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緣起

天邊的月亮還未退去,寺裏便開始了早課。今日開頭照例念的是《楞嚴咒》。

“稽首光明大佛頂,如來萬行首楞嚴……”念了不過兩三句,便有人急沖沖闖了進來。

“大師,快救救我女兒,她從昨日便開始瘋瘋癫癫,滿口胡話了。”一個老婦急得淚流滿面,差點一個跟頭絆在門檻上。

“施主莫慌,我讓靜忍師弟陪你走一趟便是。”一旁,一個一身黃色僧衣的高個子僧人連忙安慰那老婦,随即揮手讓靜忍跟着老婦走一趟。

念再多遍的《楞嚴咒》,怎比得上确确實實救人的功德。

一個灰衣的僧人連忙出列,脊梁挺拔,看起來約莫二十歲年紀。不必懷疑,他便是方丈大師的得意弟子,靜忍。如此,先前那黃衣僧人喊他師弟倒也不足為怪了。

那老婦一喜,連連拜謝,帶着靜忍便匆匆離去了。

只見那遠處的草垛在陽光下閃着金黃的亮色,一只黑色皮毛,四足雪白的狗懶洋洋地伏在草垛下面曬着太陽。似乎是見到了那老婦,連忙蹦着迎來了,尾巴歡快地甩着,讓人不禁擔心它尾巴甩掉下來。然後便是幾間樸素的石屋錯落,雖不富貴,但也可以從細節看出這家人在用心過日子。

“快,看看我女兒怎麽樣了。”農村人也不避諱太多,直接領了靜忍入了內室。

靜忍輕輕敲門,很快門“吱呀”一聲開了。

只見開門這女子眼底是淡淡的疲憊和憂愁,頭發随意地搭在肩上,見到靜忍略微一愣。

靜忍緩緩走進房間,卻也不曾帶上門,畢竟這禮數還是要注意的。

“你是何人?”那女子開門後便随意地坐下,手支着頭,似是突然想起了什麽笑道,“莫不是真以為我被妖孽纏了身,請你來捉妖來着?诶,捉妖不是該請道士嗎?”

靜忍驚訝于那女子的反應,嘴角抿了抿,眼底閃過一絲疑惑。不過随即他便正色道:“施主既無事,又為何聽說你瘋瘋癫癫,胡言亂語?”

那女子沒有說話,而是閉上了眼睛。

這還要從昨日前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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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叫柴靜,本是好奇到廟裏求了一簽。誰料等她拿給那和尚解簽時,那和尚卻突然驚訝地盯着自己,随即便是直呼“孽緣”。她很是氣惱,直接起身便走,把那竹簽随手往河裏一丢。竟是橫生變故,醒來便是在了這個奇怪的地方。

她一開始是不願相信的,可時間一長,卻又不得不接受這個現實。也正是這,讓她情緒失控,這才有了先前那瘋瘋癫癫一說。

當然,這些她是不會說出口的。狡黠一笑,随即她神秘道:“佛曰,不可說。”

靜忍果然是涵養不凡,竟是神色不變,絲毫不惱,只是開始淡定地念起了佛經。柴靜在一旁眉頭直突,這是什麽情況?事先也沒聽打聲招呼,沒頭沒腦地開始念經是什麽意思?不願理睬自己?

約莫半個時辰後,柴靜已是撐不住睡着了。沒辦法,昨日一夜沒睡,被他這麽一念,瞌睡蟲全來了。

靜忍有些好笑,随即出門安撫了老婦,讓老婦把她弄上床睡了。想來一覺過後,她便不會有大礙了。

翌日,柴夫人硬是要求柴靜和她一起去寺裏還願。柴靜本是不太願意,但想起昨日那和尚的行為,不免又不爽起來。到底什麽意思,不行,我一定要問個清楚!

一路跟着柴夫人上了山,還是半山腰柴靜便開始腿軟了,果然自己還是缺乏鍛煉。看着柴夫人在前面健步如飛,柴靜默默無語,得,還說什麽呢,連老人家都跑不過,丢人啊!

不過說來,這一路上的景色還真不錯,大概是沒有受到污染的緣故,柴靜只覺這一路上的一草一木都是鮮活的。後世綠化帶裏的那些灰頭土臉的樹,哪裏比得上純天然的可愛?空氣清爽,沒有霧霾,真個好晴天!柴靜心情很好地一路走着,有句沒句地哼着小曲兒。

果然在注意力被轉移的情況下,時間總是過得快些。一不留神,竟是就到了山頂。

“寶,華,寺。”柴靜輕輕念到。

出入寺門,柴靜只覺一股**和肅穆的氣息撲面而來。不同于後世,除了些偏遠地區,和尚大多都相當于一種職業的存在。就說吃方面,什麽天上飛的,水裏游的,路上跑的,百無禁忌。老婆也照娶,沒人覺着有不對。

可現在,柴靜的心是真的沉下來了,她大概有些明白為何會有那麽多人去信仰佛祖了。往裏走,有僧人在蒲團上閉眼靜坐,還有人在念經論禪,柴靜甚至都不敢上前去,生怕破壞了這一份寧靜。

輕舒一口氣,跟着柴夫人上前,跪在一個蒲團上,虔誠地叩頭、祈禱。柴靜看見旁邊有女子在求好姻緣,還有孝子在為父母祈禱,一時間,柴靜只覺眼睛有些模糊了。閉眼,再睜開時已是清明,仿佛剛剛不過是錯覺,柴靜只覺自己的浮躁都随風散去了。

“靜忍師傅。”柴靜聽到柴夫人的聲音,回頭看了看。視線裏的那人帶着淡淡的微笑,似乎與那尊佛祖的笑容重合了,身形挺拔如竹,散發着一股出塵的氣息。不在畫中,更似畫中。

柴靜只覺自己先前那些郁悶全成了空氣,風一吹,全部随風消散了。慢慢起身,走出去大殿,“昨日你為什麽不說話,念起了佛經?是不願理會我嗎?”柴靜恍惚間,話已脫口而出。

靜忍微頓,随即看向柴靜的目光裏帶着絲疑惑。“貧僧只想是把早課做完。”

“啊?”柴靜頓覺無言以對,臉色又白又紅了一陣,竟是再不知從何說起。“謝謝你。”柴靜從他身邊走過,留下淡淡的一句。

靜忍默,随即轉身回去了。

昨夜風大,吹落了不少樹葉,該去掃掃了。

下山路上,柴靜莫名心裏輕松了許多。太陽已是快到正中,該回去吃飯了。

“靜兒,你走慢點兒。”柴夫人在後面無奈地跟着,估計是累得不輕。這孩子,上山的時候慢吞吞的,下山怎麽跑得賊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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