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沈飛白不習慣稱呼沈恪為小叔,中間略有停頓。

他在等,等她會不會往下詢問,可她沒有。

她心情似乎很好,輕松又愉悅:“诶,沈飛白,你知道為什麽自己撓自己不會癢嗎?”

話題轉得突然,像是刻意避談沈恪,可偏偏語調自然,尋不出異常。

沈飛白略作思忖,接茬:“因為刺激來自自身,人不會緊張,小腦也就不會自動向大腦發送警告信號,大腦對這種刺激做不出反應。”

他答得不費吹灰之力,周霁佑有些驚訝,揀出雷諾可的其他問題,故意接着考他:“那你說,玩過山車,坐在哪個位置最可怕?”

這回,思考的時間似乎有些過長,周霁佑取笑他:“你怎麽這麽呆。直接說是頭、中、尾不就行了,你一定在想,應該如何來解釋,其中的物理因素是什麽,對不對?”、

他低笑着,悠然附和:“被你看穿了。”

周霁佑語氣輕快:“你還真耿直。”

沈宅庭院裏的人行道兩側,種植兩排層次分明的邊斑葉植物和黃楊木。周霁佑那邊率先收線,沈飛白未立即折返,而是在原地繼續小站片刻。

之所以沒回答,是因為過山車令他想起幾乎就快被時光掩埋的一件往事。

他和妹妹心羽剛被接來沈家的第一個月,恰逢中秋,她從學校宿舍回來,老爺子大概是想讓他們能盡快融入城市生活,命令她領他們兄妹出去玩一玩。

那時候她和沈恪最親,她不願意,沈恪看老爺子臉色變了,推她上樓換衣服,然後,開車做司機,陪她一起帶他們周游南湘。

當時恰好新建了一個大型游樂場,沈恪自行做主,停好車,購買四張門票,拉他們三個半大不大的孩子進去游玩。

她和沈恪走前面,他和妹妹心羽跟在後。他們之間好像永遠都相隔一堵牆,她的世界他進不去,他的世界她無心理。

沈恪回頭,臉上笑容無懈可擊:“不用管我們,你們想玩什麽就去玩,三小時後門口見。”

Advertisement

我們和你們,分界清晰,輕輕松松打發他們三小時。

她甚至都沒看他們,拉了拉沈恪,指不遠處的過山車:“敢不敢?”

沈恪輕嗤,不滿地屈指,作勢要敲她頭:“小鬼,能不能別總是小瞧我。”

她機警躲遠一步,頭一揚:“那走啊。”

自始至終她都未扭頭和他說一句話,即便他是她的新同桌,即便兩個月前他們還曾有過短暫而和諧的相處。

過山車驚險刺激地在軌道上急速俯沖,他對心羽說:“我們也去。”

“哥,我怕。”手臂被拖住,“我想去坐那個。”指着旋轉木馬對他說。

他陪她去坐旋轉木馬,他缺乏興致,在轉盤下方等她,眼睛卻扭向過山車那邊。

太快太高了,看不清哪個是她。

第一次察覺他對她存有特殊的感情就是在那樣一個人潮喧鬧的時刻。

渴望親近她,渴望能和她站在同一世界,不希望被她隔絕于世界之外。

***

盡管記憶觸碰的是早已流逝蒸發的過往,但沈飛白依然歷歷在目。

和她有關的一點一滴他都記得,無論是迷茫的、無解的,還是幸運的、守得雲開見月明的。

“剛林嬸還在找你,沒想到你一個人跑外面躲清靜來了。”身後,沈恪叼一根未燃的煙,散漫地邁下臺階。

沈飛白轉身,看見他微低頭,單手攏嘴邊,躲着風燃着煙,他眉梢輕挑:“找我有事?”

“沒事,她就是随口問問。”沈恪指縫裏夾着煙,緩緩吐出一口煙圈,昏黃的庭院燈光下,眸色不明,“飛白,在北京和小佑有聯系嗎?”

沈飛白察覺他說中別有意味,但具體是什麽,無法明辨。頓了一下,他說:“有。”

沈恪笑了笑,絲毫不意外的樣子:“是偶爾,還是經常?”

寒冷的空氣中不止飄來一縷淡淡的煙味,似乎還溢出一絲琢磨打探的味道。

沈飛白微微垂眼:“經常。”

沈恪吸一口煙,眼睛不經意地眯了一下,輕笑:“她沒少給你臉色看吧。”

一來一回,他吐出的每句話都暗藏深意,沈飛白面不改色,略一勾唇:“還好。”繼而話鋒一轉,“沒什麽事我先進去了。”

兩人關系向來不鹹不淡,沈恪未阻攔,一手抄兜靜靜吸煙。

等他人走過去了,卻忽然又喊住他:“飛白。”

沈飛白腳步頓住,回頭。

他背着身,看樣子不打算轉過來,料峭的冷天,連件大衣也沒披,就只穿着裏面那套剪裁得體的單薄西裝。

“離她遠點。”他說。

沈飛白眉間凝出一道紋。

沈恪依然背對他沒動,煙霧被風吹出斜斜的軌跡,他微仰頭看了看天:“沈家的人,她一個也不想沾,你沒戲。”

沈飛白眼簾垂落,望向人行道外的一株大葉黃楊,聲線平平,不溫不火:“有戲沒戲由她說了算。”

說完,拾起步子,背影挺拔地走回別墅。

沈恪輕不可察地哼笑一聲,一根煙抽完,他用腳碾熄,從兜裏摸出手機撥出去。

彩鈴響了幾秒,江正弘懶洋洋地應聲:“哪陣風把你電話吹來了,給我拜年?”

沈恪順嘴回:“新年好。”

“怎麽,心情不好?”兩人深交多年,他對沈恪多少有些了解,單聽語氣就能聽出問題。

沈恪呼吸微沉:“老頭子又催婚了。”

江正弘無聲一秒,笑道:“那就結呗,你一直拖着也不是事兒,以你們家老頭多疑的性格,遲早紙包不住火。再說……”他頓了頓,嗓音裏含上一絲異常情緒,“你耽誤人家一宜多少年了,她心甘情願地一心為你付出,你心裏不剛好也沒別人麽,和她結婚你還吃了虧不成?”

沈恪揉了揉眉心,語調沉緩,夾雜警告:“我和她的事你不是不清楚。”

“清楚,清楚極了。”江正弘陰陽怪氣,“互惠互利,各玩兒各。但那都是以前了,她不是早和那個法國男人吹了麽,人家現在就喜歡你。你裝,她也裝,我倒想看看你們兩個還能繼續裝多久。”

沈恪不輕不重地挑破:“正好,我也想看看你還能裝多久。”

江正弘一懵,好半天說不出話。

沈恪眸色一片晦暗,突然問他:“正弘,你嘗過嫉妒嗎?”

江正弘一句髒話梗喉嚨裏:我他媽嫉妒你。

沈恪自嘲地揚了揚唇角,冰冷哼笑:“真有趣,我現在正嫉妒一個以前從未看上眼的人。”

周霁佑和雷家三口團團圓圓地吃過年夜飯,按照往年慣例,晚上是要留宿的。

雷諾可房間是高低床,周霁佑接過楊芸抱來的被褥鋪床時,桌上手機震了震。

她點開看,一串熟悉的號碼發來一句話:

【不管因為什麽,我希望你回來,我們還和以前一樣。】

周霁佑垂眸看着這一行字,面無表情。

雷諾可已經脫了鞋子爬上床,她手扶上面的欄杆,探脖往下看,好奇問:“姐,你在看什麽?”

“沒什麽,10086發來的欠費短信。”她無一絲猶豫,按了删除。

雷諾可驚叫:“春節還這麽敬業。”

周霁佑笑笑,一帶而過:“你洗漱了麽就爬床。”

“洗了啊,牙都刷好了,你聞聞,清不清新呀。”小腦袋湊過來哈氣。

周霁佑被她逗笑,捏她鼻子:“睡吧。”

***

考研班的課程于研究生考試前就已結束,畫室的工作又因為春節而暫停,周霁佑一不用走親,二不用訪友,接下來兩天,清閑自在得有些不習慣。

但好在每年都如此,給自己找點事做就會很快熬過去。

年初三一大早,她被一個陌生電話吵醒,意識朦胧,隐忍不發:“喂。”

“想不想回老家看看?”她聲音微冷,周啓揚卻一團和氣。

周霁佑恍惚一陣兒,嘴裏輕念:“什麽老家?”

經此一句,周啓揚終于意識到擾了她清夢,自報家門:“是我,周啓揚。”

她一下清醒,擁被坐起身,“你剛說什麽老家?”

“撫順,咱倆爺爺生活過的地方。”

撫順是一座歷史古城,素有“煤都”之稱。當年兄弟二人一同給電廠送煤,經年累月攢下一定積蓄,後來周霁佑的爺爺認識了她的奶奶,追着她奶奶步伐到北京,用兄弟二人平攤的錢買下胡同區小四合院裏的一套房,也就是後來國家騰退,周霁佑從中得到補償的那套平房。

而周啓華的爺爺則用那筆錢接手了一家煤礦,至此走上發家致富之路。

周霁佑在撫順一連住了三天,周啓揚開車載她尋覓老一輩人的生活痕跡,周父提出想見一見周霁佑,他作為中間人,未征詢周霁佑意見,直接回絕。

他和周霁佑說起此事,周霁佑口氣涼淡:“你的确不用告訴我,我不會去。”

周啓揚從小跟随父輩在商場耳濡目染,周霁佑之于他,就是一個渾身多刺的小女孩。他一點不氣,淡然自若地解釋給她聽:“我和你都還半生不熟,早早帶你見我父母,你說,你是認這門親戚呢,還是不認呢?我總得和你關系處好了才能讓你對我們這門遠親有點兒感情,你說是不是?”

他笑得和煦春風,周霁佑怔了怔,忽覺心房被暖風熏到。

親人,真是久別的一個詞。

年初五的晚上,兩人飛回北京。周啓揚車就停在機場停車場,他驅車送她回公寓,到樓下,他降下車窗探出頭向樓層望望。

“我就不送你上去了,餐廳還有事,我得趕回去。”

周霁佑立窗外,淡淡點頭:“嗯,你回吧,我也沒打算請你上去。”

暖黃的路燈照耀下,周啓揚的眼神清澈明亮,他笑了笑:“有事你就找我,別不好意思。”

周霁佑沒吭。

他打了下方向盤,她向後避開,給他讓道;思忖良久,趁他還在,追上前敲了敲升上去的車窗。

玻璃又一次降下,他偏頭問:“怎麽了?”

周霁佑抿抿唇:“你能找人查我,那……能不能幫我查一下我奶奶還在不在世?”

周啓揚微一挑眉:“我以為你不想知道。”

周霁佑直白問:“為什麽?”

他嘆口氣,說:“你父親過世她都沒出現。”

“嗯,所以我才想确定一下,她是否已經不在人世了。”

周啓揚明白,但還是忍不住給她打預防針:“如果她還活着,并且還生活得很好,你會很失望。”

周霁佑目光平靜,輕聲一笑,但毫無笑意:“不會。我對周遭的人和事只選擇接受,不抱有期待。就像你,我不會期待多你這麽一個哥哥會給生活帶來多大驚喜,你對我照顧有加也好,漠不關心也罷,我都接受。”

一瞬間,周啓揚恍然意識到,她之所以身上有刺,是因為缺乏安全感,久而久之形成一種自我保護。

周霁佑獨自乘坐電梯回到所屬樓層,開門進屋,黑樾樾的空間裏一道高大的黑影忽然出人意料地貼身靠近,牢牢抱緊她。

“你回來了。”

同類推薦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超甜寵文)簡桑榆重生前看到顧沉就腿軟,慫,吓得。
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韓娛之影帝

韓娛之影帝

一個宅男重生了,抑或是穿越了,在這個讓他迷茫的世界裏,剛剛一歲多的他就遇到了西卡,六歲就遇到了水晶小公主。
從《愛回家》這部文藝片開始,金鐘銘在韓國娛樂圈中慢慢成長,最終成為了韓國娛樂圈中獨一無二的影帝。而在這個過程中,這個迷茫的男人不僅實現了自己的價值與理想,還認清了自己的內心,與那個注定的人走在了一起。
韓娛文,單女主,女主無誤了。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結婚三年,阮安暖都未曾捂熱霍寒時的心。
于是她決定,不捂了!
五年後。
她帶球回國搞事業,卻直接被他堵在了牆角,“懷了我的孩子就想跑?
!”阮安暖欲哭無淚,說好的禁欲不近女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