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慈善
秋葉談妥一切,才答應療傷。冷雙成扶他坐下,起掌拍向他肩後,用勁逼出了斷箭,在傷口處敷上焐熱的藥膏,替他凝血止痛。期間,他默不作聲地忍痛調息,眉頭都不皺下。
冷雙成卻是知道箭傷痛楚的,趁機說道:“公子身子受損,少不得避水衣的庇護,待起身時記得穿上。”她将避水衣放在桌上案盤裏,朝門外走去。
秋葉睜開眼睛問:“去哪裏?”
“喚軍醫進來,替公子擦拭身體。”
“你來。”
冷雙成請驿卒打來熱水,絞了手巾,細細替秋葉擦幹淨了臉面及身體。随後,他使喚她烹茶、傳膳、更衣等雜事,不願假手于他人。她耐着性子一一應了他的要求,伺候完膳食、茶飲之後,見他依然坐着,不禁問:“公子氣血虧損得厲害,還有心情飲茶,不去歇息下麽?”
秋葉在寝衣外套了一件短裘,處在溫暖的室內,臉色依舊是蒼白的。他看了看沙漏,安然道:“時辰未到。”
他在案幾上放下茶杯,冷雙成會意,又斟上一盞茶,還将他手邊的書收走,說道:“不如躺着養養神也好。”
秋葉回道:“急着走?”
她溫聲道:“我不走,我待你睡着。”
秋葉手撫右肩緩緩站起,唇近淺紫,抿得緊。冷雙成站在一旁沒反應,立即讓他看出,除去先前喚她擦拭身體,她無奈之下應了差事,其餘時刻都是無動于衷的,不會主動接近于他。
“過來扶我。”
一聲令下,冷雙成才慢慢走了過來。秋葉用手背抵住她的額頭,不讓她再靠近一步。她問:“又怎麽了?”語聲溫和,沒見甩下過不怿的臉色。他不客氣告訴她:“外衫髒了,脫下來再扶我。”
冷雙成低眼一看,白衫上帶着他的殘血,從肩頭染到前襟,撲濺了幾道痕跡。先前她一直在凝神對付他,一入暖室後,只記得将髒污的鬥篷脫掉,不便再除去外衫之類的衣物,由此忘了他尚潔一事。
她拈來一塊雪巾,隔住了污衣,不再請示他的意見,将他連托帶扶,安置進了床閣裏。他大概還是嫌棄隔巾後有髒污,不似先前那樣,将身子傾倒在她懷裏,而是摟住了她的肩,低頭嗅了嗅她的發香。
“你的頭發透着一股冷香味,怎樣來的?”秋葉安然享受着冷雙成的伺候,問出了在意許久的事情。
Advertisement
冷雙成替他蓋上被毯,看他還伸指拈住她的發,将他的手臂塞進毯裏去。“小時被師父泡進藥缸裏養着,久而久之,就有香味。”
“藥養緣由是什麽?”
“強身健體。”她不便說出口,是為了加韌皮膚及筋骨,不怕鞭笞棒擊。
“你大概吃了很多苦。”
冷雙成沒應聲,秋葉伸手點了點,示意她不要避在床帳後,要将凳子搬到床邊來。她念着他的傷情,依言而動,果然被他抓住了手腕。
“師父待你嚴苛,我會待你親厚,認我作夫君,可得諸多便利。”他執着她的手,凝視她的臉說道。
她抽不開手指,轉臉去看燈盞,繃緊了面皮。
秋葉緊聲道:“裝聾作啞拒我兩次,還不見羞赧顏色,心性竟變得冷了些。”她的細微變化,由他看來,洞若觀火。
冷雙成回頭說:“早些睡吧,我守着你。”
“先去梳洗一下,你身上有血氣。”
冷雙成依言清洗了全身,将頭發梳好,束在腦後,接過小婢女遞進來的衣物。绛紫雲袖羅衫,宮錦團花長裙,宮廷嫔裝典雅秀美,可襯托出她的清隽身姿,也可點明她的身份。她環顧四周,發覺舊衣已被收走,只得穿上新裝。
走出門來,冷雙成問婢女衣物來歷。婢女恭謹答道:“世子在都城葉府、揚州世子府、幽州謝家都先備好了婚娶之物,只等尋到世子妃,擇近處完婚。”
冷雙成立刻回道:“姑娘休要再喚錯了,我不是世子妃!”
婢女穩穩斂衽行禮,接着說:“世子一見您來了,就連夜傳令下去,要謝家火騎運來所需衣物。”
冷雙成還禮,見着婢女伶俐,問了問謝家火騎情況。婢女答道:“先前奔赴驿館的二十騎就是火騎軍,世子随後又征調了八十騎,全部聚集在瀛雲鎮內……”簡短介紹了下火騎軍的能力、戰史。
冷雙成笑道:“難怪去年燕北戰伐,遼軍一聽到火騎的名字,就紛紛走避。”她辭別了婢女,走回寝居,發覺秋葉已睡着。
玉容斂光,無關悲喜。手放在被毯外,不識冷暖。
冷雙成看着秋葉,怔忡一刻。她想起了他說的話,知他催嫁之言不是假的,甚至不顧她意願,備好禮品先斬後奏。
随後怎樣應對他,又是讓她費腦力的事情。
冷雙成走過去,握住秋葉的手放進被毯裏,觸及到了他冰涼的手指,突又記起就在剛才,它抓着自己的力道。若不是強行掙脫,他從來都是不放手的。
冷雙成走過葉府陵寝底長長的水晶廊壁時,就明白秋葉執意一人一事,從來不放手的原因。
牆壁內嵌的飛禽走獸屍身龛畫,記載着他從年幼至成年,被剝奪了多少的喜愛之物。他失去得越多,性情就越淡漠,但痛失之後的懼怕之情,像是逐年深埋的樹根,牢牢紮在心中。
因此遇見了她,他也害怕失去。
正值子時,冷雙成挑燈離開驿館,恰逢十二月一日,半年之期的起首處。她一身利落地來去,再見秋葉一面後,心境卻變得沉了。小猞猁跟在她後踩着燈影。
回到租宅,冷雙成換下嫔妃裝,穿上往日阿碧替她置辦的淡衫長裙,伴燈枯坐,仍在思量今後的何去何從。
蕭玲珑突然敲門到訪。
冷雙成略驚異:“你怎樣找到我的?”與他分開之後,她從未聯絡過他,告訴她的落腳地址。秋葉既答應她不束縛行蹤,自然也不會派人盯梢。
蕭玲珑指指堂屋裏抓着線團玩的猞猁。“小東西好蜜汁兔肉,你挑落腳處必定要考慮它的口味,我循着肉鋪找過來的。”
左有肉鋪,右有民宅,蕭玲珑找不了多久就能找到冷雙成。
冷雙成替蕭玲珑倒了一杯熱茶。“深夜到訪,必有緣由,說吧。”
蕭玲珑直說來意:“蕭政的妃子簡蒼陷落在鎮上歌舞教坊裏,你幫我帶她出來。”
他找冷雙成幫忙,是想走捷徑。
如今教坊被銀光帶隊重重圍住,搜尋縱火者思君的下落。他若是貿然顯身,又會引起幹戈。他倒是不怕與秋葉正面對上,而是怕鬧出動靜之後,使他失去了挾持簡蒼的先機。
蕭玲珑告訴冷雙成,每到一處,如果出現了蕭政的追蹤人馬,他都會紮一盞蓮花風燈放到天上去,以此來提醒同是出逃的簡蒼,若在此地,要格外小心。
他與簡蒼分道揚镳近兩年,只能推測她大致落腳的地界。
今晚摸進瀛雲鎮後,他竟然看到了另一盞蓮花風燈遙遙呼應在夜空中。尋跡找去,便發現了歌舞教坊被重兵把守,而高樓上傳來了一陣飄飄渺渺的歌聲。
婉轉的嗓音,如黃莺出谷,蕭玲珑一聽,就知道是誰在吟唱。
當時月色模糊,一道淡漠的身影傍坐在樓廊裏,手持鼓磬為歌聲伴奏。樂師穿着素白直裰袍子,胸口挂着一串陀羅尼菩提子佛珠,頂端的砗磲子圓潤生輝,映照着他俊秀的下颌。樓下槍戟林立,平添殺氣,他卻是安然奏樂,用莊雅之音滌蕩濃濃殺意,迎來了烏雲退去銀月破空而出的盛景。
朗照時,他的容貌蒙上一層淡雅的光輝,合着他端坐的身姿,顯得清相莊嚴。
在他之後,竹簾懸挂的樓內,才是簡蒼歌唱的地方。女子不便露面,全由樂師代答銀光的盤問。
蕭玲珑隐身在巷道裏的榆樹上,開耳力收集到了樂師朗然的聲音。
樂師安然自若,向銀光答疑,指明思君已逃離教坊,再遍布軍力,會恐吓其他軟弱女子。銀光施禮不應,随後,他講了一個“逆我鳥”的故事,勸銀光行善。
蕭玲珑找到冷雙成後,轉述給她聽。“西方有朝聖之地,名叫迦南。每日有一只‘逆我鳥’飛至佛塔頂唱鳴,衆僧侶驅逐,迦葉行者就說‘舍利遺教,度厄百心。先度孤鳥,福報世人’,勸得座下僧侶行善。百日之後,逆我鳥修行成人,終生追随行者參禪,将佛理奧義傳向中原。”
冷雙成聽得心驚:逆我鳥可是小時父親講給她聽的故事!兩百年後,怎會又有另一位不相幹的人,知道得一字不差?
她抑制住面色緩急,問道:“玲珑可知那名樂師是誰?”
“木迦南。”
冷雙成乍一聽,手掌不禁悄悄卷起。“我曾聽魚小姐說,木先生被抓到蕭政軍營裏供教頭們狎戲,随後就不知去處。”
蕭玲珑回道:“如今他和簡蒼在一起,以兄妹相稱,我推測他離去的那日,或許得到了簡蒼的幫助,才能走得這般無聲無息,不讓魚鳴北再找到他的下落。”
冷雙成默然認同蕭玲珑的話理。只因魚鳴北一找到木迦南,愛恨交織下,免不了又要折磨他一次。
蕭玲珑又說道:“初一需考慮得細致一些,接出簡蒼及木迦南兩人。事若不濟,至少要救出簡蒼,我在意的人原本就是她,并非是木迦南。”
“王妃終究是肅青侯之妻,玲珑為何在意她的去留?”
“她是蕭政的軟肋,持在我手,便于應對蕭政後面的追殺。”
冷雙成搖搖頭:“需利用王妃麽?這事聽着不大道義,我做不來。”
蕭玲珑淡淡道:“那說一件極有道義的事,煩你去做一做。”
冷雙成失笑:“你激我也無用。”
蕭玲珑徑直道:“木迦南的眼睛被思君毒瞎了,亟待治療。他以德報怨,閉口不提思君的壞處,只宣示慈悲佛義,反而引起了銀光的懷疑。我相信,消息用不了多久,就會傳到秋葉耳裏去。”
同類推薦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