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出嫁

“如果不是四皇子早薨,二姑娘怎麽會嫁給那匪人?”

“二爺也是背運,押運的絲絹遭了雨淋,這耽誤了皇太後過壽要被問斬,若不是那土匪幫忙,二爺怎麽也是免不過一死了……”

“話是這麽說的,二姑娘如今卻要嫁給土匪,實在可惜了!大姑娘還嫁了個翰林學士呢!論才學樣貌,二姑娘哪樣差?”

“哎,好又怎麽了?四皇子還不是年紀輕輕就薨了?要我說,她就是沒福氣!都是命啊!”

……

商岚坐在銅鏡前看着銅鏡裏粉黛紅妝的自己。

都是命?

命是什麽?

不過是心機叵測,步步為營。

商岚身邊的丫環靈犀一跺腳,對着窗外呸了一聲:“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

“我今天就出嫁了,”商岚拉過靈犀的手,拍了拍,“高興點。”

“二小姐……”靈犀生得濃眉大眼,眼睛一紅,淚蛋蛋就吧嗒吧嗒砸了下來,“我都不能陪你……那粗人欺負你怎麽辦?”

“如果論起來,也算得親上加親。”商岚站起來,抱了抱靈犀,安撫道。

“可是他……他……”

商岚知道靈犀想說什麽。

她也知道自己要嫁的人,在外面是什麽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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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城蕭衍,無惡不作,欺行霸市,殺人放火,最要命的是他流連花街,荒淫無度,所以三十有餘還未娶親。

即使他生得風流倜傥,也沒有人願意把女兒嫁給他。

這次娶親,他不要嫁妝和陪嫁的丫鬟婆子,指名只要商岚一人。得知這個條件,靈犀哭了三天。

“我嫁過去,不是還有二姑姑麽,好歹是有親人的。”商岚拭去靈犀臉上的淚痕,“等我安頓好了,我們還有機會見面。”

“聽說他是二姑姑和北戎異族人生下的,”靈犀愈發苦臉:“二姑姑當年為了回來,把他遺棄,他可恨得牙癢癢的呢,二小姐你可千萬別……”

“不會的,不會的。”商岚笑着抱了抱哭成淚人的靈犀,“你好好聽琥珀的話,她嘴硬心軟,你多哄着她點。”

吉時一到,靈犀給她戴上紅蓋頭,扶着她走出閨房。

“娘親,爹爹呢?”

商岚左右看了看,問母親徐氏。

“孩子,你別怪你爹爹,他心裏難受……”徐氏擦了擦眼角,摘下金镯子給她戴上,拉着她的手不舍得放開。

商岚低頭想了想,轉身對哭得抽噎的靈犀輕聲道:“帶我去書房吧。”

父母只有她一個女兒,從小對她格外寵溺,尤其是父親,更是把她當寶貝一樣寵。

這次,商敬言本是寧死也不肯同意這門婚事。

但是商岚應了下來。

大伯商敬兼也擔心皇帝遷怒商家,所以代商敬言允下了商岚的婚事。

書房門前的青石板上,商岚跪了下來。

“爹爹,岚兒走了,您和母親保重身體,安康長樂。”

直到商岚離開商家,也沒有見到父親。

商岚知道,父親這輩子最注重名節。她答應嫁給那樣一個人,傷了父親的心。

可她不得不這樣做。

她不能眼看着父親去死。

他們都知道,押運的絹帛被雨淋濕,全國絹帛都不翼而飛,都是蕭衍所為。

明知道是個陷阱,你也不得不主動跳進去……這就是那個男人的手段。

商岚摸着手上的金镯,閉上眼。

一點都沒變。

花轎搖晃了兩下。不遠處有鈴聲順風入耳。

“是琥珀姑娘!”靈犀如見了救星,對轎夫喊:“停轎停轎!”

商岚隔着門簾就聽見女人的大笑聲:

“搶婚喽!”

商岚撩開窗簾,望着窗外一身紅衣的年輕女子笑:“來了。”

琥珀甩手丢給她一個蓮花形狀的小繡囊,“師姐出嫁,當然要來送一程。”

商岚聞了聞繡囊:“這是?”

“白紙包的是要命的,黑紙包的讓人半死不活的,”琥珀捂唇偷笑,“紅紙包的是共度春宵外加助你得子的。”

商岚臉一紅,嗔她:“胡鬧。”

“不過聽說姐夫風流,孟浪猶如虎狼,”琥珀紅唇飛揚,鳳眼顧盼笑兮,“師姐從小身子孱弱,不知道受不受得住啊?”

商岚鬧了個大紅臉,羞惱地白了她一眼:“大姑娘家,真不嫌害臊的。”

“就你這臉皮薄得跟紙似的,啧啧,”琥珀搖頭晃腦,眼冒星光,“好想圍觀洞房。”

“行了行了,”商岚撂下蓋頭,“快帶着靈犀走吧。”

“二小姐……”

“哭什麽哭!你二小姐是要去當壓寨夫人吃香的和辣的去了!”

“誰稀罕當壓寨夫人!二小姐啊……”

靈犀哭聲漸行漸遠。

商岚苦笑着攥緊了繡囊。

因為蕭衍的宅院也在都城,沒過多久,商岚就到了。

門簾從外撩開,一個略顯沙啞的女人聲音響起:

“商家姑娘請下轎。”

眼前映入一直布滿皺紋的手。

商岚扶住這只手,走出花轎,跨入蕭衍家的門。

出嫁對商家而言并不是值得宣揚的,沒有吹落打鼓的隊伍開路。只一頂花轎将她擡到蕭衍家門口。

蕭衍家很吵鬧,喝酒劃拳的聲音夾雜着髒話。

商岚垂着眼,跟着引路嬷嬷拐了幾個彎,最後終于走進一扇門。

她剛進門,身後的門就從外面反鎖。

嬷嬷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姑娘稍等。”

商岚摘下蓋頭,環顧四周。

房間倒的确布置成了新房的樣子,窗紙上貼着紅雙喜,床上挂着紅帳,泛光的紅綢緞面上繡着鴛鴦。

她坐在椅子上,看到桌子上的兩只酒杯。她從衣袖裏掏出繡囊,心髒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

要逃嗎?

她自己逃走也許還有希望,但她有能力把姑姑一起帶走嗎?二姑姑從小對她很好,她就這樣扔下姑姑一個人離開?

那真的要毒死蕭衍?

商岚攥着繡囊,緊張得額頭冒汗。

而且就算她殺了蕭衍,蕭衍手下有不少混混也會給他報仇吧。那自己逃了,爹爹和母親會不會被牽累?

她想了又想,想到天都黑了,也沒想出什麽來。

商岚點亮了屋裏的燈燭,又等了一會兒。當她放棄希望的時候,門外終于有了動靜。她站起來,小心地趴在門邊偷聽。

一個年輕女人的聲音關切道:“一哥,你喝多了,我扶你去膳房喝碗醒酒湯吧!”

“春宵一刻值千金,喝甚的醒酒湯!”蕭衍的聲音傳來,“慧姨,你把小蘭帶出去!”

“一哥!”

門鎖的嘩啦啦地響了兩聲。

商岚一驚,連忙戴上紅蓋頭,坐回椅子上,緊緊地握着裙擺。

房門咣當一聲響,搖搖晃晃走進來一個人。

男人的黑色鞋面出現在她視野裏的一瞬,頭上的紅蓋頭也被揭開。

頭上的鳳釵片羽嘩啦啦地響。

商岚下意識地閉上眼。

蕭衍看着她的睫毛像翅膀似的輕顫,垂下一抹微暗。

他笑問:“怕了?你來找我談條件救商二爺的時候,可特別淡定呢。”

商岚慢慢睜開眼,就看見蕭衍兩手握着太師椅的兩邊,彎下身,臉正貼在她面前,撲面而來的酒氣熏得她忍不住皺眉。

商岚下意識地向後躲扇,可她躲一寸,蕭衍就近一寸,直到她無處可躲地靠在椅背,

蕭衍的鼻尖低着她鼻尖,眼裏泛着不懷好意的笑。他有着西北戎主的血統,所以眼窩比中原人深邃,劍眉入鬓,鼻梁挺拔,生得不是一般的俊。

商岚臉紅得像要着火,也不知道是羞是惱,她瞪着蕭衍回答:

“沒有。”

“沒有?小表妹膽子挺大嘛,”蕭衍擡起手滑過她的臉頰,最後勾着她的下颌捏了捏,壞笑,“不知道一會兒的事兒怕不怕呢……”

商岚望着蕭衍,打斷了他的話:“為什麽不拜堂?你是要讓我當妾?”

“怎麽,”蕭衍看着她的紅潤的唇瓣,心不在焉地反問,“當妾折辱商家二小姐了?”

商岚抿唇,偏過頭。

蕭衍的手指劃過她的唇瓣。癢得商岚一驚,扭頭想要躲閃,卻被蕭衍單手鉗住下颌掰了過來。蕭衍低頭,吻上了她的唇。

果然如預想的一樣,又軟又甜。

商岚擡手推他,可怎麽推都推不動。他的舌勾勒着她的唇形,暧昧地吮咬。

“不……”

蕭衍沒有停,一直吻到自己滿意,才放開她。

女人滿臉的淚痕,晶亮的眼睛憤怒地瞪着他。

蕭衍愣了片刻,起身背對着她,冷哼道:“這裏可沒商家那麽多規矩,當妻當妾,都是我一句話的事。你要是想當妻,先學會伺候我。”

商岚抹去臉頰的淚,問:“姑姑呢?”

蕭衍背對着她。他的個子很高,他站着,她坐着,商岚感到一股無形的壓迫感。她站起來,向他走了兩步:“我要見她。”

“見她做什麽?”蕭衍的聲音明顯冷了。

“她,是你生母啊……”

“她不是!”蕭衍猛地轉身,眼睛都紅了,瞪着她,“在這個家裏不許提她,聽見了嗎!”

商岚一抖,連忙低下頭想躲閃,但蕭衍勾着她的下颌,讓她不得不擡頭,居高臨下地命令她:

“伺候我更衣。”

商岚咬咬牙,擡手碰到他襟帶。

蕭衍低頭看着她。她慌亂地眨着睫毛,臉紅得像顆熟透的紅蘋果。小小的手,小心翼翼顫抖着解開襟帶,拉開他的外衫,從頭到尾都垂着眼睛不敢看他。她給他更衣的時候,蕭衍擡手拔掉她頭上的鳳釵,放下她的頭發,看着她瀉下的頭發又黑又直,擡手摸了兩下。

手下的身體在輕顫。

他勾起唇角:

“還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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