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沙雕的智慧
有時候李逾白真的很佩服賀濂。
他總能想出些天馬行空且幼稚非常的建議,卻又直插要害,還能勾起廣大群衆的參與欲望。換個人說這話都顯得突兀,但賀濂就做到毫不違和。
這是怎樣一顆沙雕與智慧共存的奇妙小腦瓜。
縱然心裏的吐槽鋪開之後能跑馬了,李逾白強大的表情管理系統仍舊幫他維持住了高冷人設,一瞬間的驚愕也只是稍微睜大了眼,随後又若有所思地将目光落點飄到了熱氣球外——海岸,日出,椰子樹。
直到裴勉響應號召,并把攝像頭利落地轉了一遍,确認五個人都被框在裏面。
李逾白嘴角抽搐,有點繃不住了。
原本同樣對賀濂的提議興趣缺缺,顧随則在裴勉說“先來”後展現了堪比小貓咪的旺盛好奇心:“隊長,你最大的秘密不就是——”
被身後的人一把捂住了嘴,江逐流面色如常:“不就是你打游戲只會玩輔助嗎?”
“那你們是太小看我。”裴勉笑笑,裝作沒明白顧随突然被強行禁言的原因,伸手在鏡頭前試探了一下,進入表演模式。
“還能是什麽?”李逾白配合地吐槽他,“你喜歡穿裙子?”
裴勉作勢要打人,最後才嚴肅地說:“你們還記得FALL全團的應援色嗎?”
顧随咬手指:“粉的,少女粉。”
江逐流恍然大悟:“當時好幾個顏色選吧,也沒讓粉絲投票,我還沒反應過來就定了粉色,常哥說參考了權威意見,很迷信——”
“其實就是因為我喜歡粉的。”裴勉捂臉。
其餘四人:“……”
裴勉:“沒辦法,我就是喜歡嘛。”
片刻沉寂。
李逾白真沒想到,他們老媽子一樣愛操心的隊長身體裏住了個少女。
當然這說法也不完全對,男生不喜歡粉色叫性別刻板印象。但平心而論,裴勉平時穿衣基本黑白灰,亮一點的顏色大部分也冷色調,全身上下沒有半點粉紅元素。這時他乍然說起應援色的前世今生,叫李逾白怎麽能接受。
裴勉還在喋喋不休:“……你們不覺得以後演唱會,滿場都是粉紅色會特別浪漫嗎?我終于說出來了,好輕松,等回國我就把壓衣櫃的衣服拿出來……”
賀濂捧場:“隊長沖鴨!”
顧随和江逐流止不住地笑。
陽光破雲而出,李逾白望向海岸線盡頭,金色籠罩了整片蔚藍。耀眼,他伸手擋了一下,心情卻不受遮攔地廣闊——
“我的事,你們不知道的就很多啊。”賀濂大大方方地坦誠,“不過我長這麽大還沒有談過戀愛,這在家裏不算個秘密,鏡頭面前應該是吧?”
江逐流誇張地說:“真的假的?”
賀濂:“真的。”
顧随趁機坑他:“不信,你再說個靠譜點的。”
嘴角不自禁往上揚,李逾白剛想說你們別老欺負小孩,那邊賀濂卻認真思索片刻,又誠實地說:“我第一次見到FALL,在島團的演唱會上,快三年前,你們還是練習生,去當伴舞加表演嘉賓——有這回事嗎?”
江逐流一怔:“對,第一次登臺。”
“那時候剛出國,頭次放假,偷偷溜回來就想看島團的演唱會。我喜歡他們的舞擔,還有那首Give me ur heart,名字很老土但舞臺特別好看。”賀濂眼神亮晶晶的,分不清是初升日光,或者因為回憶而綻放,“然後你們出來表演,我想這幾個人真有意思……所以這算追星成功嗎?”
“你都說了不是粉絲。”李逾白揉一把他的頭發。
金棕色的,在指縫中漏出一點,又順着這動作迅速彈開一點光澤。
像抓住了星星。
李逾白有點出神。
等反應過來時,江逐流和顧随正把賀濂一頓數落。他們說賀濂裝得太像,開玩笑問要不要給你簽名,賀濂一米八幾的大男孩,狹窄的空間裏,毫無抵抗之力地被揉在熱氣球框的邊緣,舉手投降瘋狂認錯。
要不是開熱氣球的華人大叔趕緊制止高空危險行為,李逾白真有點擔心他們團會就此隕落——應了那個倒黴催的團名。
五點鐘,太陽還沒完全出來,但光已經灑落大地和海洋。
“小随呢?”裴勉饒有興致地問,“你們兩個無話不談,允許你說逐流知道但我們都蒙在鼓裏的,不算作弊。”
顧随反抗說才不是作弊,但争一口氣的附加條件讓他着實苦惱了一會兒。他抓抓頭發,把棒球帽改成反扣着,一撮呆毛從空隙裏固執地翹了起來。
年輕的臉全部露出來,逆着陽光,邊緣一圈溫柔的金色,好像下了很大的決心。
他眯了眯眼:“我……我不喜歡彈鋼琴。”
攝像頭輕微地晃了一下。
衆所周知的是,顧随還沒出道的時候拿過青少年鋼琴比賽的金獎。
那年他十六歲,知名鋼琴天才算不上,但稱贊一句很有天賦不為過。出道之後,和其他成員比起來,身為偶像的其他領域稍微薄弱些,鋼琴作為才能就尤其突出了。
顧随性格有點偏激,不撞南牆不回頭,可能并沒有外表那麽甜。只是他笑點低,所以給了人很好相處的錯覺。
在李逾白的印象裏他沒和顧随有過很深入的談話,想來裴勉也是。而江逐流,好像就是顧随放棄鋼琴的大好前途進演藝圈的全部理由——他只和江逐流有聊不完的話,遇到事只找江逐流,在節目上總站在江逐流旁邊……
私下裏,他對李逾白和裴勉其實有點冷。
說他心比天高也好,醉翁之意也好,甚至說他恃才傲物,李逾白都相信。惟獨他不相信顧随會不喜歡彈鋼琴。
不喜歡的話能練習這麽多年嗎?怎麽看都太荒謬了。
但顧随自己這麽說的。
“小時候,逐流哥知道吧?媽媽說手指長适合練琴,就送去練,然後一直守着我,沒有辦法只好拼命練,一天四五個小時——我那時候還沒上小學诶!等出了成績,所有人都覺得你憑什麽說不喜歡,于是……從來沒有說過。”
講到這兒的時候,顧随笑了笑,兩只手捧上自己的臉,在發燙。
江逐流扒拉了一下他的衣領,用力撫平褶皺。
“啊啊啊希望媽媽看到不要怪我說出來!我會繼續練琴,但是,我也想做真正喜歡的事!”顧随直接捂住了眼睛。
嘴角還在笑着,李逾白卻覺得他有點想哭了。
賀濂不失時機地問:“那是什麽事?”
顧随傲嬌地哼了聲說:“一個問題時間到,後面的事後面再講。”
“小江呢?”裴勉戳了他一下。
“我?”江逐流不着痕跡地舔舔被風吹得幹燥的嘴唇,“其實我沒什麽秘密……非要說的話,又有很多沒告訴過你們的事。”
裴勉:“比如?”
江逐流:“我官方身高是假的。”
李逾白“啊”了一聲,聽他無視所有反饋繼續說:“已經一米八八了,所以我和小随站在一起……你們以後不要老笑他矮。”
裴勉:“還真是人過二十竄一竄啊?”
江逐流害羞地垂下頭:“對不起。”
裴勉冷酷:“不原諒你。”
氣氛被他們或者沉重或者輕松的話題帶得快活多了,熱氣球飄在半空。在狹窄的小籃子裏看寬闊的天空,無垠的大海,這體驗很矛盾。
“阿白呢?講好了大家都要參與,你不準逃走啊。”裴勉把鏡頭對準了他。
猜到了立刻會被針對,李逾白啞然失笑:“你們想聽什麽啊?”
賀濂剛要說話,被裴勉攔了一下,示意他別打斷。
平時總笑着的隊長表情沉靜地拿着攝像機,目光卻看向李逾白,沒去管鏡頭會不會歪掉:“你想說什麽,就說什麽……但不許說‘沒有’。”
後文都被堵住,李逾白微微低頭揉了把鼻尖,後頸有點發燙。
朝陽在這時一躍而出。
海水徹底失去了原本的顏色,被透過雲層的陽光照得與天空連成了一片,分不清哪兒是水哪兒是雲,燦爛的,明亮的,将整座島嶼都籠罩了。
熱氣球的火焰相比之下黯然極了。
“其實在這之前,我自己都不知道有什麽所謂秘密。”李逾白擡起頭,望向日出的東方,海岸線一點也不曲折。
裴勉威脅說:“你好好講,要是像淩晨的時候我把你扔下去。”
配合他的話一般,高空的風刮過熱氣球,整個框子蕩了蕩。心真正地飛起來,渾身都是輕的,遠處太陽一躍而起,藏進了雲層。但光亮還在,水波粼粼間,好像有衣服顏色鮮豔的人群從露營地鑽出來,争先恐後地歡呼。
李逾白不得不承認,他倦怠的疲憊的想法在這一刻真正動搖了。
“可能以前覺得沒救了算一個嗎?但這次出來又在想,說不定不一樣呢?
“回去之後會等來好天氣的。”
抵達上海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暗了。
說着半自由行,結果最後半天的購物活動還是被強制參加。封閉的購物市場和免稅店,導游的解說、小商販的大嗓門以及機場廣播榨幹了熬夜後的最後一點清醒,李逾白在飛機上睡得天昏地暗,非要賀濂搖了他半天才醒來。
睜開眼,他朦胧地看見賀濂無可奈何擦着手:“知不知道自己睡覺流口水啊?”
被吓了一跳,李逾白站起身時頭撞到行李艙,他顧不上喊痛,慌亂地一摸自己的下巴,接着迅速反應過來被賀濂坑了——
他睡覺戴着口罩,怎麽也輪不到流口水去賀濂身上。
小壞蛋,李逾白怒目而視,賀濂笑笑:“但說實話,你睡到半截腦袋砸我肩上那一下的動靜……我都被你砸醒了!”
“不好意思。”李逾白略帶歉意地說。
賀濂大度地擺擺手,和他一前一後走出機艙。
裴勉在前面同陳戈打電話,邊打邊給他們傳話:公司還算有良心,派了兩輛車過來接人回宿舍休息,第二天的安排則是此前說過的選曲。
李逾白還沒從剛睡醒的迷糊中徹底回神,只是一出廊橋,眼前有燈光飛快地閃爍了幾下,他下意識捂了捂眼睛。
人群中有個女孩子大喊:“不要開閃光燈!”
同一架飛機的乘客不明所以,尚不知道發生的事,江逐流搶先一步反應過來,不可思議地扭過頭:“咱們這趟是不是有別的藝人?”
離得近的女孩子聽見這話紛紛開始笑,七嘴八舌的。
“沒有啦!”
“就是接你們的!”
“能簽個名嗎——”
前面小範圍地騷動,李逾白默默拉起口罩,從賀濂頭上摘了漁夫帽扣在自己腦袋,幾乎要把整張臉都捂住。
賀濂不滿地抗議說好帽子借我的,見他這樣又笑了:“你幹嗎呢?”
李逾白:“我沒化妝,恐鏡頭。”
也許還不算太晚,但前來“接機”的粉絲并沒有很多,兩只手就數完了,一半拿着單反,另一半則保持着禮貌的距離陪他們走了一路。以前他們有過比這多的接機人群,可比不上正當紅的TSU,太久沒見這陣仗,縱然不想說話也不得不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
拿完行李,裴勉低頭發了條信息給陳戈,面向接機的幾個女孩露出标準微笑:“我們準備走了哦,你們回家記得注意安全!”
女孩子們又參差不齊地喊他們的名字,說要加油。那些聲音彙集到一起,像一條條溪流最終淌進了綿延的大河。
“等你們回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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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