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乞食

“你進來吧。”柴靜想着與其裝狗熊，不如坦然面對。

靜忍這才推門而入，手裏端着一碗熱氣騰騰的粥，和幾樣看起來鮮亮的醬菜。

“吃罷。”靜忍的語裏帶着一絲他自己也沒察覺的溫柔。

“你呢？”柴靜見只有一碗，随即奇怪問。

“我起來多時，早課都做完了，自然早已用完了。”靜忍一頓，随即道。

柴靜本就心裏有鬼，此刻更是不疑有他，心裏只是在暗暗唾棄自己太能睡懶覺了，早飯還得靜忍親自端過來，實在不像話。

“咕~”柴靜只吃了幾口，便聽到一聲肚子叫的聲音。

“嗯？你騙我！”柴靜放下了筷子。“你為什麽要騙我你吃了？是不是銀子不夠了？你……”柴靜只覺鼻尖一酸，這世上居然還會有人對自己這麽好，竟是寧願自己餓肚子，也願意把自己的口糧無私地給別人。随即柴靜又自嘲地笑了，想必如果不是自己，他估計也會這樣吧。

“既然如此，你若不吃，那我也不吃好了。”柴靜強迫自己露出笑容，卻糾結得像在哭一樣。

“貧僧，貧僧，這就去讓店小二再送一碗來，你別……”靜忍笨拙地想要阻止柴靜，可一時竟不知從何解釋。

“撲哧，”柴靜覺着好笑，心裏想着自己大概是有些無理取鬧了。到哪裏去賺錢呢？這樣可不是個辦法。

飯畢，柴靜和靜忍商量起了如何掙錢的事。

靜忍提出自己可以出去化緣，柴靜說實話是不願意的。畢竟她覺着這樣畢竟不好，可看着靜忍這樣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竟是不忍心拒絕了。

“既然你要去，額，化緣，我也不攔你，只是我想你出去可不能再自稱什麽貧僧，也不能在叫別人施主了，小心被人認出來。”柴靜鄭重囑咐，靜忍自然答應了。

當然靜忍要求柴靜呆在客棧裏不要離開，等自己回來。畢竟他認為讓一個女子出門乞食不是一件體面的事，他不想讓柴靜遭遇這些。

他突然想起了金剛經裏開頭的那段“爾時世尊，食時著衣持缽，入舍衛大城乞食。”不由無聲地笑了，跟着柴靜待久了，他發現自己笑的時候變多了，雖然他自己心裏卻也不知道是為什麽。

Advertisement

有時他告誡自己要不受外物幹擾，可每每對于柴靜，這些好像都成了紙糊的，統統消失得一幹二淨。總之，只要到了柴靜面前，他就會有種深深的無力之感，不僅連說理都沒處說去，還事事都依着她。一旦她生氣或者難過了，他也會感到不自在，他不确定他大概是破了色戒了。

心生妄念，本就是不該的。他默念了幾遍阿彌陀佛，快步先前走去。

“這位……兄臺，可否給口飯食。”靜忍顯然是第一次化緣，話幹巴巴的，只一句，便讓他感到有些不自在。

“神經病，老子自己還吃不飽，還給你？我呸！”那卷着袖管的漢子一口濃痰吐在靜忍腳邊，饒是靜忍也是皺眉退了一步。

“失禮。”靜忍匆匆一拜 ，便找下一個目标去了。

現在他想的不是剛剛那人是多麽無禮，而是幸好沒讓柴靜跟着出來，沒有讓她受這般輕侮。至于他自己，倒是受得住這些。

化緣不是如佛經上講的那般随意的事，特別是在城裏，這一路上，靜忍受了不少謾罵和輕侮，卻依舊是兩手空空，這多少讓他有些喪氣。

輕輕叩開下一家的門，沒有聽到謾罵的聲音，卻是一個老婦拄着拐杖，笑得一臉褶子，可看那模樣，年輕時估計也是個美人。雖是這麽随意的站在這裏，卻還是看出她的那份雍容氣度。“好孩子，有什麽事嗎？”

靜忍有一瞬間的尴尬，“老人家，可否給口飯食。”

“有有有，好孩子快進來，我這兒剛出鍋的白面饅頭香噴噴的，快來嘗一個。”那老婦一臉熱情地遞給靜忍一個饅頭，看着靜忍的目光裏充滿着期待。

靜忍微微一笑，引着那老婦期待的目光，斯文地咬了一口道，“味道甚好。”

那老婦一下子笑了，随即又遞給靜忍幾個饅頭。“咦？”突然那老婦驚疑一聲，從靜忍的脖頸裏揪出一個吊墜。“業兒？你是業兒！”

靜忍愣了，業兒？這叫的是自己嗎？難不成這老婦知道自己的身世？

“業兒，我是娘啊。”這婦人一下子抱住了靜忍，一陣痛苦，讓靜忍直挺挺地站在那裏，硬是不知所措。

“娘？”靜忍疑惑地開口問道，随即解下腦袋上的假發，後退一步施禮道，“阿彌陀佛，施主，貧僧法號靜忍，出家多年，如今早已脫離紅塵，夫人還請不要太過傷心了。”

那老婦的手顫抖着，眼淚滾落，竟是咬牙切齒道：“業兒，你怎麽……作孽啊！李世民！你個謀逆篡位的小人！”

靜忍皺眉，随即道：“施主，莫要被仇恨蒙蔽頭腦，苦海無涯，回頭是岸啊。”

那老婦的表情有一瞬間的裂痕，随即一揮手，竟是出現了一院子的黑衣人。“你們把少主給我好生安置，我不想再看見他再給我說什麽佛法！”

“是。”那群黑衣人的動作整齊劃一，很快便帶着靜忍消失不見了。

靜忍還沒反應過來，便聽一聲“失禮了”，然後便被人扛在了背上。

靜忍內心有些慌亂，自己被人帶走了，柴靜怎麽辦？她萬一走了，自己該去哪裏尋呢？況且她所留的銀兩不多，不過能支撐幾日，這下可如何是好啊！

夜色漸深，天作濃墨色。可靜忍還沒回來，柴靜心裏焦急，可卻不知去哪裏尋找，急得幾欲暴走。可她還是很快冷靜下來了，自己這般出去尋他，恐怕如大海撈針。若是他回來尋自己，再看不見人恐怕情況會更遭，想着，柴靜便收了離開的心思，只不過看她的臉色，和桌上幾乎沒動的晚飯便可知她內心的洶湧了。

靜忍，你可千萬不能有事！

窗外又開始起風了，約莫馬上還會下雨，你何時會回來，你可知我欲眼望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