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了淨
“女施主,一定要置我徒兒于死地?”一空大師雙手合十,閉着眼,眼角皺紋明顯,正是閱盡人間滄桑的痕跡,“女施主,得饒人處且饒人。女施主也與這孩子相交過一段時間,應當認得了淨這孩子心性純良,為人忠厚老實,并不是登徒子。”
她冷冷一笑,“那大師就是說,嫔妾誣陷他了?”
看來此女來者不善。一空大師望了一眼這女子面相,唇紅齒白,肌膚勝雪,乃傾國之姿,冥冥中有禍水之相;額頭光潔寬闊,是慧相;再看她上挑的眼角,是狐媚之相;目光如刀,是厲婦人之相;眼角的淚痣,是為情所苦的苦相;下巴小巧圓潤,是貴相。一空大師默默皺起眉頭,只覺得這個面相在哪裏見過,卻想不起具體的地點。
幾日之前,他曾替了淨這孩子算過,命中有一劫。他幾次勸阻,沒想到還是成真。
那時他算到四個字,無中生有。他暗暗一嘆。
一空大師默默深吸氣,伸手摸了摸白須,“女施主,貧僧并不是這個意思。貧僧只是說,或許這孩子只是無心之舉,還請女施主高擡貴手,網開一面。”
“絕無可能。”她面無表情,斬釘截鐵的回答揭示了她絕不退讓的态度,“王三,你過來,給大師描述一下當時的狀況。”
王三看了她一眼,走上前來,照她教的,給大師說了一遍。她坐在一旁聽着,說的不錯,并沒有什麽漏洞,只是語氣間有些不确定。
王三說完之後,一空大師并不答話,而是一只手輕輕敲起了木魚,過了好一會兒,連徐妝洗都按捺不住的時候,大師才開口:“壯士,你應當知道,前世種因來世得果,但凡你有一絲善心,都應當救這個孩子一命。貧僧請求壯士看着可否看着貧僧的眼睛再說一遍故事的原本?”
她猛然睜大了雙眼,然後看向王三。王三一個五大三粗的大老爺們竟被她的眼神一吓。但是,這時,王三再害怕也說不出話來了。
坐在他眼前的,可不是別人,可是當今國寺住持一空大師!這個世上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他的預言從小到三日之內可以預見,問人八字可以知往昔。大到國運,小到老百姓的生老病死,可從沒見人說他不準的。
有人說一空大師是仙人下凡,能定人生死的。在他面前,王三就是有再大的膽子,也不敢再說謊。之前,若不是不知道是在一空大師面前說謊,那婦人就是給再多銀子也不會幹的。倘若,将來真是投入畜生道,那可就……
王三這一猶豫,更是說不出話。
一空大師這時停止了敲木魚,而是用和藹的聲音循循善誘般教導着:“壯士,你既然這樣猶豫,那說明其背後必有隐情。壯士,你不妨大膽說出來,由貧僧為你做主。”
王三聽到這話,并未接話,而是望了徐氏一眼。
她此時心都涼了。若是王三開口說出賄賂一事,搞不好她此計不成,還要反被連累進去。她未曾想到,金錢打出來的關系,如此不堪一擊。而人與人之間那些信誓旦旦的約定,不過都是些空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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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進退兩難的場面,她是萬萬沒有想到的。她并非想要置了淨小和尚于死地,她不過是想以小和尚要挾一空大師改口而已,如果話不說得重一些,她又怎麽會有何一空大師談判的籌碼呢?
她太渺小,甚至連和一空大師談判的資本都沒有,這才兵行險招。若叫她真殺了了淨小和尚,這樣的事,她做不出來。可是如今……
“時候不早了,一空大師還是先吃些齋飯,咱們再談。”她節節敗退,為挽住這頹勢,趕緊岔開話題,卻沒想到一擡頭,一空大師已經走近。
這時的一空大師,站起身來,走到她面前說道:“女施主,得饒人處且饒人。上善若水,為何女施主卻沒有慈悲之心?”
了淨師兄平時為人忠厚老實,同整個寺院裏的小和尚們都感情匪淺。這時候聽了了淨師兄出事,大殿四周圍滿了寺廟的小和尚。人圍得一圈圈的,水洩不通。
“我是太子內人,你的弟子非禮我,卻還要将我圍起來。一空大師,你這是何意?”她強打起精神,骨子裏那股勁硬撐着她,讓她事到如今也不肯低頭。
“女施主,你說貧僧弟子非禮你,證據呢?整個事情不能只聽你一面之詞啊!”
“就是!證據呢?”圍成一圈當中的一個小和尚突然怒吼道,急得都快哭出來。
于是很快又有人呼應,“拿不出證據,就叫你的家丁放了了淨師兄!”
“對!為什麽誣陷師兄!”
“證據!證據!”
他們一個個怒號着,包圍圈越來越小。喊的聲音震天響,她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本王看見了。”
在一片嘈雜聲中,一個聲音清澈卻洪亮。宛如阻擋住洪水一般,她在這胡亂的人群中擡起頭——是鄭淳!
“當時,本王也在場。本王看得很清楚。”他說話間看了她一眼,但是很快移走目光,徑直地走進大殿。他到的地方,人群自動散開一條路,“一空大師,有些事情未下定論之前,還是咱們私下說比較好。”
一空大師看此人氣宇軒昂,并非泛泛之輩的面相,不禁掐指一算。昨夜他夜觀星象,看到有王星星動,于是預感到今天可能會與王星見面。但是奇怪的是,他看到的是夜空之中有兩顆王星,其中一顆主東宮,另一顆忽明忽暗難以捉摸。這樣的星象已經幾十年未曾出現了。而且這兩顆王星之間有一顆紅鸾星,熠熠生輝。
确實,此事于了淨來說,于這位女施主來說,都不适合張揚。一空大師默默點頭,揮了揮手,一衆弟子不甘心地散去。
齊王一笑,走了過來,說:“正是飯點,本王帶來了一些齋菜,一空大師我們邊吃邊談。”
說完走上前來,向她伸出了一只手。他擡起頭,他給她一個暖暖的微笑,這笑容莫名使她安心。
“在下鄭淳。本王與徐承修有故,所以為她說兩句話。”鄭淳說道,“事情前因後果本王大概聽說了,只要當事人緘口不言這并不是大事。不如本王做個中間人,大師先退一步,徐承修再考慮一下,不要處死這個小和尚,如何?”
齊王這番話雖是看似中立,但是實則是偏向她的。他故意給了她一個機會,讓她說出自己的要求。
她點點頭說:“那便看在殿下面子上。放過了淨和尚也不是不行,只是這事情嫔妾需要補償……當然,只需要一空大師的一句話。”
衆弟子散去之後,了歸一直心事重重,他躲在大殿之外,屏息凝神,将裏面的動靜聽了個一清二楚。平日裏,他和了淨師兄的關系最好,如今,師兄出了事,最讓他放心不下。
如今師兄還被那女子囚禁在平時的寝室裏一步不得離開,門口全是來搬花的壯漢看守着。甚至,還有她的侍女親自在這把關。師兄就是插翅也難逃。
剛才聽了那女子說的要求之後,他更是心亂如麻,于是垮了個竹籃子,裏面随便裝了幾個饅頭,就往了淨師兄的寝室裏沖,卻被幾個壯漢攔了下來。
“幹什麽呢?!”
了歸性子倔,說了一句送飯,又往裏面沖。
這時候,悄兒過來了,問明白了,思慮再三還是放了他進去。畢竟,悄兒也知道,娘娘本意不是要害死這個小和尚。
“師兄!”了歸一飛奔進去,就抱着了淨痛哭。哭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又握着師兄的臂膀,上下看,“師兄,他們沒打你吧?”
了淨師兄一笑,“沒事,讓你擔心了。”
了淨師兄這樣笑着,宛如大義凜然要慷慨赴死的模樣,吓了了歸一跳。了歸看了看四周,在師兄耳邊低聲說道:“師兄,你別怕,你不會死的,告訴你個秘密。”
聽了歸在他的耳邊說完,了淨反而心情越發不平靜了。
“師兄,你沒想到吧。這個女施主就是師父當年預言的妖妃。所以她來害你也不足為奇了!還好,只要師父改口,不承認這個預言,就可以放你出來……師兄,你在聽我說話嗎?”
原來自己成為了師父的軟肋啊。原來這就是師父預言的劫。
了淨自己知道,改口,對于師父來說,有多難。他一代聖僧,師父平時一身傲骨,從不說大話、空話、假話。如今,叫師父改口,這不是等于殺了師父!這怎麽可以!
“喂!裏面的,送飯送完了嗎?送完趕緊出來!”
了歸一聽,被這粗犷的聲音駭了一跳,趕緊拿了籃子,拍了拍師兄的肩,說:“師兄,我先走了,你且放寬心。”
大殿這邊,徐妝洗怒道:“大師,我不知你是如何從一個嬰孩身上看出她會為禍人間?但是剛剛讀書的孩子都會背‘人之初,性本善’,大師你是如何看出我性本惡呢?大師你口口聲聲說,要我得饒人處且饒人,大師你饒過我嗎?倘若有一日,我當真為禍人間,也要大師你記着,是你逼我的!”
她一口氣說完這席話,如此順暢,畢竟在心裏先練過千百萬遍,就算是做夢也在想,真是熟的不能再熟了。
一空大師并沒有驚訝于她的妖妃身份,剛才在交談中,一空大師已經算到了往昔,知道了事情的原本,他說道:“女施主,貧僧确實沒有預言錯。當日,貧僧雲游,遠遠見王星下墜,天有紅光,便知是不吉之兆。貧僧追去,親眼所見王星落于你家後院。若是嬰孩之時,面相還尚未确定,為了确定你是否是妖妃命,貧僧還向令尊要了你的八字測算,最後确實不錯。現在女施主面相已定,再細細看來,女施主也确實是禍水相……”
她打斷了一空大師,苦笑道:“大師,我并不是想聽這星象玄學的其中緣由。這十幾年來,我聽夠了,也聽累了。”
一空大師一嘆,“貧僧為你提點命運,也是機緣所定,命格難改。貧僧說出你命格實情并非要害你,而是希望你從此修身養性,莫走苦路。如今看來,女施主還是循着這路去了。”
她張口欲言,卻說不出那反駁的話。回想受過的種種苦難,當真是她咎由自取?她知道并不是,可她說不出。
“大師此話欠妥。”久久沉默的鄭淳突然發話,“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反之亦然。大師預言了她的命格之後,願意真心幫她,真心待她的人,也越發少了。人們畏她命格,不願親近她。以訛傳訛,更多的人怕她、害她、對她敬而遠之。她本該有的,都沒有了,也差點丢了性命。”
他一頓,繼續說道:“大師您雖有心幫她,但畢竟世人皆醉,醒者甚少。大師有心幫她,卻是好心辦壞事了。”
一空大師沉默許久,轉身從佛龛之中取出了一個盒子,打開盒子,裏面是一把金剃刀。是歷代住持傳下來的,新弟子剃度出家時用的金剃刀。刀刃上閃着的光,說明了雖傳代已久,但是鋒利不減。
大師把盒子推到徐妝洗面前說道:“齊王說的不無道理。既然此事因貧僧而起,那貧僧便以死謝罪。希望女施主別再牽扯他人。也希望女施主能放下恩怨,回頭是岸。”
她久久不語,又把盒子推了回去,說道:“大師不必如此,我不需要您的性命,小女子只需一句話即可。若大師願意對外改口我的命格,從此小女子便不再糾纏。”
一空大師久久不語,最後才說道:“好,如果你真心向善,那貧僧給你一個機會,希望你從放過了淨開始。”
像等了一千年那樣漫長,她終于等到一空大師松口,她嘆了一口氣說:“好,我答應你。但你要先畫押,從此約定再不向他人談起這件事。”
一空大師畫押之後,她終于松了一口氣。像完成了夙願一般,那樣輕松。她看了鄭淳一眼,好像,這個人就像她的守護神一眼,好像有他在,什麽事情都能成功一樣。
但她很快收回了目光。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就是告訴了淨,這一切的原原本本。她知道自己讓了淨突然蒙受不白之冤,這多麽傷他的心。所以,為了挽回,她什麽都願意做,來彌補了淨。
畢竟,了淨是個多麽單純的小和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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