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季子峰默默開車,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宋清流自從跟宋清源和鄧佳甯吃了一頓不愉快的晚餐之後就處于情緒低谷狀态,季子峰全程目睹,比誰都清楚此刻他就是一枚一觸即爆的炸彈。

兩個人在gravity酒吧後面的停車場停好車。

“怪了,今天gravity的保安怎麽這麽多?”宋清流一邊走一邊側身問季子峰,“有什麽大牌在這有場子嗎?”

“沒聽說。”季子峰也注意到gravity整體的氣氛有些怪,保安人員少說也有平時的兩倍多,裏面的人也比平日裏要稍少一些,雖然距離人流高峰時間還早,但一般這個時間gravity都已經爆滿了才對。

宋清流駐足看了一眼臺上正在調試設備的賀奔,頭疼地合了合眸子,格外不屑地暗自“嗤”了一聲,單手撐在吧臺随口道:““martini。”頓了頓又補充道,“dry。”

“這樂隊沒見過啊。”季子峰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也跟着要了一杯一模一樣的martini。

“s,蕾塔以前所在的樂隊。”宋清流聳了聳肩道,“她這麽上趕着違約,我也救不了她,明天娛記又有主題可以寫了。”

季子峰這才反應過來:“什麽?蕾塔跑來唱歌了?怪不得保安這麽多……”

“把你的腦子晃一晃,那可是大海波濤滾滾的聲音啊。”宋清流輕輕抿了一口酒,翻了個白眼,“蕾塔是偷着來的,跟保安什麽關系?”

“……也是。”季子峰幹巴巴地笑了笑,然後又好聲好氣地問道,“那……少爺,我們是……在這聽聽?”

“沒興趣,走吧……等等,怎麽不是她?”宋清流出乎意料地挑了挑眉峰,遠遠望着臺上站着的那個瘦瘦小小的身影,疑惑地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喃喃道,“他們換了新主唱?看模樣是找人濫竽充數的吧……不過,既然蕾塔都過來了,怎麽不讓她上場呢?跑都跑了,最後還是怕毀前程?”

“那蕾塔去哪了?”季子峰也抻着脖子瞄了瞄臺上明晃晃的聚燈光下安靜站着的小姑娘,個子矮并且太瘦,明顯不是蕾塔。

“你問我我問誰?”宋清流晃了晃酒杯,對季子峰說,“要不你去找找她吧,我猜在後臺的可能性比較大,讓她趕緊回去不要浪費時間。”

“好!”季子峰義不容辭地接下這個任務,畢竟讓他幹什麽活都比在宋清流身邊接受精神摧殘要舒心得多。

“等一下。”宋清流突然道。

“怎麽了?是不是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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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噓!”宋清流再次轉身面向臺上的樂隊,眼神驟然認真起來。

其實此刻基本沒有人把注意力放在樂隊身上,因為正主兒還沒來,沒有人會對名不見經傳的暖場樂隊的表演感興趣。

“……這樂隊怎麽了嗎?”季子峰問道。

“這首歌我以前聽蕾塔唱過。”宋清流目不轉睛地凝視着燈光彙聚的那處,微微蹙眉,諱莫如深地低語,“聽上去好像被改了。”

“改了?”季子峰不明所以地揚高了聲調。

“改得比較粗糙,只是簡單地把每個小節的人聲和節奏點錯位了,個別節點變成了弱起。”宋清流抿唇笑笑道,“我本來覺得他們沒了蕾塔就是個不入流的樂隊,沒想到還是有兩下子的。”

季子峰難以理解地瞪大了眼睛:“……人聲和節奏點錯位?你确定不是唱搶拍了嗎?”問完他又開始後悔——他為什麽總是憋不住問宋清流蠢問題找奚落呢?宋清流說是有兩下子就有兩下子呗!

“這要看掌握的度。這歌之前寫得比較糟糕,所以表現出來得非常簡單粗暴,節奏變化單一,并且人聲起始都是正拍,雖然這樣唱比較容易博取那群追求力量感的聽衆的共鳴感,但實際上比較低級粗糙,拿不上臺面。”宋清流難得心情好地仔細解釋,“現在錯位得非常巧妙,女聲部分歌詞斷句也改得很到位,雖然聽上去整體還是原來的歌,但層次感明顯豐富了許多,憑空多了許多炫技空間,逼格瞬間就上去了。”

季子峰見宋清流竟然破天荒地沒諷刺他,還耐着性子跟他分析這些,膽子更大了,于是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繼續問蠢問題的沖動:“為什麽我感覺這女的嗓音很好聽,不太像唱搖滾的啊!”

“在問為什麽之前,先把你問題的邏輯捋順了。”宋清流嫌棄地擺擺手示意他閉嘴,顯然不再想多廢話半個字兒。

這時候大部分人已經在嘁嘁喳喳打聽樂隊的名字了,氣氛如同漲潮一般逐漸熱烈了起來。

宋清流端着酒杯怔怔地聽着,逐漸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我感覺,這女的比蕾塔還厲害啊!”季子峰也聽得非常帶勁兒,抖着腿碰了碰宋清流的臂膀,“我靠,這高音吼的,我全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爽!”

“連你都能聽出牛b來了,說明已經不是一般的牛b了。蕾塔能在e5發揮已經很厲害了,這女人穩穩地上f5,并且在f5仍然能保持嗓音的通透感,真聲的音域估計能到g5。不僅如此,她頭腔共鳴運用得很随意但又很專業,所以你才會有全身發麻的震撼感。”宋清流感嘆着說完,快速吞咽了幾口杯中辛辣的馬丁尼,悠悠地道,“真是天無絕人之路,我去認識一下這位女主唱。”

“那我……”去幫你把她叫過來……

季子峰還沒積極表态,便見宋清流匆匆将酒杯“哐當”一聲擱在吧臺上,擠着人流大步走向後臺。

friday樂隊已經到了,暖場樂隊自然要下臺給人騰地兒,臺下的人還意猶未盡地尖叫嘶喊着“s!s!”此起彼伏的癫狂吼叫聲把friday樂隊的開場白都給壓下去了,而他們完全不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麽。

賀奔、猴子六和狼仔玩樂隊多年,從來沒感受到過這種程度的熱烈氛圍,興奮地你一嘴我一句地讨論着剛剛臺上的表演。

“感覺跟他媽的高-潮了一樣!”狼仔大汗淋漓地說道,他剛換的幹淨t恤已經被汗水浸濕,成了深深淺淺、溝壑蔓延的地圖狀。

“那丫頭一開口我還以為走調了!”猴子六将bass擱在手邊,表情莫測地讨論,“你說她怎麽聽幾遍就能全記準,這未免有點太神了吧?跟開了挂一樣啊!”

“我也覺得,全程我都被她的聲音牽着走,完全失去了自己的控制力。”賀奔說完,“咕咚咕咚”地灌了半杯白開水,一轉身看到斜倚着牆站在暗處的蕾塔,頓時怔住。

宋清流就在這時沖了進來。他掃視了一圈,把目光鎖定在賀奔一行人身上,禮貌地颔首道:“你們好。”

三個人頓時傻眼了,全國玩音樂的誰能不認識宋清流?誰又不知道宋清流眼高于頂、傲慢清高、從來都是別人上趕着跟在他屁股後邊兒拍馬屁?但是此刻,宋清流竟然親自跑到後臺跟他們打招呼……簡直夭壽啊!

“你好你好……你是來找蕾塔的吧?”賀奔客客氣氣地道,說着便端着杯子朝蕾塔的方向點了點,“她在那兒。”

“你們剛剛的女主唱呢?”宋清流目光在雜亂的人群當中四處逡巡,卻并沒有發現白梓萱的蹤影。

“哦,你說那個小丫頭啊,”猴子六湊過來熱情地搭話,“她吃東西去了。”

狼仔正坐在窗邊吹涼風,随手指了指酒吧對面的“鮮果奶昔屋”:“好像去了那兒。”

“謝謝。”宋清流說完轉身就走。

“鮮果奶昔屋”內。

白梓萱蜷着一雙小細腿,蹲在二層樓梯扶手上邊兒,雙手捧着一個超大杯的芒果酸奶奶昔,含着吸管哧溜哧溜地喝着,後面站着一整排的保镖。

“鮮果奶昔屋”的顧客主要集中在一層,宋清流進去的時候轉悠了一圈都沒看到白梓萱的蹤影,正當他以為她已經離開的時候,恰恰聽到身後傳來一個脆生生的嗓音——

“你這麽着急,是在找廁所嗎?”

這問題有點不那麽美好,但這聲音落在宋清流的耳朵裏那真是宛如天籁。

宋清流驚喜地回頭,長腿一邁,一步三個臺階快速爬上樓梯,結果尴尬地發現白梓萱所在的那個角落正好是樓梯的拐彎兒處,他過不去。

“廁所不在這邊哦。”白梓萱咬着吸管指了指樓下。

“你好,我是宋清流。”宋清流直接掏出一盒印刷精良的名片,抽出一張,擡頭看了看位置較高的白梓萱,索性以一個雙手朝上的姿勢遞給蹲在欄杆兒上的女人——他活這麽大,還真是頭一次把名片遞得這麽沒架子。

白梓萱垂了眼皮,瞟了那張小紙片一眼,然後面無表情地“哦”了一聲,禮貌地說:“你好。”

宋清流尴尬地舉着名片,手腕已然開始僵硬——他本以為,這女人就算認不出他的臉,也該聽說過他的名字,就算沒聽說過他的名字,看到他名片的內容也應該有所表示,然而她竟然對他一點興趣都沒有,甚至都不把名片接過去!

白梓萱大杯的奶昔已經喝到了底兒,吸管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這讓宋清流在尴尬無言的氣氛中感受到了巨大的嘲諷力。

“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宋清流本來想用這句臺詞開個玩笑調節一下僵硬的氣氛,怎料他說完便看到白梓萱張大了小嘴,迅速從欄杆上跳了下去,轉身消失在了二層的隔間。

他趕緊跟上去,到了隔間卻并沒有見到她的身影,頓時急得團團轉,又沒看到白梓萱下樓,于是他仔仔細細又在二層轉了一圈,這才發現白梓萱正抱着膝蓋坐在一個綠色矮桌下面。

“你在幹什麽?”宋清流跟着鑽了進去,與她面對面。

“躲起來,不引起你的注意!”白梓萱一本正經地對他說。

“……”宋清流嘴角抽了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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