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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心羽飛往香港已是一星期之後的事,臨走前,她期期艾艾地不死心:“哥,你國慶放假嗎,回家不?”
沈飛白沒有給出具體回應:“不一定,回去我會給你電話。”
她“嗯嗯”點頭,沒忍住,小聲嘀咕:“你別只記得給爸媽打電話,爺爺那裏偶爾也要關心一下啊。我每次都說你讓我代為問候,說多了爺爺以後未必會信的。”
爸媽,指的是林嬸夫婦。
她苦心在老爺子和他之間調和,沈飛白心裏清楚,但他沒說什麽。
沈心羽哀怨撇嘴,到嘴邊的其他話一股腦咽回肚裏。
周霁佑暑期的課程排得比較滿,每天都有課要上。
除此之外,也有好幾個人私底下聯系她開小竈,有的是為應對來年藝考,有的則只是為培養藝術情操。
有錢當然想賺,但也并非一定要賺。考上研究生後,她手頭比以前寬裕得多,更多心思放在學業,經濟方面,有的花就行。
那晚,他們旁若無人地在露天觀景臺接吻,這種時刻,矜持也好,含蓄也好,統統抛到腦後,可是她記得,記得很清楚,她捧在他下巴颌兒上的手不小心碰到他耳朵,那樣燙,燙得仿佛能把她手指頭融化。
想到這兒,她坐在淩風考研機構的教室裏,情不自禁地從鼻腔輕哼一聲,嘴角抿着一個弧度,在笑。
底下離得最近的學生聽見并且看見,彼此之間相互傳遞眼神,一個一個挨過去,挨到李興凱眼裏。
他心裏還堵着在古塔公園寫生時的那根刺,陰陽怪氣地清清嗓子:“小周老師,你在笑什麽?不妨說出來,讓我們大家夥兒也一同跟着樂樂。”
衆人習以為常,知道他對周霁佑既忌憚又不服氣,笑裏藏刀都成家常便飯。
專心畫畫的依然專心畫畫,心不在焉的,個個精神抖擻地看熱鬧。
周霁佑難得被他問懵住了。她有笑,她自己完全無所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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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預報說後天天氣不錯,是個陽光燦爛的好日子。”
一群人聽不懂,感嘆小周老師笑點真是奇異。
李興凱正準備嗤笑,周霁佑停頓兩秒後,話又跟上:“歇了這麽久,我們也是時候再出去寫生一次了。”
整個教室再無人有心情作畫,一個女生頭搖得像撥浪鼓:“別呀,不是說好天兒熱不出門的嗎?”
周霁佑問:“哪天說好的?”
一個男學生搶先說:“就古塔公園寫生那天,你不會忘了吧?”
周霁佑若有所思,環顧一圈,又問:“你們都記得我那天說過什麽話?”
有人點頭,有人吐槽:“你記性也太差了。”
周霁佑目光直直盯向角落裏的李興凱,飽含深意:“我說過的話當然記得,不過好像,有人倒是真的忘得一幹二淨。”
衆人追随她視線扭頭望去,李興凱把他們一個個瞪回去:“看我幹嘛,沒見過帥哥?”
“嘁。”唏噓聲此起彼伏。
李興凱被梗得臉紅脖子粗,對周霁佑的怨怒騰空升級。
下課後回到休息室,房間空蕩蕩,不見一個人影。
周霁佑倒杯熱水放桌上晾着,随手翻了翻旁邊擺放的一疊招生海報。
雖是考研機構,但同時也在央美內部擴招大一大二學員。這些打印出來的海報用來趕在開學前貼校內宣傳。
海報才印出不久,有一丢丢的熱度,還有一丢丢的難聞氣味。
景喬推門進屋,看見她,一臉嫌棄地說:“剛剛還滿屋子的人呢,你猜他們現在都去哪了。”
周霁佑配合她,掀眼角問:“去哪兒了?”
“跑周師兄面前套近乎去了。”景喬彎腰湊她耳邊,“你沒看見馮詩藍獻殷勤的樣子,恨不得貼人家身上。”
周霁佑微訝:“周啓揚?”
景喬說:“可不,在梁師兄辦公室呢。不是馬上要開學了麽,他帶了好多餐廳的優惠券過來,讓梁師兄給淩風做宣傳的時候拿來當贈品送人。”
周霁佑笑:“配套宣傳,不錯啊。”
景喬擰開已經毫無涼氣的半瓶飲料,喝兩口,握着瓶子說:“他還提到你了。”
周霁佑眼睛轉過來,景喬看着她,說:“他問我你在哪,我說你在上課。”
她沒什麽反應。
景喬想到什麽說什麽:“我看馮詩藍八成是看上他了。說實話,周師兄長得不賴,家裏要真沒點資産,能支撐他自主創業?我聽說,淩風剛起步時的周轉資金基本都他一個人掏的,說是合夥人,梁師兄只是跟着沾光罷了。”
她不感興趣,只負責聽,不發表任何意見。
走廊外突然響起一連串彳亍的腳步聲,休息室的房門被再一次推開。
景喬腦筋運轉飛快,話題一帶,無縫銜接:“诶,我表妹說請你和你家那位吃個飯,你們什麽時候有空?”
周霁佑一頓:“你表妹?”
“對啊,她都在央視實習快一個月了。多虧了你家那位消息牢靠,剛好趕上空位,人又走運,順利就**去了。”
馮詩藍和幾個人一同回來,聽見對話,微微一笑走上前,“什麽表妹啊央視的,你們在聊什麽?”
景喬笑眯眯:“師姐,我表妹現在在央視做新聞采編,就是專門收集一些民生報道啊之類,以後要是有什麽街頭訪問,你如果想上央視新聞,一句話的事,我讓她跟你聯系。”
馮詩藍睨着她,嘴角笑意幽幽:“得了吧你,我可不想上新聞。”眸光轉向周霁佑,“學校裏一直有人說你有個青梅竹馬的男朋友,是不是就是小景方才提到的那位?”
馮詩藍本科不在央美,沈飛白常常到學校畫室找周霁佑的頭四年她都不在,但關于周霁佑有男朋友的傳聞卻從未間斷。依然有人想法設法地追她,奈何追不到,無論傳聞真假,都追不到。
以前,別人當面詢問她關于男朋友的問題時,她的反應一律冷淡:關你什麽事。
現在,馮詩藍問起,她捧起水杯,嘴唇湊近杯口吹吹熱氣,态度也很淡漠,但語氣卻是軟的:“嗯,是他。”
景喬在一旁默默地瞠目結舌,這是……又有情況了?
***
和某人又有情況的周霁佑晚上在家用微波爐烤茄子,調制醬料時,憑借記憶東加一勺西加一勺,最後低頭聞聞,感覺味道不太對。
她随手撥出去一個電話,接通後,開門見山就問:“你烤茄子的時候,蒜末、老抽、生抽、花椒米分、孜然米分,除了這些還放了什麽?”
可能是沒想到她打給他是為了問這個,那頭默了一默,像是輕輕地笑了一聲:“想吃烤茄子?”
她想翻白眼,忍住了:“想吃啊,可你不是工作忙麽,又不能過來給我做。”
又是一陣沉默。
她捏小鐵勺在玻璃碗裏攪啊攪,嘴角下壓:“你老是動不動就啞巴,煩不煩。”
沈飛白在那邊,從一個演播室後臺走到外面的走廊,他被傳召過來等一個人,那個人還在演播室內全神貫注盯緊崗位,暫時抽不開身。
他忽然很想馬不停蹄地趕回她身邊,手把手,把每一種調味料,細化到需要幾勺幾克,一點點地示範給她看。
“豆豉油。”他壓抑內心的沖動,聲音微低。
周霁佑懶得再計較他剛剛無故作啞的行為,打開櫥櫃,踮腳尋找。找到了,單手掀蓋,太緊,掀不開。只好把手機夾在肩膀,頭歪着,兩手并用。
“幾勺?”
“兩勺。”他說一句,又很快補充,“和碗一套的那種瓷勺。”
“我知道,啰嗦。”她手裏忙着,說出來的話不經腦。
沈飛白臉上的笑容抑制不住,微垂的視線輕輕轉了一個小角度,有點無奈:“小佑。”
幾乎成了條件反射,他一喊她名字,她心就登時跳快一拍。
他但凡有話想說,都會輕輕地喊她一聲。他說“給我一個機會”的時候是這樣,他說“你知道你是在挑逗嗎”的時候也是這樣。
她歪脖夾着手機,感覺側面一條筋脈整個都是繃直的。
他喃喃般詢問:“我到底是啞巴還是啰嗦?”
“……”剎那間眼眸睜大,腦神經突突亂跳。
嘎吱——
“啊。”她倒抽一口涼氣,發出一聲輕呼。
沈飛白心一緊:“怎麽了?”
周霁佑把手機從肩膀拿下來,忍着痛楚,幽怨:“脖子扭了……”
沈飛白:“……”
收了線,他轉身打算走回演播室。節目剛好錄制結束,陸續有工作人員從裏面出來,他等的人也在其中,邊走邊和一個編導說着話,雙手在前面不停比劃。
他原地等候,直到對方擡頭注意到他,他微微一颔首,算是打了聲招呼,表示他來了。
對方又和編導繼續說了兩句,然後邁步朝他走來。
“等急了吧,我沒料到錄播過程中會出岔子,耽誤你時間了。”對方不等他開口,手搭他肩膀,推他出去,“來來來,我們這邊說。”
沈飛白欲言又止,默契配合。
兩人站到走廊一處拐角。
“江山叫你小白,我也不和你客套,就也叫你小白吧。”
沈飛白目光清潤:“雷老師随意。”
雷安不兜圈子,直奔話題:“江山有沒告訴你,《今日聚焦》的樣片過審了?”
沈飛白實話實說:“說了。”
雷安盯着他:“你什麽想法?”
江山不止很早就什麽都說了,雷安找他談話,他過來之前,江山還惡狠狠指着他鼻子警告,到手的鴨子敢讓它飛了,以後別跟人家說是他帶出來的兵。
他不會讓鴨子飛走,今時不同往日,他需要一份成功的事業,需要開始着手于他和她的未來。
他笑意溫和,不驕不躁:“随時待命。”
雷安輕悠悠地與他對視,緩緩露出滿意的笑容:“還沒吃飯吧,走,我們邊吃邊聊。”
他向前邁一步,沈飛白在後面看着他,頓了頓:“雷老師。”
雷安回頭。
“我家裏有急事需要回去處理。您明晚有時間嗎,我請客。”
雷安一愣,倒是笑了:“江山說你小子實誠,還真實誠,有急事早說啊,傻愣愣地一直等我。”
沈飛白面不改色,實誠也好,傻愣愣也好,都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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