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誘勸

醜時,燈殘。

蕭玲珑穿着黑袍,安靜坐在燈下,俊俏的顏面稍顯暗淡,使得他的俊美少了一些鋒芒之氣。冷雙成看着他不動聲色的臉,細致問道:“你推着我去與世子勢力正面對峙,總得告訴我,王妃有什麽底細?”

“心慈,柔弱,待人友善。”蕭玲珑挑着重要的事情說了說,“她熟識土木之術,精通地理探測,一直被蕭政逼着興建守城工事,因不願意看到有人流血争戰,她總是找借口拖延交圖日期,挨了蕭政不少的責罰。等她不堪忍受鞭笞淩辱時,就想辦法外逃,最後一次有我幫襯,才沒被蕭政抓回去。”

“堂堂王妃被施以鞭刑,還飽受淩辱,說出來簡直駭人聽聞。”冷雙成有意深引話題。

蕭玲珑淡淡道:“蕭政待人雖暴虐,但也惜才,抓簡蒼回去,只鞭打,不殘手腳,怒極時才會興起殺意。”

“待你也是如此麽?”

“是的。”

冷雙成适時問:“你與王妃,算是肅青侯親近之人,仍難逃被折磨的厄運,為什麽不想反抗呢?”

“怎樣反抗?”蕭玲珑哂道,“殺了他?那他留下的兵力由誰來統領?寂寥的邊關又有誰守得住?秋葉對燕雲一向虎視眈眈,撤掉蕭政這個屏障,恐怕遼國上京都難以睡得安穩。”

冷雙成微嘆不應。

蕭玲珑接着說:“我不殺蕭政,與你不殺秋葉的道理是一樣的,為了大局必須忍,更何況,蕭政死後,父親為邀軍功,會向太後上奏,将守戰争城的責任壓在我肩上,而我還沒有做好被束縛的準備。”

冷雙成一怔。“你說的沒道理,我為何要殺世子?”

蕭玲珑認真道:“你落在秋葉手裏,何時有過好日子?在葉府時他傷你手掌,外逃時派人追殺,還誘發你寒毒,痛得你死去活來。難道說,你今晚去一趟驿館,見着他的面,就忘記了前面的折磨,轉而又生起去歸順他的意思?”

冷雙成哂笑一下,淡然道:“我是奴籍出身,他懲治我,終歸名正言順。棄主人外逃,已違法理,被追殺也是理所當然之事。我處境與你不同,不需去為難其他人,倒是你,需好好思量一下,以後該怎樣面對兄長。他若是再迫害你,你還想這樣安然受之麽?”

蕭玲珑突然伸手貼了貼冷雙成的額頭,冷雙成躲避,他索性伸長手臂,探出整個身子,越過桌面去觸碰她的臉。

她皺眉避開他的手。“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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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輕笑。“沒發熱,足見是正常的。正常之下,為秋葉說好話,一定又是被他言語誘導了一番,生出一些浮動心思來。”

冷雙成閉嘴不答,蕭玲珑敲了敲桌子。“你給我清醒些,初一,再對他癡迷不悟,小心下次命都保不住了。”

她急道:“我沒有癡迷不悟——”

他一口截斷:“那你去救出簡蒼,遇到秋葉阻攔時,一劍殺過去。”

她凝住眉眼說:“應當是你先答複我,該怎樣應對兄長的迫害罷?”先前引出的話意,怎能被他一手覆蓋過去,牽扯到其他的兒女情長上去?她咄咄逼問:“難不成我救出王妃後,你帶着王妃流亡,一齊忍受兄長的逼迫?”

蕭玲珑笑了笑:“他再逼迫,我必反抗不忍讓——現在你滿意了麽?”

冷雙成嘆道:“蕭家之事,我本就無意插足。我只願,你活得自在一些,不必忍受旁人的欺辱。”

他點頭笑道:“我知道,多謝你挂心。”

瀛雲鎮歌舞教坊外,騎兵佩甲持火把林立,朗照夜空。庭院內空無一人,燈盞高挂。歌伎舞姬、樂師仆從悉數躲在深宅裏,不聞半點聲息。館主驚惶不過,推出盲眼的木迦南及他義妹,來打點軍爺的事宜。

木迦南對簡蒼吩咐道:“妹子留下來燒水泡茶,準備宵夜,不需露面。”簡蒼依言去了廚房,他一人朗朗走到樓道前,站在了月光之下,一雙眸子沉篤如墨玉,雖不至于煥發出神采,但與清俊的臉形相配,也可奪人眼目。

從夜色裏挑燈而來的冷雙成,第一眼就看到了木迦南。一瞬間,她像是被擊中了胸口一般,悶住了一口氣,忘記緩緩吐出來。

木迦南安然凝立在月下,一襲素白袍子,如月華綻放,迎風徐徐飛揚。他的墨發拂散開去,露出了修眉長眸來,似是點染着銀雪的遠山鏡湖,隽永如新,永不蒙塵,無論過了多久,依然是這般清麗。

他手持菩提子佛珠,低眉斂目,撥一珠,低喃一句,無需應和,心中自有明鏡臺。

冷雙成站定了腳步,細細看着他的眉眼,若不是銀光回頭察覺到了她的動靜,她幾乎凝視得入迷。

院外,銀光快步走過去問:“初一怎會來這裏?”

冷雙成凝神道:“公子托我向世子求情,放過收押的那兩百人馬,我見公子态度殷勤,特連夜趕來告訴答複。”

銀光忙施禮:“有勞了。”

冷雙成還禮:“世子決意讓他們将功贖罪,若是碰上戰事,恐怕還是會征調他們上場。”

銀光蹙眉憂慮,她又說道:“公子勿要擔憂,今夜謝家出動了百名火騎,齊聚瀛雲鎮,天亮後才會領命離去。公子可趁這中間時機,帶着罪兵去請火騎訓練一番,掌握破除遼軍的快法。”

銀光随秋葉車駕一路從儒州趕來瀛雲鎮,軍力調配不及,所依賴的依然是先前收押在軍營裏的那兩百號人馬。秋葉喚他徹查教坊,他自然要提調他們出來執行命令。

冷雙成的答複來得及時,給出的建議更是錦上添花。

銀光略一思索,覺察到教坊确無思君線索,又考慮到連番被樂師谏言不可擾民,當即撤了人馬離去。

待院外的喧嚣遠去,冷雙成走進教坊前院內,向木迦南施禮:“見過先生。”

木迦南躬身還禮,雙手并未合什,回道:“多謝姑娘施以援手,軍爺見着姑娘來,才撤了回去,可見姑娘是個有身份的人。能否請姑娘明示是何來歷,小可害怕禮節不到,會唐突到姑娘。”

冷雙成忙恭聲道:“我本是世子府裏的一名奴仆,有幸與府上衆人結交善緣,博得兩三分薄面,在他們跟前言訴建議。現今求得世子免我奴籍,恢複了自由身,想去北邊采藥。走之前,特來拜見先生,尋求一事答案。”

“見面即有緣,善法心中生。小可難以擔當拜見之禮,姑娘可直說來意。”

冷雙成請木迦南走進樓內坐下,替他斟了茶,恭敬說道:“‘逆我鳥’本是先父講述的故事,先生又如何得知?”

木迦南撥動佛珠的手微微一頓,突爾感慨道:“我道世上只有我一人知曉‘逆我鳥’,原來姑娘早已明了它的慈悲,由此可見,因緣際會根植于千頭萬緒之中,不到特定時機,不會一一顯露出來。”

“先生的意思是?”

“姑娘的父親在寒北之地留下了一室手抄籍冊,記載頗豐,技藝精湛。我有幸拜讀了部分書冊,在大人的無形教導下,學得文賦、丹青、音律三門,足以行走于世。我的學識來自大人的傳承,今天再遇大人的子女,深覺有緣。”

木迦南的雙眼罩着一層白霧,看不清坐在身旁的姑娘是何種面目,可他心裏像是明鏡似的,能洞悉未點破的隐情。

他的先祖梅落英留有遺訓,凡是梅家人,需世代守護冰谷的冰棺,冰室內的書籍。

冰棺裏躺着一個二十八歲模樣的書生,眉宇深邃,若镌刻了星月光彩。據先祖碑文記載,此人名叫冷布賢,本朝天寶年間的文狀元,因雪夜被襲,先祖恐他難逃一死,喂了寒毒藥水進去,用冰棺封存了他的身體。發覺他未曾真正死去後,她又如法炮制,将他的女兒也用冰棺裹住,埋在谷底。直至一年前,地震引發冰層斷裂,女兒的棺椁掉進地下河道裏,随水漂流,不知去向了何處……

木迦南面朝冷雙成微微笑了笑:“我與姑娘甚是有緣,今後能否抛卻俗禮,直見心意?”

冷雙成回道:“如此甚好。”能接近木迦南,多了解父親的典故,是她求之不得的事情。她抑住心喜之情,從容問道:“先生容貌似我故人,又能見到父親的藏書,或許真是與我有親緣關系?”

木迦南溫聲道:“姑娘心中諸多疑問,待去了寒北之地後,可一一揭曉。”他且按下不表的原因,還是出在慈心上。若她解不開寒毒,見到父親睡容,只會更添傷悲;若她有緣抵達冰谷,心性堅定不移,彼時了解一切,仍能讓她歡喜一時。他只怕,親自給予了她希望,中間種種變故橫加,最終讓她失望。

冷雙成也是個沉得住氣的人,見他言辭有所保留,并未焦躁,一直和顏悅色與他交談,還勸他接受她的治療。

木迦南回道:“眼疾于我,如同修禪,不礙我心。當前需做的,是與你引薦義妹。”他拉了拉手邊繩索,傳出清脆鈴聲,不大一會兒,一道纖秀的身影托着案盤走到前廳裏。

來人穿着對襟襦裙,膚色雪白,灼退了燈輝。她未佩戴玉環绶,每走動一步,傾灑開來的裙幅飄逸如花。鈴聲喚得急,從廚房出來時,她還來不及撫下黑綢袖口,一兩滴水珠滑過皓白手腕,如銀瀉散而不留痕跡,将她的冰肌玉骨完全描摹了出來。

冷雙成向她施禮:“見過王妃。”

簡蒼臉色一緊:“姑娘知道我身份?”

木迦南在旁輕輕說:“不用怕,初一是來幫我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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