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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剛回城,你爺爺就因為心髒病住院了,要準備做手術,全家人都在醫院輪流照顧他。喜歡我的工作沒時間落實,也沒時間靜下心給你母親寫一封信。和你爺爺住在一個病房裏的病人,正好就是唐旭的外公,我也是那個時候跟唐旭的媽媽認識的。”
唐正斌徐徐吐出一口氣,繼續說:“我看出來她對我有意思,也跟她說過,我在雲南已經有戀人,她還在等我回去。後來,等你爺爺做完手術出院,我的工作全部落實好了,已經過了大半年。我開始給你媽媽寫信,每周都寫,但是她一封信也沒有給我回過。我走的時候,給她留了家裏的住址,但是回城以後才發現,已經搬家了。我還去原住址收件的地方詢問過,也沒有她的來信。”
說到這裏,唐正斌的臉上露出些許的哀傷,鬓邊的華發讓他看起來更顯滄桑。
“我并不知道,唐旭的媽媽在中間做了手腳。回城兩年以後,我本來想着再回雲南一趟,就算暫時不能把她帶回上海,見一見面也好。可是我卻收到你母親文工團裏其他同事寫給我的信,她說你母親已經結婚了,不方便給我寫信,就讓她代寫一封信,把這個消息告訴我,讓我別再回去了。”
唐正斌流露出痛苦的神色,“當時聽到這個消息,真的感覺像天塌了一樣。我心裏面很生氣,也恨你母親背棄我和她之間的約定,可我卻怎麽也沒有想到,這個消息是假的。到頭來,卻是我背叛了她,我很慚愧……”
山河身上穿着病號服,靜靜地坐在病床上,臉色很平靜,看不出她到底在想什麽。
唐正斌看了她一眼,幽幽一嘆,“你說的對,犯了錯就要付出代價,就要承擔責任。”他從身邊的公文包裏取出一份文件遞給她,“這是我和唐旭媽媽的離婚協議書,還有離婚證。再過幾年,我就退休了,到時候我就回到河汀,陪在你媽媽身邊。”
山河感覺眼眶發熱,垂着頭,低聲說:“我沒有要求你這麽做……”
“我知道你沒有要求,但當年是我沒有履行承諾,我現在應該重新履行承諾,恢複單身,回到你媽媽身邊去陪她。”
山河嘴唇動了動,不知道應該再說什麽。
護士走進病房,對山河說道:“今天的鈣片吃了嗎?”
山河點了點頭,“吃了。”
“好,那可以進行采集了。”
“嗯。”山河答應了一聲,準備下床。
她這幾天一直都在注射動員劑,學名叫做重組人粒細胞集落刺激因子,可以促進造血幹細胞大量生長釋放到外周血中。打完之後,她隐隐感覺到有點頭痛,還有點腰酸背痛。
唐正斌怕她站不穩摔跤,趕緊上來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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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搖搖頭,拒絕了唐正斌的幫助。走出病房前,她轉過頭,對唐正斌說:“爸,我想……媽媽已經原諒你了。”
唐正斌愣在原地,不知過了多久,病房裏只剩下他一個人的時候,他已是老淚縱橫。
**
采集造血幹細胞的過程十分漫長。她坐在手術室裏,兩只手臂上都插着針管,血液從左邊胳膊流出去,經過技術提取了造血幹細胞之後,又混合了生理鹽水和補鈣溶液,從右邊胳膊流回體內,就這樣一直體內體外循環流動。
醫生根據唐旭的體重,确定了需要提取的造血幹細胞數量,然後設置了一萬五千毫升的血液循環量。整個過程持續了五個多小時,山河一直躺在床上,兩只胳膊都不能彎曲,也不能上廁所。
在山河的旁邊,就躺着唐旭。造血幹細胞采集完成後,他将直接進行移植手術。
他們兩個人之間,隔着一道素雅的簾子。簾子很輕,飄動的時候,她就能看到手術床上的唐旭。
此時此刻,唐旭已經陷入了全麻的狀态,雙眸緊閉,不省人事,靜靜躺在那裏。由于前段時間化療的緣故,唐旭的頭發和眉毛已經全都掉光了,臉色看上去蒼白黯淡,整個人好像蒼老了許多,一點也不像是二十多歲的大男孩。
山河感到眼眶酸澀,轉回頭,沒再看他。
**
第三天上午,唐旭的主治醫生表示移至的造血幹細胞已經在他體內正常工作,足夠他使用,不需要進行二次采集了。
護士到病房将山河兩只胳膊上的留置針給拔去了。
出院的時候,醫生囑咐她要注意休息,補充營養,千萬不能熬夜,也不能劇烈運動和從事重體力的勞動。
山河說了謝謝之後,一個人離開了,沒有人來送她。
手術移植的前一天,她跟唐正斌說過了,不希望任何人來看她,也不希望任何人來送她。她只想安安靜靜地來,安安靜靜地走,不想看到林家和唐家的其他人。
十一月底,寒流來襲,上海的氣候非常寒冷,一陣冷光吹過,濕冷的感覺幾乎要凍入骨髓之中。她拉緊身上的羽絨服,縮了縮身體。走出醫院大門,山河打了輛出租車,對司機說道:“去松鶴墓園。”
司機答應一聲後,默默開車。
她坐在後排,靠在靠背上,偏頭看着窗外飛快掠過的景色,思緒又回到了半年前。
孫玉花母子這個走私團夥被一網打盡之後,供出了縣政府裏面一個至關重要的官員——李書記!
山河根本不認識什麽李書記,可是她清清楚楚地記得,她騎着三輪車與韓茜茜第一次發生碰撞的時候,韓茜茜就打電話找了這麽一個李書記。那個時候,她還被這位李書記批評教育了一頓,以至于心裏憋着一口氣,拿磚頭把韓茜茜的車窗玻璃給砸了。
韓茜茜之所以會找到傑哥團夥綁架她,也是通過了這位介紹人李書記。
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縣政府裏有這麽一個敗類,暗中勾結走私團夥,從事走私的勾當。緝私警察第一次圍剿行動之所以失敗,就是因為這個李書記得知消息後,通知了孫玉花母子,所以玉花團夥才會反撲,孟梧桐才會犧牲。
後來經過調查,警方證實了孫玉花和李書記其實一直存在着多年的情人關系,而孫玉花的兒子孫劍,也是李書記的親生兒子。
又是一出父子相認的狗血戲碼,只不過,李書記已經被開除公職開除黨籍,不再是書記。這一家三口,恐怕要到監獄中去彼此相認了,又或者……到陰曹地府去相認。
走私販毒是重罪,更何況他們還殺了人,判處死刑的概率極大。
韓茜茜已死,這個團夥的其他犯罪份子也逃不掉法律的制裁。
至于她的舅舅,阿美的爸爸,雖說是為了給阿輝報仇才玩起了間諜游戲,去從事走私活動,可他這樣的行動不被官方允許,他畢竟也參與了走私,考慮到他有舉報立功情節,應該能夠少判幾年吧!
結束了,這件事終于塵埃落定!
山河看着車窗外林立的高樓大廈,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阿美已經進入高考補習班學習,再過半年就要參加高考。最近幾次模拟考成績下來,她考入211高校應該不成問題。
美麗煎飯店的經營權山河又重新交給了明叔父子,因為外婆的身體不太好了,她打算帶着外婆離開河汀,到醫療條件更好的上海來治療。還有令人喜悅的一件事,那就是阿勇已經完全想起阿玲,兩人計劃在明年七月份辦婚禮,這樣等阿美結束了高考,就能來參加婚禮。
一切都在朝着更好的方向發展。
山河托着下巴,嘴角漸漸揚起一個美好的弧度。
心頭變輕了,不再壓抑沉悶,不再困苦迷茫,這種放下的感覺,真的很好!
就在她出神之際,出租車司機開口提醒她,“松鶴墓園已經到了。”
“哦,好。”山河付了錢,走下出租車,擡頭便看到一個巨大的牌坊,兩邊還種植着依依垂柳,墓園的景色在寒冷的冬季裏,顯得有些衰敗。她沿着墓園內的道路往前走,只看到零零星星幾個前來祭拜親人的市民,可能是因為天氣太冷了,大家都不太願意長時間在戶外逗留。
山河也覺得挺冷的,兩頰和手腳都是冷冰冰的,只有身上還能保持一點熱度,每一次呼吸都能看到一陣白氣。她走了一截,拐進了旁邊的岔道裏,又沿着岔道繼續往前走。身邊的墓碑上沒有刻字,可見墓穴裏面還是空的,沒有葬入骨灰。
又走了幾分鐘,墓碑上開始出現逝者的名字,刻的大多是父母長輩的名字,以“先父先母”字樣開頭的,還貼有逝者的照片。
山河走到這一排墓碑的盡頭,停了下來,目光看向身邊的黑色墓碑,這上面沒有照片,沒有逝者的出生和逝世年份,也沒有立碑者的名字,只有簡簡單單的四個字——江嶼之墓!
山河的面色很平靜,蹲下身,凝視着墓碑上的“江嶼”兩個字。她臉上漸漸露出一抹笑意,眼眶卻有些濕潤。她伸出手撫摸那兩個描金的字體,動作很輕柔,就像在撫摸着自己的戀人。
蹲了一會兒,雙腳又麻又冷,她站起身活動了一下。
包裏的手機響了起來,她拿出來接通電話,說了一句:“好,我知道了。”
結束通話後,她将手機放回包裏,準備離開,走了幾步又回過身,對着墓碑說:“江嶼,這個名字将永遠留在這裏了,再見!”
**
山河小跑離開墓地,回到馬路上,隔了很遠,就看到一輛拉風的蘭博基尼停在那裏。車輛旁邊站着一名身材高大的男人,穿深色毛呢風衣,戴着淺色圍巾,遠遠看去,就像一株挺拔的梧桐樹。
男人眉目如畫,器宇軒昂,看到她的時候,原本沉寂的面容上溢開一抹淺淺的笑意,猶如冬梅綻放,連陰沉的霧霾天都瞬間變得明朗起來。
她跑到他身邊,一下投進了男人懷裏。男人用風衣将她包裹住,讓她貼在自己胸口取暖。
“戶外這麽冷,讓你不要一個人跑來,你偏不聽。”他的聲音低沉富有磁性,分明是數落的話,在她聽來,卻充滿了無盡的寵愛。
“為什麽不來?”她仰頭看他,調皮地眨眨眼,“我要和江嶼說再見啊!哎,孟梧桐,你該不會吃醋了吧?”
“孟梧桐”捂住她冷冰冰的一雙小爪子,放到唇邊呼出口氣,替她取暖,“是啊!你心裏還想着原來那個江嶼,忽略了現在這個孟梧桐,我當然吃醋了。”
她踮起腳尖在他唇上親了一下,“現在不吃醋了吧?”
他摟住她的腰,低聲說:“如果你今晚主動熱情一點,我就更不吃醋了。”
“讨厭!醫生說我不能劇烈運動!”山河嬌嗔,“什麽時候都不忘記那件事,你的傷全好了嗎?”
“早就好了。”他拉住她的手去摸自己的腹部,“今天回去複查,大夫說已經沒有任何問題了。”
山河只摸到他硬邦邦的腹肌,原來那兩個駭人的血窟窿已經不複存在了。想到曾經發生過的種種,她心中一悸,再次伸手緊緊抱住他的腰,“我們不分開,再也不分開了。”
“好,再也不分開。”他也抱住她,親了親她的額頭。“走吧!還要去看你的梧桐哥,還有幹爸幹媽。”
“東西買好了嗎?”
“買好了。”
“嗯。”她點點頭,跟他一起上了蘭博基尼。
**
兩人帶上一束鮮花,來到烈士陵園。進入大門後,看到一座紀念塔,上面镌刻着“革命烈士永垂不朽”。兩人對視一眼,繼續往前走,最終來到了那名革命烈士的墓前。
這裏伫立着一排排挺拔的松柏,像一個個守衛英魂的衛士。面前是一座半人高的石碑,上面記錄了革命烈士孟梧桐的出生年月和逝世年月,還有他生前英勇打擊走私犯罪的種種事跡。石碑的最後一行,刻着一句話——在查緝走私違法過程中,遭遇暴力抗法,孟梧桐不幸因公壯烈犧牲,年僅33歲。
山河将鮮花放在墓碑下方的草坪上,輕聲說:“梧桐哥,我們來看你了。”
她看了身邊的男人一眼,牽住他的手,又說:“我們快結婚了,到時候,我會戴着那套金首飾,嫁給孟梧桐。”
兩人對視一眼,然後靜靜凝視那塊墓碑。
孟梧桐烈士之墓——
最上方還有孟梧桐身着警察制服的照片,戴着金邊眼鏡,輕輕微笑着,溫文爾雅,俊秀斯文。
他永遠地長眠于此,可是他也永遠地活在他們的心目中。
兩人在這裏站了很久。
離開前,山河說:“梧桐哥,我們走了,下次再來看你,再見!”
照片上的孟梧桐笑意更深,仿佛輕聲說了一句:“糖糖,再見……”
**
兩人提着東西去拜訪孟家雙親。
這段時間以來,這對老人已經接受了親生兒子去世的事實,也接受了這個非親生的孟梧桐。兩位老人心裏很清楚,現在的孟梧桐之所以改名,認他們為幹爸幹媽,不只是為了完成孟梧桐的遺願,還要代替孟梧桐對他們盡一份孝心。
現在的孟梧桐,背負着兩個男人的責任。
孟家雙親明白這一點,所以他們坦然地接受了這個幹兒子。
可是,孟楊柳并沒有接受,在她心中,沒人有可以代替親生的哥哥。所以,山河他們去到孟家的時候,孟楊柳拉着楚正南出門了,故意避開了他們。
兩人在孟家陪兩位老人說說話,聊聊天,吃了午飯,然後告辭離開。
坐上車以後,山河的表情有些失落。
他握住她的手,“沒關系,慢慢來,以後的時間還長。”
“嗯。”山河點了點頭。
他沒有立刻開車,而是對她說道:“有兩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兩個好消息?是什麽好消息?”
“第一個好消息,老吳和那個越南姑娘的孩子出生了,是個強壯的小男孩。”
“真的啊?”山河驚喜不已,“太好了,可喜可賀!第二個好消息是什麽?”
“第二個好消息嘛……”他賣個關子,露出神秘的樣子。
“是什麽?快告訴我!”她抓住他的手使勁搖晃。
“蒙河鐵路12月1號正式通車,你想不想成為第一批乘坐列車穿越蒙河鐵路的旅客?”他反握住她的手,“我說過,鐵路通車不代表我們的感情走到終點,而是全新的起點。”
山河一怔,心頭湧上萬般情緒,眼眶忽然就紅了。
**
12月1日上午九點,K9832次列車即将從省城駛出,開往目的地河汀縣城北。
山河和“孟梧桐”兩人來到了火車站,進入候車室。
兩人找到空位坐下等候檢票。
“孟梧桐”的手機響了,他拿出手機接聽電話,“唐旭,你醒了。”
山河轉頭,有些訝異地看着他。
“嗯,蒙河鐵路今天通車,我和你姐在火車站,準備做第一批旅客。”他說着,也轉頭看她,“感覺好一些了嗎?”
唐旭似乎又說了很多話,候車廳裏有點吵,山河聽不到唐旭說了什麽。
“好,我知道了。”他把手機遞給她,“唐旭想和你說話。”
“哦。”她接過手機,慢慢放到耳機,輕聲說:“喂,唐旭。”
線路那邊的人沉默着。
“唐旭,你想跟我說什麽?”她的聲音很慢,也很平靜。
“我想說……謝謝你,姐。”唐旭頓了一下,又說:“還有……對不起,姐。”
山河鼻頭一酸,忽然就湧上一陣流淚的沖動。這是唐旭第一次幹幹脆脆地叫她姐,不再是過去的“小山姐”。這個稱呼來得有點晚,但終究還是來了。
唐旭繼續說着:“我知道以前我很浮誇,吊兒郎當,沒有責任感,也知道我傷害了阿美,讓姐很失望。在我媽和阿美的問題上,我沒有處理好,才會讓阿美對我死心。經歷了這麽多事,我現在都明白了,不管阿美以後還願不願意原諒我,我都會盡全力去挽回她。姐,我對你說這些,并不是想讓你幫我,而是希望你能看着我以後的表現,監督我。”
山河心頭感慨萬千,唐旭真的成熟了,過去唐旭是絕對不可能說出這些話來的。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內心洶湧澎湃的情緒,用平穩的聲音說道:“好,那我就等着看你的表現。如果你媽媽繼續反對,你打算怎麽處理?”
唐旭沉穩地說:“我已經和她說過了,在我把阿美重新追回來之前,都不會再見她。如果我永遠沒有追回阿美,那我就永遠都不再見她。”
山河一愣,卻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了。
候車廳裏傳來了K9832次列車檢票上車的通知廣播。
“我不打擾你們了,姐,你和我表哥準備檢票上車吧!”
“好。”結束通話後,她喃喃地說:“唐旭……好像真的長大了。”
他輕輕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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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車緩緩駛離火車站,城市的景象從車窗外飛快掠過,高樓商廈,玻璃幕牆。
高原的天空湛藍無比,幾朵白雲漂浮在藍天之下。
車廂裏播放着悠揚輕快的歌曲《彩雲之南》:“彩雲之南,我心的方向。孔雀飛去,回憶悠長。玉龍雪山,閃耀着銀光。秀色麗江,人在路上。彩雲之南,歸去的地方。往事芬芳,随風飄揚。蝴蝶泉邊,歌聲在流淌。泸沽湖畔,心仍蕩漾。”
“記得那時那裏的天多湛藍,你的眼裏閃着溫柔的陽光。這世界變幻無常,如今你又在何方。原諒我無法陪你走那麽長,別人的天堂不是我們的遠方,不虛此行別遺憾。”
音樂聲音逐漸變小,列車播音員輕柔的聲音從音箱裏傳出來:“旅客朋友大家好,歡迎乘坐K9832次列車。由于蒙河鐵路通車,本次列車終點站将延長至河汀北站,新加入屏縣站與河汀北站,感謝大家乘坐本次列車。”
山河和“孟梧桐”聽着車廂裏的廣播,相視一笑。
音樂繼續環繞在車廂之中。
出行淡季,車廂裏的旅客并不多,很多座位都空着。坐在他們兩人斜對面的是幾個大學生驢友,得知蒙河鐵路通車,特地跑來嘗鮮旅游的。
驢友們熱切地讨論着那條百年滇越鐵路,讨論着人字橋,還有中越邊境的歷史。然後,有人談到了這條新建成的蒙河鐵路,從隧道到大橋,侃侃而談唾沫橫飛,仿佛他親自參與了鐵路的修建工作。卻沒人知道,他們的斜對面就坐着修建這條鐵路的項目經理。
下午一點以後,列車終于駛入了蒙河鐵路段。車窗外的景色漸漸變得熟悉起來,繁榮茂密的熱帶山林,懸崖峭壁,溪流瀑布,菠蘿、香蕉還有橡膠林……
“孟梧桐”坐在山河旁邊,為她介紹着那些特殊的景致,“咱們現在通過的這座橋是馬英河大橋,合龍誤差兩毫米。”
過了一會兒。
轟隆隆——
列車駛入了隧道。
他問她:“現在這條隧道你知道是什麽隧道嗎?”
“什麽隧道?”
“太陽寨隧道。”
“太陽寨?”她驚呼,“就是那條高溫隧道?”
“是的。”
她忽然想到在這條隧道裏第一次看到了他的身體,臉頰一下紅了。
他壞笑地瞅着她,“我知道你想到什麽了,第一看到的時候,有什麽感覺?”
她往他肩膀上捶了一拳,沒回答他。
列車繼續向前行駛,不久又進了一條長長的隧道。
他問她:“現在這條隧道你知道嗎?”
她不解地看着他。
“平寨隧道,就是發生井噴的那條隧道。”
說到井噴,她還心有餘悸,緊緊握住了他的手。可是等列車駛出去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往旁邊使勁瞅。
他将下巴擱在她肩上,好整以暇地說:“別看了,小木屋已經拆了。”
她低下頭,臉頰徹底紅透了。
終點站越來越近,途中列車已經穿越了許許多多的隧道。每過一條隧道,他都會告訴她這條隧道的名字。
列車播音員提示河汀北站即将到達,列車又鑽進了隧道,而且是一連串的隧道。
他還沒有開口,她已經先一步開口說:“我知道,這裏是田方隧道。”
他“嗯”了一聲。
在這裏,她把他從塌方的泥土裏拉了出去,也是在這裏,他與警方協同合作,抓捕了河汀地區最大的毒品走私團夥,他自己卻身中兩槍。
他們之間眼神交彙,緊緊地焦灼在一起,什麽都不說,彼此都懂。
列車終于緩緩駛進了河汀北站,車廂裏響起了輕快活潑的葫蘆絲音樂,吹奏的是《苗家花山節》,音樂帶着濃郁的民族風情,聽着這首曲子,仿佛一下又回到了熱鬧非凡的踩花山。
列車播音員的聲音再次傳了出來:“旅客朋友們,列車已經到達本次旅途的終點站河汀北站,請您拿到行李物品,順序下車。感謝您乘坐本次列車,我們下次再會!”
車廂裏最後剩下驢友們都拿上了行李準備下車。
她忽然依偎進了他的懷裏,輕聲說:“我剛才想起了一個問題。”
“什麽問題?”
“第一次遇見你的時候,你在街道上晨跑,卻沒有穿內褲,這是為什麽呢?”
他低笑起來,胸腔的震動震得她渾身酥麻。
“哎呀別笑啦!”她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
他貼在她耳畔,輕咬她的耳朵,“我是為了……遇見你。”
為了遇見你,我不遠千裏來到河汀。
為了遇見你,我清晨外出晨跑。
為了遇見你,我去了你的飯店。
只因,我們是世上獨一無二的……定制戀人!
(全文完!本文獨家發表于JINJIANG文學網,作者銜玥,如喜歡本文,請支持作者,支持原創!)
作者有話要說: 這文到這裏終于圓滿完結,感謝大家跟随這篇文章陪伴了我兩個月的時間。文章裏面的河汀縣,其實就是以我的故鄉雲南省河口瑤族自治縣為原型來寫的。
去年一月份,我回家鄉給我父親移墳的時候,第一次乘坐了從昆明到河口的這趟新列車。當時心裏可謂是感慨萬千,家鄉終于又通火車的。我記得我很小的時候,就跟随我母親坐着米軌鐵車從河口去昆明,四百多公裏的路程,要跑18個小時,那時的記憶特別深刻,回味悠長。
從我高中到大學在外求學的過程中,家鄉的道路都只有盤山公路,連高速公路都沒有,回家特別不方便。我每次從昆明回家,都要坐上一整晚的夜班車,而且那個時候治安不是很好,有一次我在客車站被人明目張膽地搶包,有一次晚上在夜班車上睡覺的時候,有人悄悄爬起來偷東西。不過,現在這樣的情況都不存在了,不管是客車,還是火車,都已經非常方便,管理也比以前更加嚴格,從昆明到河口,坐火車只需要5個多小時了,當然還是不能高鐵相比。
道路帶給人們的便捷是非常巨大的,我去年坐火車回家的途中,在列車上看到一本雜志,介紹了蒙河鐵路修建過程中遇到的種種困難,諸如馬英河大橋合龍,太陽寨隧道高溫,還有平寨隧道井噴等等。當時我就萌生了這種想法,寫一篇以家鄉和鐵路為背景的言情小說,歌頌一下辛苦奉獻的鐵路工作者,不過卻遲遲沒有開始動筆寫。直到今年,才把這個想法付諸實踐。
小說裏面的孟梧桐有參考一位烈士,這位烈士叫李順麒,他就是在河口縣海關工作的緝私警察,在打擊走私的過程中英勇殉職,去世的時候只有26歲。我當時看到關于家鄉的這則新聞時,也非常震驚,這則新聞還登上了騰訊、新浪的頭條。不過,孟梧桐的故事和真正的李順麒烈士并不一樣,也不存在孫玉花母子和一個參與走私的李書記,這是我杜撰的。
早幾年,家鄉那些走私團夥真的是非常嚣張,随處可見走私的大型運輸車輛,毫不忌諱一樣,把街道全部占滿了。這些人甚至影響了我的表弟,他不好好上學,就覺得那些走私的人特別酷,整天騎摩托車轉來轉去,還可以賺好多錢。
現在邊境對走私的打擊力度已經加大很多,不過還是有很多人铤而走險。
男主角江嶼是我虛構的人物,蒙河鐵路站前工程的項目經理肯定不叫江嶼。我想寫的就是把江嶼從一個冷冰冰的禁欲系變成暖男的過程,但是最初他卻遭到了部分讀者的痛罵和指責,因為投毒事件他報了警,女主角被抓了,所以他就挨罵了,這裏令我非常感傷。江嶼是個極有責任心的男人,我始終不認為他報警是錯誤的,他要對整個項目和所有的工人負責。
至于女主角山河,她是遭到唾罵最多的角色,什麽綠茶婊、惡毒、性格像老鼠、很賤之類的形容和描述,我真的是非常難過。每次看到有人用這種極端貶義的形容詞來罵她,我都忍不住罵回去,緊接着我就被罵心胸狹窄,小肚雞腸,人品差之類的話。
但是我想寫的就是這樣一個有缺點有缺陷的女主角,因為家庭的緣故才導致了她有這麽多缺點,她需要成長需要蛻變,需要有江嶼這樣一個沉穩寬厚的男人幫她走出內心的困境。山河是非常不完美的,所以我不得不在文案上标明女主有個性缺陷,不喜請直接點叉,可是依然有人張口就罵。
我一直覺得,作為一個二次元的網民,雖然可以在網上暢所欲言,但至少不應該随便就用惡意的語言中傷別人。不管作品是好是壞,即便真是一堆垃圾,也都是作者辛苦勞動的成果,哪怕不喜歡,也應該給予作者一點點基本的尊重。
不過好在現在終于完結了,始終有一部分讀者留下來,陪伴山河,陪伴我,我誠摯的感謝你們!
如果《定制戀人》這篇小說能讓你感動,讓你喜歡,請向喜歡閱讀的朋友多多推薦。
《定制戀人》的完成,不代表寫作的終點,我希望能在将來把更好的作品帶給大家。我的下一篇新文《男色不好欺》,預計在一個月以後開文,我需要好好準備一下大綱和細綱,希望開文的時候能繼續獲得老讀者的支持,再次感謝!我們下篇文不見不散!
我的作者專欄一只玥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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