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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y,你還沒準備好麽?”化妝室的門被推開,探進一張濃妝豔抹的臉。

邵淇放下化妝刷,說:“馬上就好。”

方姐走進來,把她從頭到尾打量一番,贊道:“哎喲,我就說,平日裏那套打扮真是白瞎你這小臉,這樣一穿,多好看吶!”

邵淇淡淡一笑,站了起來。方姐的目光始終追随着她,越看越得意,心道自己的眼光真是好。

這個Mary是半月前來Blood的,真名無人得知,只說家庭出了變故,想來這裏謀一份生路。那時是十月,深秋,女人穿着黑色毛衣和長褲,沒有化妝,打扮普通至極。可方姐一眼就看中了她。素顏的臉卻透着一股妖冶,眼尾上挑,下巴尖細,皮膚白皙。穿着雖簡單,但那副好身段,什麽布料都掩蓋不住。

僅僅半月,在方姐精心調理之下,邵淇就脫胎換骨。

她站在那兒,上衣露出緊致的小腹,馬甲線清晰可見,皮質短褲下,一雙腿修長筆直,分外迷人。這樣低頭一笑,長發半遮住臉頰,眼波流轉,更是數不盡風情。

邵淇活成了另外一個女人。

她撥開發絲,繞到耳後,“方姐,那我上場了。”

方姐鼓勵:“去吧去吧,第一次別緊張,好好跳。”

她嗯一聲,推門離開化妝間門。尖細的鞋跟擦過大理石地面,發出嗒嗒嗒的聲響。邵淇走了幾步,停下來,低頭看着那雙高跟鞋——聲音太響,她微微蹙眉,還是不太習慣。

Blood是A市最火的一家夜店,裝修前衛大膽,風格獨樹一幟,生意甚好,夜夜爆滿。她抱着手臂靠在空蕩蕩的走廊上,聽着外面的音樂聲和尖叫聲。隔着一堵牆,那端像是迷幻的獨立空間,嘈雜癫狂,她眉頭皺得更緊了。

沒等多久,一個打扮相似的女孩急急跑來:“快快快上臺,要晚了。”

邵淇問:“你怎麽來得這麽晚?”

“去了個WC,剛換好衣服。”

她颔首:“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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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小跑着下到負一層,走進鐵籠般的升降梯。等待間隙,邵淇扯了扯衣擺,比起高跟鞋,她其實更不習慣這樣的服裝,太過性感,像是只穿着文胸就暴露在大庭廣衆下,羞恥至極。

女孩以為她是緊張,安撫道:“沒事的,我第一次上臺也緊張,總擔心自己衣服有問題,鞋會不會掉,頭發會不會亂……多跳幾次你就習慣了。”

邵淇點點頭,女孩睜大眼睛看她,“你以前沒在別的場子跳過?”

“沒有。”

“啊?那你怎麽突然來這了?”

“……”

邵淇沒答,輕抿唇角,她現在沒有聊天的欲望。

女孩打量她一圈,仍在叽叽喳喳:“你身材真好,那麽瘦,可又很有力量的樣子……”她一臉羨慕:“你以前常去健身房嗎?”

邵淇說:“有時會去。”

話題告一段落,狹窄的空間變得安靜。女孩還在歪頭打量她。

幾秒後,升降梯緩緩向上移動。外面的音樂如響雷,轟炸着耳朵。邵淇仰起臉,已經能看到舞池邊緣。霎時,燈光一滅,最後一聲激烈鼓點落下,整個夜店陷入令人抓狂的黑暗之中。

她抓抓頭發,準備上場。

升降梯嘎吱一聲停住,門打開。燈光突然聚焦,全場注意力被吸引過來。

女孩小聲說:“你加油。”

“謝謝。”邵淇緊緊跟在她身後,走進舞池。

幽暗的燈光下,銀色鋼管泛着一層冷金屬的光澤。邵淇手心滲出細密的汗珠,攥緊鋼管,心髒随着節奏砰砰直跳。

舞臺一側,DJ右手扶耳麥,左手在打碟機上飛舞。卡座裏擠滿了搖頭晃腦的年輕男女;吧臺邊坐着幾個外國佬,一邊喝酒,一邊饒有興致地看着舞池。音樂狂熱勁爆,氣氛High至頂點。

**

Blood二樓,豪華包廂;喬徹指間夾一支煙,手肘搭在桌上,懶懶散散地彈了下煙灰。

“喬少爺。”身邊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湊過來,笑說:“你看那跳鋼管舞的姑娘怎麽樣?聽說是剛來的,嫩的很。”

喬徹眉心一蹙,沒理。男人表情愈發谄媚,“真的,氣質特好,您就看一眼。”他說着,嘆口氣:“少爺,您偶爾也得放松放松,別太累了。”

喬徹眼皮微擡,終于開口:“張龍。”

張龍以為他提起興趣了,忙指指臺上,“就是那……”

喬徹冷冷打斷:“閉嘴。”

張龍一停,嘴巴尴尬地張着,半天才阖上——得了,美人他自己欣賞。

喬徹現在沒半點心思看女人,一臉深思。半晌,他似乎想起什麽,又将手裏的煙頭重重撚滅。張龍一愣,也不知該如何勸慰。

音樂聲越來越大,舞池旁邊的人群像密封在罐頭裏的活魚,扭着腰亂蹦亂跳。

喬徹端起桌上的酒,悶頭灌下去。

……

坐了會兒,他才來了點兒興致,稍稍挺直腰背,“你剛說哪個?”樓下舞池的燈光忽明忽暗,兩個女人姿态妖嬈,正在賣力表演,“右邊那個。”張龍趕緊答。

他眯起眼睛。

張龍:“好像是叫Mary,以前也沒經驗,純新人。”

喬徹漫不經心問:“剛來的?”

“對對對,來了半個月還是一個月的,很夠勁吧,劉姐确實有眼光,跳舞的姑娘一個招的比一個好。”

喬徹仔細瞧了會兒,“這也叫好?”

張龍說:“身材不好?” ——胸是胸,臀是臀,凹凸有致,不像現在那些幹瘦的柴火妞。

喬徹嗤一聲:“跳得太爛。”

“啊?”

張龍懵了,來這兒誰看跳得好壞啊。

“動作忒難看,還沒我跳得好。”

“……”張龍轉頭,見喬徹眉梢吊起,似笑非笑。

一張臉變得飛快,不過幾分鐘,又有心思開玩笑了。

張龍跟着喬徹有段日子了,也懂他那陰晴不定的性子,頓了頓,一拍桌子,附和:“是是是,少爺跳鋼管舞第一!”

喬徹一口酒要噴出來,他側過臉,像看神經病一樣看張龍,勾勾手指。

“少爺?”張龍忙湊過臉。

他一指頭戳張龍腦門上,“閉嘴。”

音樂漸小,舞池中的女人小腿勾在鋼管上,慢慢往下滑,像一條靈動的蛇。一舞結束,光影晃動,音樂變得輕緩,人群騷動起來。

有服務生過來敲門,“張哥,趙先生在外面。”

張龍看向喬徹,見後者沒反應,說:“讓他進來。”

沒多久,包廂門嘎吱一聲開了,兩人瞬間調了個個兒。

喬徹已經站起,候在一邊,欠身迎接,“趙先生。”口吻恭敬,同先前判若兩人。

張龍也收起狗腿子的慫樣,右手拽一把衣領,脖子上的大金鏈子跟着晃,“老趙,今天有空啊?”

趙全財坐下,笑得禮貌:“正好有空,得知張大哥在這裏,過來問聲好。”他說着,掃了眼喬徹。

喬徹小弟樣十足,雙手背在身後,板板正正地立在張龍旁邊。

趙全財又朝樓下環視一圈,說:“最近幾月,Blood生意是越來越好了。”

張龍哈哈一笑:“年輕人多,生意好。”

趙權財奉承:“還是張大哥管理的好。”

“嗨呀,老子哪裏懂什麽管理!這些還不都是……”張龍嘴角咧開,摸摸短短的寸頭,下意識要指喬徹;喬徹眼神微變,飛快剜他一眼。張龍意識到不對,手指打了個轉兒,指指上頭,“是大老板管得好!”

趙全財跟着附和,“是是是。”餘光再次瞥向喬徹。

男孩子穿着件黑色T恤,薄薄的面料勾勒出結實的肌肉線條,身材高大,站姿筆挺,稍稍低着頭,眼皮垂下。當真教科書般的乖巧小弟。

強壯,利落,又恭謹。

趙全財還想說什麽,外面音樂陡然高起來,換成勁爆舞曲。舞池中間出現幾個年輕男孩,赤膊熱舞。張龍啥都聽不清,只能看到嘴型,高吼:“你、說、啥?”

趙全財又說了一遍。

張龍:“啥!!?”

一連幾遍,張龍仍聽不到,趙全財無奈地摁了摁喉嚨,只得作罷。

旁邊,喬徹仍保持剛才的站姿,既不看樓下,也不看他們,低眉斂目,一動不動。倒是張龍情緒高漲,敲着桌子打節奏,腿一抖一抖。

趙全財坐了半晌,覺得沒趣,起身說:“張大哥,我那邊還有朋友,你們慢聊。”

張龍聽不見,只看得出他要走,擺手,“去去!”

喬徹立即彎腰恭送,行事滴水不漏。

待趙全財離開後,張龍的氣勢才消了下去。他湊到喬徹耳邊,舔着臉說:“少爺,剛才那話我是真沒注意,一時忘了,您快坐快坐——”

喬徹見人走了,沉着臉坐下。

張龍撓撓腮,滿臉無奈。在外人面前——他是大哥,喬徹是小弟。而事實上,喬徹卻是他的大爺。不,祖宗。

喬徹涼絲絲地睨他一眼:“你演技真他媽差。”

張龍繼續撓腮,讪笑。

“還有,以後別叫我少爺。”

……真是土到奶奶家了。

張龍懵了,“那?”

喬徹點了根煙,望向樓下,“趙全財他們叫小跟班什麽?”

張龍掰着手指道:“小王、小李,小孫……”他想想,猶豫地問:“叫您……小喬?”

“……”

喬徹被噎了下——拒絕再跟這滿身肌肉的呆子說話。目光轉向卡座,眼尾瞟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時,瞳仁一縮,猛地站起。

“少……您去哪兒?”張龍吓了一跳。

“我去看看,你在這兒等我。”喬徹沒走幾步,像後腦勺長眼睛似的,厭煩道:“回去,別跟着我。”

“啊?哦。”張龍呆呆地盯着那顆後腦勺,只得作罷。

喬徹拉開包廂門,快步下樓。他縮起脖子,低着頭,見沒人注意到自己,放心大膽地跟着那道身影。那人矮矮胖胖,步伐虛浮,走得并不快。

眼看着就要跟到——驀地,音樂一變,燈光全滅。Blood陷入黑暗中,人群尖叫着擠來擠去。

喬徹不得不停下腳步,身邊都是瘋狂的男女,前路被封得死死的,最後一眼,只瞥到那人往左拐去。

等他适應黑暗後再看,不見蹤影。喬徹暗罵,使勁往前擠。

待他終于突破重圍,扭頭一看,左邊是道長長的走廊,盡頭是衛生間,沒有別的岔口。

喬徹右手摸了下褲兜,眸中戾氣一閃而逝,推開男廁的門。男廁是空的,窗戶鎖死,并無蹤跡。他又拐進女廁,隔間的門全是半開,空空蕩蕩,同樣沒有人影。

空氣裏滿是熏香的味道,浮誇的燈光反射在化妝鏡裏,把鏡面切割成一塊塊,晃得人頭暈眼花。他走到最裏側,站定,回想剛才那一幕——

是他看錯了?

還是那胖子趁黑溜走了?

輕掐眉心,最後環視一圈,知道是再沒戲了。

心底低嘆一聲,剛要離開時,門外響起一陣清脆的高跟鞋聲。

**

邵淇推開女廁的門,走到化妝鏡前。她從包裏拿出一支口紅,微微張開嘴,對着鏡子小心補妝。

原是想去化妝間的,但那裏擠滿剛下場的男人,煙味汗味很重,實在聞不慣。

她不擅長化妝,塗到嘴角時,不知怎麽手一抖,不小心抹了出去,勾出一道難看的線。皺起眉頭,從卷筒裏拉出一截衛生紙,趕緊擦拭。沒成想越擦越糟,簡直成血盆大口。

她把紙揉成團丢進垃圾桶,擰開水龍頭,沖洗幹淨。

再一次嘗試。

這次下嘴唇塗的太厚,對鏡一照,紅得瘆人。邵淇又洗淨,攥緊口紅,心中沒來由的升起一股煩躁。

她真的學不會化妝。

另一側,喬徹懶懶地倚在隔間的牆上,從門縫中看着這一幕。

性感皮褲,緊身上衣,尖頭高跟……他認得出,就是那個跳得很爛的女人。

這種跑夜場的姑娘,跳得沒他好也就罷了,居然連……口紅都塗不好。

他眼底閃過疑惑,看得仔細些。

第三次,邵淇深吸口氣,湊近鏡子。不能塗得太濃,顯嘴大;也不能太淡,和眼妝不契合,要晶瑩飽滿,讓男人有種想吻的欲望……邵淇腦海中回憶方姐說的話。她踮起腳尖,塗得一絲不茍,像是在嘴唇上作畫。

這次總算尚可。

基本達到了方姐的要求。

邵淇扣好口紅蓋子,又伸手扯了扯衣領,希望能往上一些。

可越整理越低,事業線大半露了出來。

她仔細盯着鏡子裏的自己,目光忽的下移,落在了化妝鏡的下方——不過半秒,又迅速轉開,臉色稍變。

隔間內,喬徹唇角勾了勾。

他好像被發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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