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苦力

在得知自己畫了好大一條烏龍後,唐昕是豬八戒照鏡子——裏外不是人,先打電話跟介紹人——同事的媽媽道歉,接着就是跟秦昊陽道歉,都是她惹的禍,害兩邊都沒見到對的人,直到小區門口她還在一個勁催着秦昊陽回去看看,興許對方還在等他呢——用腳趾頭想都沒這種可能,所以她只能回家撓被子,怎麽會這麽笨都不先問問名字就坐過去!簡直太丢人了!

“姐,都半小時了!”還嫌她不夠丢臉從家裏一路笑到小區門口,不知道的還以為她精神有問題。

杜琳用指尖提一下眼角,免得笑出皺紋來,“錯了就錯了,沒什麽大不了的,你又不是第一次丢臉。”上到高三都不知道孩子從哪兒生出來的,坐個出租車弄人家一車大姨媽,她的洋相哪次不經典？！

“越老嘴越碎,能不能不揭人瘡疤!”唐昕恨不得把表姐按到下水道溺死，早知道就不告訴她了。

杜琳拍拍臉頰,收拾一下笑變形的臉,“那個警察不再去看看了”

“不去!”半年之內她不想再看到軍綠色的東西。

杜琳撫撫胸口，平息一下呼吸，伸手摟上表妹的脖子，“你這就叫少小不努力，老大徒傷悲，上學時不認真找一個，天天憋在圖書館，考上研究生有什麽用？還不是每個月幾千塊的死工資。”手指繞過表妹的耳垂拍拍她的臉頰，“你姐夫那邊還有點資源，要是真想找，我給你張羅。”就她這種聊一晚上都不知道人家名字的人，還能期待她找到什麽好對象？！“就憑我妹這張臉，沒個千萬以上的身價都不帶甩他的。”

“行了吧你就，也不知道是誰半夜打電話跟別人哭。”表姐夫開個小公司都整天不着家，真是那種有錢的還不一年到頭不見人，她可不想像她這樣整天疑神疑鬼。

姐妹倆邊嬉笑邊往對面超市走，杜琳走在靠非機動車道這邊，總覺得哪兒不對勁，下意識往機動車道看去一眼，視線掃過車牌後，眉梢揚起，繼而用身體撞一下表妹，“是不是那個？”

“什麽？”唐昕不明白表姐的意思，歪頭，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XXXX089——後三位數字她記得很清楚，視線遲疑着從車牌移到駕駛座上，看到駕駛座上的人後，雙頰騰的灼燒起來，下意識對駕駛座上的人笑笑，随即趕緊轉過臉，假裝不認識。

倒是杜琳大方的沖那輛089揮揮手，繼而湊到表妹耳旁，“難怪同意讓人家送回家，長得帥是吧？”

唐昕恨不得伸手把表姐嘴堵上。

既然是碰上了，自然要打聲招呼，秦昊陽把車靠到路邊，姐妹倆從人行道一下來，杜琳很自然低頭看進車窗——靠近看，的确是有棱有角，難怪臭丫頭會這麽別扭。

“出門？”秦昊陽這話自然是問唐昕。

唐昕視線在車窗上來回飄忽着，表面看上去很平靜，“是啊。”

“要不捎你們一程？”

“好啊。”杜琳就等着這句話，表妹明顯對人家有意卻又磨不開面子，她這個姐姐自然要幫一把。

唐昕好想把表姐裝麻袋裏扔下水道，她們就是去街對面的超市，讓人家捎哪兒去？！可偏偏又拽不過杜琳！

杜琳什麽人，怎麽可能讓場面尴尬下來，上車後，随手就指了遠處某棟樓，先去那兒！

車一開動，杜琳便開始了她那超于常人的交際手腕，先跟人家道歉，然後怪自己表妹太單純，讀書讀多了，腦子不太靈活，才導致昨晚那場大烏龍，繼而話鋒一轉，把話題引到了對方身上，比如他叫什麽名字，多大年紀了，哪個部隊的，當兵幾年了，工資很高吧？家裏都有什麽人，要不是唐昕使勁掐她大腿，她都能把人祖宗十八代給打聽出來。

車沿着市中心繞了個大圈後，最終停在了小區對面的超市，唐昕想，這下總該放人走了吧？

答案是并沒有！

杜琳說要買的東西太多，估計提不了，大家都曉得，人民子弟兵嘛，當然是為要人民群衆服務，反正他自己也說有空。

杜琳一高興，足足采購了兩推車的日用品，從廁紙到洗發水，再到夏天用的空調被，說她開雜貨鋪都不為過，弄得唐昕都忍不住嗔她——你用得完麽？

雖說人家是人民子弟兵，可也不帶這麽欺負人的，當人苦力呀。

杜琳瞪她一眼，不成器的東西，一邊去，她自有她的道理——一個男人能這麽無條件被你指使，顯然是對你有意思，她還真不信他是湊巧路過的，當然要親自把關，只是她對部隊沒啥了解，但她老公當過兵，正巧今天老公也在，當然要想辦法帶回去讓老公抄抄底。

回家的路上，唐昕一直想幫秦昊陽解決點手上的重量，她實在是于心不忍，昨晚害人家相錯親，今天又讓人家當苦力，哪有這麽欺負人的，可是搶了一路也沒能搶到一個袋子，人家硬是面不改色的把四大袋東西提上了七樓——走樓梯，電梯正在檢修中。

七樓是杜琳父母的住處，也就是唐昕的舅舅、舅媽，唐昕的身世比較奇特，還沒出生，父母就因性格不合分開，她是跟着外婆長大的，外婆與舅舅、舅媽同住，實際上是舅舅、舅媽把她養大的，所以她一直住在舅舅家，後來畢業回了N城工作，為方便她靠舅舅、舅媽近一點，也為彌補這麽多年的親情缺失，父親出資把舅舅新居的樓下買來送她，也算盡了點為人父的心意。

*****

“媽，這是小秦。”開門的是杜琳的母親林梅，杜琳只随意介紹了一句。

林梅推推眼鏡邊，眼神迷惘，“快放下吧。”雖然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不過見對方提着這麽一大串東西，還是趕緊招呼人家進門。

秦昊陽也有些錯愕，沒想到是人家父母的家，還以為只是兩姐妹住在一塊，這下可丢人了，頭一次見人父母，居然兩手空空。

“放地上就行。”唐昕趕快彎腰幫他分擔這堆東西。

“小秦，過來喝口茶——”杜琳招呼秦昊陽到大廳，順便把書房正在下棋的父親和老公叫出來——

唐昕在門邊急的直咬唇，表姐這是要幹嗎？

被叫出來的舅舅杜鶴聲和表姐夫武國強都有點莫名其妙，哪兒來的軍官？什麽情況？

“舅媽——”唐昕小聲向舅媽求救，感覺他們家像是在拉郎配。

林梅還有點沒回過神，被唐昕一叫，這才反應過來，繼而拉了她的手到廚房，詢問怎麽回事，聽完唐昕的前因後果，也對女兒的莽撞行為很不齒，八字還沒一撇就把人領回家來！這丫頭怎麽淨幹這種不着調的事，自己的婚事是這樣，現在連妹妹的事也敢亂來，“不礙事，不礙事，就當是普通同學來家裏串門。”等會兒非教訓那丫頭一頓不可。

抛開廚房那對“母女”，客廳這邊也是一堆丈二和尚，杜鶴聲并不知道外甥女相親的事，還以為是女婿以前在部隊的戰友。

到是表姐夫武國強頭腦轉得快，從妻子的言談竊語中大致弄清了事由，未免來客太尴尬，主動上前攀談起來，畢竟在部隊呆過，聊天也能聊到一塊去。

時值正午，自然要留客人吃午飯，

飯桌上自然是杜琳夫婦唱主角，反正就他倆話多。

混混沌沌的吃了一頓午飯，明白的更明白了，糊塗的繼續糊塗着。

*****

吃完飯，打完招呼，唐昕送秦昊陽下樓。

“今天實在不好意思。”唐昕都不記得自己說了多少句不好意思。

這時偏偏又碰上了小區裏某個認識的阿姨，要死不死的問一句——昕昕，男朋友啊？問完還不停地上下打量，打量完還自言自語的說什麽小夥子挺精神啊。

唐昕只能苦笑着解釋，是同學，同學——誰尼瑪會信啊，又不是小學生，還興帶男同學來家玩的？

看出了唐昕的無力，秦昊陽反倒安慰起她來，“你姐姐只是太活潑好客，沒什麽。”

唐昕直點頭，是是是，她姐就是那種人，他能理解就好。

“昨晚那事有沒有跟對方解釋清楚？”秦昊陽這話的另一番含義自然只有他自己清楚。

“……”說起昨晚的事，唐昕還是覺得很羞愧，“都把人得罪了，也不好再見面。”說到這兒，突然想起他那位，“你那個呢？有沒有見到？”

秦昊陽眼角挂着笑意，“估計再也不會給我介紹了。”昨晚一回去他就告訴守在隊裏等他消息的洪葛法——最高戰略目标已經明确，不需要再額外幫他找目标。

“……對不起。”除了對不起，唐昕真不知道還能說什麽，“我姐認識不少人，要不然——”他正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害她下面的話沒能說出口——這人有雙可以穿透人後腦勺的眼睛。

兩人的交談就這麽窒住了。

秦昊陽其實是想開口約她的，可看着她那雙小鹿般明亮的眼眸，第一次，他慫了！

直到車開出兩條街，等紅燈時，他才鄙視起自己，槍林彈雨都TM沒怕過，居然被個小丫頭給弄慫了，也太對不起身上這身軍裝了，掏出手機，按下昨晚就牢記于心的號碼。

電話響起時，唐昕正在爬樓梯，看到來電顯示的陌生號碼，不知為什麽，她突然很緊張，“喂？”

“這是我的手機號。”電話那頭的聲音很平緩，平緩的有些刻意。

“……”唐昕覺得臉有點燙。

“中午十一點半到三點，晚上六點到九點半，你什麽時候有時間？”問的似乎很鎮定。

“……”她該怎麽回？該怎麽回？轉頭看看四下，沒人幫她呀，“周二、周四晚上有課……”話就這麽不經大腦的脫口而出，大概是條件反射，一定是條件反射。

“那我明晚六點在A大門口等你。”

通話完畢後，唐昕扒在樓梯道上撓牆——不要問她為什麽撓牆，她就是想撓，大概是懊惱自己的不矜持，或者還有一些興奮，不對，不是一些，是很多。

從大一開始，她就一直期待着能找到一個自己心儀的人，然後談一場甜蜜而細水流長的戀愛，只可惜幻想太豐滿，現實很骨感，就是找不到那麽一個人，随着時間的推移，這種幻想似乎越來越往空想那邊疾馳，二十五歲了，年紀能跟她匹配的好男人早已開始構建自己的事業，誰還有空跟她細水流長，所以她也只能遵從世俗去相親，結果——

希望她是個幸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