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斷發

幾日後,二人到了一處城門口,看見那裏有官兵把守,專門抓那些和尚。

柴靜連忙拉了靜忍跑到遠處,生怕被那群官兵看見。

“是我連累你了。”靜忍低頭,眼裏是自責的複雜情緒,開口道,“你,不必管我,一個人先走便是。”

“呵~你這是想抛下我,然後自己被抓起來?”柴靜生氣了,語裏帶着一絲冷嘲熱諷。

說來也真是可笑,自己唯一熟識的人居然對自己說要抛下自己,這是不是一個很大的諷刺?柴靜合眼,淚水緩緩滑下,“好。你的死活與我何幹?”說着便蹲下來,把頭埋在臂彎裏,任淚水默默地流淌。

大約自己在這個世界也待不下去了吧,自己做人還真是失敗啊。此地不容,不如歸去,可她還能去哪兒呢?好不容易感到一絲溫暖,大概也要消散了吧。

靜忍看到柴靜如此,心裏一慌,連忙蹲下身,輕撫着她因為哭泣而顫動的後背。“對不起,我也不想這樣,可是……我會拖累你。”

柴靜久久沒有回應,良久她估計是控制住了情緒,猛然擡起了頭,站了起來。此刻她的臉上已經沒有了淚痕。“在你眼裏,我是會棄他人于不顧的人嗎?”顯然她大概也是想明白了,自己這樣完全沒有意義。何況他的本意也是為自己好。

把頭發盡數散開,從包裹裏拿出一把剪刀,柴靜突然“咔擦”“咔擦”地把頭發攔腰剪斷。

靜忍一愣,反應過來時,一切已成定局:“你……”他的眼裏盡是複雜的神色。

“我自是知道,‘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但用來救人,我想區區一點頭發,并無大礙。”柴靜心裏還是變扭着,語氣依舊是冷淡,可任誰都能看出她此刻的真實心思。

“好了。”柴靜用剛剛剪下來的頭發做了個簡易的假發,随即給靜忍帶上,突然“撲哧”一聲笑了,還真是看不習慣。這一笑,之前那點氣早就消了。

“很奇怪?”靜忍面色有些古怪,他這麽多年都沒留過頭發,這麽一下子還真是怪不習慣的。

柴靜只是笑,讓靜忍換了套正常農戶的衣服,總覺大概可以糊弄過去了。

“記得對我的頭發好點。”柴靜笑得一臉得意,對自己的作品很是滿意。

靜忍只覺頭頂莫名一燙,臉一下子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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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靜默默地在心底偷笑,靜忍也太不禁逗了,難道他對自己……柴靜搖了搖頭,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自己可不敢和那如來老兒搶人。

幸運的是,那守城的士卒倒也沒怎麽仔細檢查,只是看了二人一眼,便放他們進去了。

“客官,打尖還是住店?”二人一進店門,店小二便迎了上來。大約是二人看起來不像是有錢人的樣子,店小二頗有些興趣缺缺的樣子。

“就一間房吧,先上幾道小菜來。”沒辦法,荷包裏的錢不多,實在不足以支撐二人住兩間房。

“好嘞——客官稍等。”店小二擦了擦桌子,便退下了。

說實話,柴靜真心受不了天天吃素菜。她要吃肉!然而,盡管不滿,她倒也沒說出來。為什麽呢?因為那位內心脆弱的孩子又要自責了,哎。

晚餐草草結束,二人到了那一間房裏,面面相觑。

怎麽睡?這是個問題。

“貧僧,睡地上就是。”靜忍結巴道。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自己一緊張就會自稱貧僧。

“呵呵,”柴靜悶笑,靜忍害羞的樣子還真好玩兒。

不過柴靜還是低估了靜忍的決心。眼見着他還真打算打地鋪,柴靜終是看不下去。“靜忍,你們佛家不是說浮生萬物皆為虛妄嗎?即是如此,那我豈不應該也是虛妄。你這般糾結于所謂男女之別,這說明你的定力還遠遠不到家啊。”

看靜忍有些意動,柴靜連忙再燒把火。“我聽說一個故事。從前有一個女子想要渡一條小河,可她的腿崴了。那河的水不過及膝,小和尚想要幫她,可又想起師傅說的不能近女色,于是他遲疑了。而老和尚卻直接背起那女子把她送過了河。小和尚非常不解,質問他的師傅,你猜那老和尚回答什麽?”柴靜頓了頓,然後學着那老和尚的語氣道,“徒兒,我人都放下了,可你的心卻還沒放下啊。”

靜忍被柴靜一陣好忽悠,終是無奈地答應了。

好一番折騰後,現在兩人躺在同一張床上了。

盯着天花板,柴靜可以感受到旁邊人的僵硬。沒辦法,這床不大,只有一米五寬的樣子,兩個人睡其實挺勉強的。漸漸的,柴靜也覺着不自在起來了。她的睡姿其實并不好,生怕一個大動作壓到靜忍身上去。柴靜雖是對靜忍有好感,卻也不至于膽大到敢投懷送抱。

何況她也知道靜忍的心結。她從來不會勉強別人,這就造成了她習慣把事情全部憋在自己的心底。依她看,如果自己的坦白會給他人帶來困擾,反而不如不提。真正愛一個人,不希望看到他因為自己而痛苦。與其互相傷害,還不如現在的相處模式輕松些。

夜深了,可柴靜卻一點睡意也無。保持一個姿勢久了,她只覺全身僵着難受,卻又不敢翻身,簡直是在受害。她現在後悔提出和靜忍一張床了。可又一想現在天氣轉涼了,靜忍打地鋪估計會受寒,卻也是心裏平衡了不少。

柴靜不知,靜忍此刻也是沒有睡着,雖是眼睛閉着,卻也能感到身邊這人的不安分。嘴角帶上了點淡淡的笑意,靜忍無聲地笑了,謝謝你,很溫暖。

柴靜終是忍不住翻了下身,順便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竟就這般沉沉地睡去了。

翌日清晨,柴靜醒來時早已不見了靜忍。“呼——還好不在,也不知道我昨天晚上的睡姿呵呵,”柴靜越想臉色越古怪,自己貌似喜歡抱着東西睡覺,不會這個人趴到靜忍身上去了吧。想着還真是極有這種可能,柴靜一下子尴尬了,過會兒還怎麽面對他呢?

門被輕輕叩響,“柴姑娘,我可以進來嗎?”

柴靜欲哭無淚,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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