他的樣子招呼齊轼來吃飯,很平常的一句話唯獨少了對兩個小兒子的親昵感。
“恩。”齊轼垂下眼簾,也不管大家對他如此簡單的回答如何詫異,自顧拎着毛巾去公共水池洗漱。他可不像原身那樣認為齊順對他雖然冷淡,卻是家裏唯一會護着他、關心他的人。那就不是對兒子說話的語氣,他和首富老爹關系再差,老爹也不會用這樣的方式跟他說話。
齊轼迅速的收拾好自己的着裝,進屋時那一家人的早飯已經接近尾聲。桌上的小鹹菜只剩下孤零零的兩根,在他坐下的前一秒,唯一一個饅頭被柳翠玉掰成兩半分給兩個小兒子,而此時擺在齊轼面前的只剩不滿一碗糊糊。
從齊轼的角度清楚的看到齊順瞪了柳翠玉一眼,卻沒有阻止她的動作,齊轼看着齊父的動作差點笑出聲,這就是所謂的對他好?
“哎呀,這個月家裏的糧票不夠,糧食不夠吃了,齊轼你就讓給你弟弟吧,他倆還長身體。”柳翠玉接收到齊順的眼神,裝模作樣的說道。
齊父聽到柳翠玉的話後顯然很滿意,又安撫地看了齊轼一眼。
齊轼看着夫妻倆這一唱一和的樣子,險些笑出聲來,比戲文裏唱得有意思多了,就在齊轼這一愣神的功夫,分到饅頭的兄弟倆已經一人一根鹹菜分了個幹淨。
齊轼輕笑一聲,端起快要放涼的糊糊一飲而盡,幸好昨天填飽了肚子,餓了幾天後他現在沒有了餓的感覺,再說那些剩菜和硬邦邦的黑面饅頭他可不吃。
站起身來,齊轼不打算花費時間在這個畸形的家庭裏,被人忽視的感覺不好受卻剛好合他心意,他本不想跟這些人有任何糾纏。
果然沒人管他出門做什麽,甚至沒人問一句什麽時候回來。
齊轼走出職工家屬房的區域,先在廠工區晃悠想要看看記憶裏長大的地方。由于他身上穿着一身極具好感度的綠軍裝,雖然齊轼已經很久沒來過廠區門衛也沒有阻攔他進廠。
齊轼看着灰撲撲的建築和随處可見穿着髒兮兮囚服的人,怎麽跟記憶裏高大輝煌,上層人士的形象完全不符啊。
“齊轼,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齊轼看着不遠處一個已經髒到看不清樣貌囚徒向他跑來,吓得他連忙後退,被囚徒纏上可不是鬧着玩的,聽到對方喊出他的名字,更是眉頭緊皺連連後退,沒想到原身真的跟這囚徒有關系,打死他都不能承認啊。
“你是誰,我不認識你。”
對方似乎是感覺出他要耍賴,焦急之下拿手摸一把臉。齊轼嘴角抽搐看着對方把臉抹得更黑,得了,更認不出來了。
“我不認識你,先走了。”齊轼趁着對方看着手懊惱之時,放下一句話飛快逃跑。
獨留下身後的囚徒還在高聲對他呼喊着:“嘿,齊轼別跑啊,我是裘圖。”
齊轼在前方暗笑,呵呵,我還不知道你是囚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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