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下山時已是傍晚,周霁佑跟随沈飛白原路返回,走了幾步,她猶豫了猶豫:“不回家裏看看?”

她頭朝後擺,很明顯指的是山中那座小院。

“不回去了。”沈飛白不知從何說起,頓了頓,拉上她的手繼續往前,“房子現在歸二叔,沒什麽好看的。”

沒什麽好看的。語調平淡,但語意卻不普通。

周霁佑機敏慣了,思路轉得快,兀自體會出其中的不同尋常。

她想起一個人,一個和電動三輪車車主罵過同樣一句話的女人。盡管她至今都不知道他們罵的是什麽意思,但他們罵她時的語氣和表情如出一轍。

那些好與不好,原來,她都記得。

“我看到一家賣糖炒栗子的,待會回去後買點兒吧。”她把話題繞開。

她步伐邁得慢,手雖被牽着,但身形卻稍稍落後。

沈飛白回頭看她,她表情拿捏得極其自然:“看我幹什麽。不願意給我買啊?”

願意,怎麽會不願意。他恨不得把所有她想要的都捧到她面前。

夕陽的餘晖落滿山野,沈飛白視線越過她,望向樹叢遮掩下很快就要消失于視野裏的那方墓地,眸光沉靜,想說的都藏在心裏。

周霁佑追随着投去一瞥,想到什麽,出聲問:“墳頭挺新的,你前年回來重修的吧?”

他目光一頓,略感詫異,但也僅僅是一瞬。

她有多聰慧,他比誰都看得清楚。就像方才,她故意避談他不願觸及的話題。

“走吧,回去晚了糖炒栗子估計該關門了。”他牽她沿微微傾斜的坡度下行,答案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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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霁佑扯扯嘴角,“嗯”一聲。

***

王蘭馨并不知曉兩人已經跨過界限同床共枕過,騰出來的那間房是留給周霁佑單獨住的,她的安排是,讓沈飛白睡主卧,她去和小兒子大寶擠一擠。

大寶奶奶第一個不贊同:“大寶下晚自習回來是要學習的,你睡在屋裏會打擾他。”

王蘭馨說:“我安安靜靜睡我的覺怎麽會打擾他。”

“那不一定。”大寶奶奶理由多多,“你又不是不曉得,大寶平時學習的時候最不喜歡有人在邊上。”

在她們面前,周霁佑俨然是一名突發性耳背患者,耳邊一片嗡嗡嗡,很吵,卻又聽不懂。

晚上吃的中午的剩菜,天色濃黑如墨,李樂天還未放學。

她貼近沈飛白,盡可能輕地說:“你為什麽不直接說和我住一間?”

沈飛白看了眼她,聲音壓得很低:“不好。”

她懷疑自己沒聽清,側目:“……什麽?”

他握她的手,與她目光相對:“避諱一下,免得背後說閑話。”

他們坐在那間已經打掃幹淨的雜貨屋裏,四周高矮不齊的木櫃要麽是深黑色,要麽是咖啡色,色調很不協調,擺設也很随意。

頭頂一盞節能燈泡,昏昏黃黃,照得整間屋子都缺乏生氣。唯獨他的面容,幹淨硬朗,每一分每一寸在她眼裏都顯生動。

等他們回到北京,這裏的人就都八竿子打不到邊,可他卻顧慮會被傳閑話。

畢竟和大寶奶奶有了短暫的接觸,她想,這個家裏唯一會嚼舌根的人恐怕只有她。

他和她并肩坐床沿,房門僅僅是閉合狀态,裏面沒有落鎖。

她身體後仰,靠雙手支撐,與他之間的距離由一拳不到拉遠至約莫一條手臂。

她今天的裝扮十分簡單,頭發也只是随便紮腦後,此刻頭一歪,順直的馬尾自然垂落,黯淡的燈光下混淆了顏色,辨不清是黑還是金。

“為我避諱嗎?”她輕笑,帶點兒玩味,又帶點兒尋求解惑。

她壞笑時,嘴角習慣性向左傾斜,眼眸如水,明亮動人,天花板上羸弱的節能燈不及她眼睛光芒的十分之一。

他側身,單手撫摸她的臉,修長的手掌沿她額角向下,一路到下巴尖,食指和中指的指縫打開,夾着她左耳,摸到耳後。

手感細膩,微涼,比不上他手的溫度。

“等回去後我就搬過去了,不差這一晚。”他俯身,尋着她嫣紅的唇親上去。

上午在賓館時間不對,一旦膩上就可能停不下;下午在山裏場合不對,也必須懂得克制。

眼下,隔着一扇門,什麽時間、場合都統統抛開,就想親親她,哪怕只親一下。

他唇吻上來的那一刻,話只說到一半,另一半含在唇齒間,猶如拉開一縷粘絲,融化在周霁佑嘴巴裏,蔓延至喉嚨深處。

吐不出話,什麽也吐不出,周霁佑覺得,他現在本事通天,動不動就能輕易堵得她啞口無言。

就像……就像上次……

【你不方便,就別鬧我了好不好……】

她深感這兩句異曲同工。

上次就說讓他等着,這次還等什麽,她要整他,必須整一次讓自己心裏痛快。

零星的思緒一閃而過後,她化身主導,撐在身後的雙手一齊勾在他脖頸後方,向下一拉,帶着他倒向床。

他身體是側扭的,不方便使力,她手按他肩膀一推,輕松由被壓方轉為壓制方。

腿跨開,膝蓋貼床,坐他身上。

唇舌相離,她扶他肩頭,慢慢坐起來,上身和他上身呈大約六十度角。

沈飛白看着她,他兩條長腿都還落在地面,而上半身卻躺平,這種姿勢其實很不舒服,韌帶拉直,大腿繃得略緊。

但他沒有動,周霁佑的雙唇因親吻而些微潤濕,閃爍一層暧昧的水光,他指腹觸上去,眸色幽暗。

“你想做什麽……”

“你猜到了不是麽。”周霁佑輕聲細語,笑得意味深長,“不過你放心……”

她用另只手摸進他線衣下擺,線衣內還有一件薄襯衫,揪住一角,一點點從褲腰帶裏扯出來,“我不會鬧你太兇的,畢竟……”

涼涼的手心鑽入,貼在他熱燙的肌膚,“我身體是方便了,可地點非常不方便,你說對不對?”

沈飛白胸腹的肌肉和大腿同時繃緊,他隐忍着,試圖及時将她手抽出來。

“小佑,別鬧。”

周霁佑在他伸手抓她時迅速躲開,手背到身後,緩慢地俯下身,貼近他。

“現在知道什麽是真鬧了吧。”她輕咬他的唇,嗓音低喃,“上次誰冤枉我來着。”

她軟軟地伏他身上,兩人都睜着眼,呼吸灼熱,交織成一個漩渦,沈飛白極力控制着不被吸進去。

但,還是沒忍住,順應着和她逐漸吻上,像是怎麽親也親不夠,手扶她腰側,配合地支撐着她。

一門之外,王蘭馨和大寶奶奶的争執聲漸漸弱了,隐約中,有腳步聲臨近。

周霁佑趁他不備,那只手又靈巧地摸進去,像一條滑溜溜涼絲絲的蛇,沈飛白肌肉縮緊。

腳步聲越來越近,大寶奶奶的房間在最裏間,可能是她回房,也可能不是。

……會是誰?

“小佑……”他喉結輕滾,喉間悶出一聲,沙啞不清,斷續不前,似在喊停。

周霁佑一顆心急速跳動,她不會比他少緊張一分,但一股執拗死撐着她,不願輕而易舉放過他。

把他壓制在身下,他卻忍耐不敢反攻。這機會,多難得。

他身體的反應如此誠實且清晰,無論是可聞的,還是可觸碰的。

她臀往上頂了下,懷着十二分的惡意。

指尖也摸到胸膛上的一粒,揉捏把玩。

沈飛白被她折磨得呼吸漸沉,差一點就直接掀了她衣服手伸下去。

腳步聲過來了,沒有漸次遠離,偏偏就剛好停在門外。

周霁佑心提到嗓子眼,她一動不動,和沈飛白唇抵唇,彼此對望,互相都能感受到胸腔的起伏。

老式木門的外側沒有門把,內側是一個黑色的彈子鎖盒,不鎖門的時候必須将之擰開用內鎖固定,否則外面打不開,只能動用鑰匙。

也就是說,此時此刻,房門是別上的,一推即開。

他們聽見,門板似乎稍稍有了動靜,盡管十分細微,但他們的全副神經都已繃于一個臨界點,或許……落針都能可聞。

沈飛白手肘一撐,托着她利落起身,手環上她的腰,一抱一起,站直,連帶着把她也放到地上。

兩人面對面而立。

門板被推開一條細縫,似是意識到不妥,停下。

過三秒,敲門聲響起。

咚咚咚。

“飛飛,你們要不要喝水?”王蘭馨站門外問。

沈飛白墨染的眸色直直對着周霁佑,手下,在快速整理衣服。

“你等會,媽。我們出去喝。”他垂眸盯着她,用地方方言啞聲說。

周霁佑臉頰發燙,但她不認錯,也不低頭,他看着她,她昂頭,抿唇回視。

“哦……”王蘭馨柔柔應聲,微蹙眉,有些疑惑,轉身離開時,嘟哝一句,“不會是嗓子不舒服感冒了吧?”

她一走,屋內,周霁佑被沈飛白推向身後,壓在一扇櫃門前。

他手滑到她頸後,知道她怕癢,掌心的兩個硬繭有意輕輕磨蹭。

周霁佑脖子後縮,動來動去,雙手推他,“去喝水了……”

他低頭,懲戒性地咬上她耳垂,又軟又燙,像剛出爐的綿柔蛋糕。

她針織衫本就松垮遮在褲腰外,他順利滑進去,找到那個柔。軟的位置就揉上。

她在他禁锢的懷裏輕顫。

“沈飛白,你……”她本要說句恐吓的話,卻猝然消音。

“先收點利息,回家後連本帶利都要還給我。”他吐着熱氣,在她耳邊說。

周霁佑渾身都發軟。

她雙手背後,緊貼櫃門才得以腿不打滑。

她要說點什麽,一定要說點什麽,嘴巴剛張開,他卻已經迅速退離,轉身開了門,先出去了。

“……”

她獨自靜立在灰撲撲的陌生房間,扒了扒微微淩亂的頭發,不知該笑一笑,還是該嘆口氣。

好樣的啊,不好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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