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作繭

小路子這麽一說來龍去脈,徐氏也不禁感慨道:“本宮還當秦氏是個有猛沒腦子的,如今看來,是本宮低估她了?”

原來,秦氏正是利用了徐妝洗的安胎藥由專人負責這個空子。她和徐氏同時懷孕,兩個人都要和安胎藥。徐妝洗的安胎藥煎藥時她動不了手腳,但是她的安胎藥她自己派人去煎藥,就能動得了手腳。

徐妝洗的藥煎完之後有專人來取,秦氏早派人摸透了,煎藥的人煎藥時一步不能離開爐子,煎藥之後就會藥湯倒在盛藥的藥碗裏。秦氏派人對藥碗做了手腳,平時放藥碗的地方的藥碗都有一個裂縫。湯藥會慢慢溢出。

來拿藥的人并不知情,只管從這個确定的人手中拿走藥。他走到一半就會發現藥湯外漏,他回去質問煎藥的人,可煎藥的人哪裏還在?煎藥的一個時辰裏一次瞌睡都不能打,一次茅房不能去,這時候送走了藥,自然是該幹嘛幹嘛去了。

送藥的人不熟悉藥房環境,找藥碗之時,趁其不備,小路子就把放了人參的一模一樣的藥碗換給了徐昭儀。

至于為什麽加人參沒被其他人發現,那就更玄妙了。因為,壓根不是用的人參,用的是人參磨成的粉。煎藥時要取井水,秦淑妃早派人加熱井水溶了人參粉,煎藥時用的水就是她預先準備好的人參粉水,所以就算查藥渣也絕對查不出個所以然。

雖然徐氏懷胎五月,而她懷胎二月。但是安胎藥的方子差不離就是黃芩、生地、熟地、甘草、黃柏、白芍、續斷、這幾味,按照孕婦體質稍有變動。但是保險來說,龍裔不能出問題,太醫開的方子都很保守。

秦淑妃一概假裝不知,老老實實的喝了徐昭儀的藥自己身體也不會有什麽大事,若是真查起藥渣來發現她和徐昭儀的藥被調換過了,這加了人參的湯藥本是來害她秦淑妃的,她自己更是可以洗脫嫌疑,誰會下藥害自己呢?

因為沒證據,所以最多查到煎藥太監一層,絕對查不上去了。下面人苦了,秦淑妃卻不會有事。

一番講解下來,徐氏也聽得忍不住要贊嘆其中精妙,環環相扣。徐氏摸着自己的肚子,冷笑道:“孩兒啊孩兒,你看看,你還未出世已經讓人如臨大敵了!本宮肚子裏的必是龍子!”她沒再說下去。

悄兒忍不住拷問小路子說:“即是如此精妙,你又為何向娘娘告密?你若辦成了這件事,你家娘娘也不會虧待你。”

小路子一嘆說:“悄兒姑姑你有所不知,我小路子真是進退兩難。這個差事本是落在我義父黎公公頭上,我義父怕事情敗露壞了他的多年來積攢的財路,所以才把我推了出來!所以這件事我要是辦成了,功勞是義父的,但要是皇上徹查,我也遲早有一天要被提出來背黑鍋;要是這件事情,我辦不成,流芳閣那邊我也回不去了!”

徐妝洗早聽說過,會有老公公認年輕公公做義子,利用他們為自己辦事,而年輕公公也必須依賴所謂的義父的庇護,才能在宮裏安安穩穩地活下去。

小路子向她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說道:“娘娘,如今小路子已經把事情一點不落的告訴了您,小路子不求三個願望,只求娘娘把許諾的銀子給奴才,再送奴才出宮,躲得遠遠的。”

久久沒聽見徐氏的回複,小路子以為徐氏要過河拆橋,他一邊擔心着,一邊屏息凝神地聽着徐氏的回複。終于,她開口了:“本宮答應你。但是你別忘了,你剛才要的一千兩,是值兩個龍裔的價。你救了我兒一命,但是還欠一命。”

當天夜裏,小路子趁着沒人的時候,回去了。小路子走了,悄兒拿起藥碗,就要把藥倒了。徐妝洗攔住了她,接過了藥碗,往自己屋裏的一棵瓜栗的土裏倒了進去。

沒想到,已是深夜,萬萬不會被人撞見的時候,卻反而被人看見了。

流光手裏提了一個食盒,她進了趙德妃所居住的敬秀殿,剛進屋先用袖子抹了抹自己的滿頭大汗,就說:“娘娘,您可知奴婢剛才看到了什麽?奴婢……”

趙德妃坐在裏屋一只手正在給小平兒打扇子,一只手放在唇邊,比了一個噓的動作。流光看了以後,就趕緊閉上了嘴,蹑手蹑腳地走到平兒殿下的床邊,從食盒裏拿出了一個碗,碗上面還蓋着一個盤子。

流光掀起盤子,一陣冰涼的水氣騰起,舒服的也讓她一顫。趙氏接過了碗,看了一眼碗裏的半碗冰,也沒多說什麽,把冰放在小平兒的枕頭旁邊。一開始放得太近,她猶豫了一下,又拿遠了,仔細思慮,才找了個适中的地方放下了。

等放下之後,她又凝視了一會兒自己兒子頰邊的細汗,又輕輕拿了帕子給他抹去了,這才放心地拉着流光到外屋說話去了。

“娘娘,奴婢剛才去掌關防處領給平殿下的冰,人家就只給了大半碗,說多的要緊着徐昭儀娘娘那邊。咱們這邊是一碗一碗的讨,徐昭儀娘娘那邊可是一桶一桶的送。這是什麽差別待遇啊!”流光說着這話,還氣在心頭。讨碗冰也要低三下四的!

趙氏聽罷,輕輕一嘆,“算了,半碗也行,總比沒有的強。對了,你方才要說什麽?”

流光四下看了看,嘟着嘴說道:“奴婢剛才去讨冰回來的路上,路過千禧殿。看見徐昭儀娘娘的侍女悄兒姑姑與秦淑妃娘娘那邊的小路子,在千禧殿後門鬼鬼祟祟的。這宮裏人都知道,徐昭儀娘娘和秦淑妃娘娘為個千禧殿都撕破了臉,哪知他們私底下竟還有聯系……莫不是那些争鬥都是做給咱們看的?暗裏不知要使什麽壞招?”

趙氏沉吟了一會兒,說道:“別胡說,徐昭儀這些年性格雖然越發張揚了些,但本性終究是不壞的,要不然也不會在本宮最難的時候,雪中送炭了。終究……是本宮負她。”

沒過幾日,魏賢妃又來到了流芳閣找秦淑妃,她步履匆匆地進了門,立刻屏退了旁人,問道:“秦妹妹,怎麽回事兒?為什麽那妖女的龍胎還在,只是說不舒服請了太醫?我給你的量,分明是能……你是不是可憐她了?自己減了量?”

“魏姐姐,我對天發誓,我絕對沒有!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秦淑妃伸手往床榻上一拍,言語間盡是委屈,但是她眼睛珠子一轉又說道:“我打聽過了,她這次已經兩個晚上睡不着,還胸口痛,肯定是服用了人參的效果……魏姐姐,不然,我們再來一次,這次定能要了那小孽種的命!”

魏賢妃猶豫了一會兒,之間秦氏揪着她衣角那可憐兮兮的樣,說道:“好,這人參粉姐姐再給你一次,這次你一定要下夠了量。”

“娘娘!娘娘!不好了!”自那次秦氏與魏氏再見面之後,沒想到很快傳來了消息,“娘娘,太醫已經往流芳閣趕過去了,只怕這次不大好!”

聽着心腹傳來的消息,魏賢妃沒多大反應,依舊在修剪花枝,漫不經心地說道:“你說錯了,秦妹妹早已經和那妖女換了屋子,如今那妖女住的是千禧殿。”

心腹滿頭大汗,一下跪倒在地說:“娘娘,小的沒說錯!如今是秦淑妃娘娘只怕要滑胎了!”

“什麽?!”魏賢妃聽到這話,一時不察,把最當頭開得最豔的那一朵山茶花,一剪刀剪了下來,可她如今已經顧不上花,她把剪子一丢,一時愣愣失神,“怎麽會這樣?快備轎,我們過去看看!”

在宮裏,秦淑妃與魏賢妃感情好,兩人常常挨在一處,已經是司空見慣的事了。如今秦淑妃出了這檔子的災禍,魏賢妃自然義不容辭地趕過去。主子着急,底下的人也亂得像一鍋螞蟻,甬道上,步攆走得飛快。

“停一下!”魏賢妃坐在步攆上,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麽,步攆應聲而停。她叫來了心腹,低聲說道:“你去派個腿腳快的,先趕到流芳閣去打探打探,秦淑妃是為何成了現在這般。”

心腹聽了以後,從擡轎的人裏挑了一個,低聲耳語幾句,那人便抄了個近道,一溜煙不見了。然後心腹又囑咐了擡轎的人,往千禧殿繞個遠,再到流芳閣。

步攆再次啓程,慢慢悠悠,如同飯後散步一樣。走了一會兒,那個飛毛腿回來了,對心腹耳語幾句,心腹臉色大變,對魏賢妃耳語道:“娘娘,打聽到了。秦淑妃娘娘是因為誤食人參……”

魏賢妃剛聽到人參兩個字,眼睛就瞪的渾圓,等聽完之後,她咬着指甲,喃喃自語道:“是那徐氏妖女……秦婉怡這個沒用的,計劃被發現了!”

心腹聽罷也眉頭一皺,小心翼翼地問道:“娘娘,咱們這是打道回府還是繼續往流芳閣去?”

魏賢妃啐了一口說:“你這沒腦子的,自然是往流芳閣去。宮中衆人皆知,本宮與秦婉怡那個不中用的可是好姐妹!此時不去不是明擺着說本宮有問題?那裏就是架着一把大刀,本宮也只能迎着笑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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