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036
晚上,下班後,梅書語先去了賀真彥上班的酒店,她沒有提前給他打電話,是本想給他一個驚喜,誰知,她剛到酒店門口,卻先遇上了一個人,一個她完全沒想到會在這個時間和地點遇上的人。
“阿當醫生?!”她滿懷驚喜地跑了過去。
賀真彥走在酒店大堂裏,快下班了,他正準備給梅書語打電話,問她晚上有什麽安排,但他很快就看見了梅書語,并且也看見了她正步步跟随的、感覺與她之間的關系很不一般的一位中年男人。
他收起手機,默不作聲地跟了上去。
梅書語一邊走一邊問阿當醫生。
“怎麽回事?您怎麽會在這裏?是出差還是——”
阿當醫生一路沉默,直到進了電梯,他才轉頭看了梅書語一眼,表情凝重地說:“難道你不知道?”
“不知道什麽?”
“冰冰住在這裏。”
叮——
電梯到了,門打開了,但梅書語仍呆呆地立在那裏。
阿當醫生走出兩步後轉過頭來:“你不過來嗎?”
梅書語這才匆忙跑出了電梯。
阿當醫生用卡刷開門。
“他在裏面。”他低聲地說。
梅書語緊緊地咬住下唇,隔了好半晌,她才鼓起勇氣似的、朝卧室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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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冰躺在床上。不知為何,如今一看到他躺在床上的模樣,梅書語的整顆心都會揪緊,她屏息靜氣、小心翼翼地走過去。
“……薛先生……”她俯在床邊,小聲地喚,薛冰緩緩睜開眼睛,“啊?梅書語!你怎麽來了……”
他似乎是想努力表現出驚喜,但他虛弱的聲音出賣了他。
緊接着,他劇烈地咳嗽了起來,梅書語上前幫他輕撫着胸口,一邊眼眶就劇烈地熱了起來。
“薛先生,您是什麽時候住到這裏來的?為什麽沒跟我說呢?”
薛冰努力順氣,然後解釋道:“你不是忙嘛,最近……”
“媽媽和書言也都沒跟我提起!”
“你別怪他們,是我不讓他們說的……”
“為什麽啊?”梅書語情不自禁地嚷了起來。
薛冰一臉平靜地看着她,然後笑了笑說:“你家還是太小了啊,住不習慣……”
不,他一定是胡說的,一定是的!
但,不管那些了!
“那您現在是怎麽回事?不舒服嗎?”
“嗯,一點頭暈而已……”
正說着,阿當醫生拿着針進來了。
“要打針啊?”梅書語問。
薛冰突然害羞了起來:“梅書語,你先出去待會兒吧!”
“我不要!我要留在這裏陪你!”
話一說完,她自己沒被吓到,倒把薛冰給吓到了,不過阿當醫生馬上就說需要梅書語留下來幫忙,“幫我按着他!別讓他亂動!”他故意惡狠狠地說。
針紮進去的時候,薛冰臉上明顯露出痛苦的表情。
梅書語心疼不已。
阿當醫生命令薛冰接下來一動都不許動。
“那我身上癢了怎麽辦?”
“忍着!”
“您這是虐待!”
“那也好過你自虐!”阿當醫生毫不留情,并要求梅書語幫忙看着薛冰。
“放心吧阿當醫生!我會好好看着薛先生,絕不讓他亂動的!”她拍着胸脯說。
薛冰抗議:“喂,你倆,什麽時候串通一氣了?沒我的允許,居然結盟?”
就在這時,外面響起了門鈴聲,阿當醫生說:“我去開吧!”
沒一會兒,賀真彥就闖了進來。
“真彥?你怎麽來啦?”
完全沒想到的梅書語,怔怔地站起身。
賀真彥将目光在梅書語和薛冰的身上來回地逡巡着,片刻後,他尖酸刻薄地問:“我是不是打擾你們了?”
梅書語一臉尴尬:“你怎麽這麽說啊真彥,是我剛剛在門口碰到了阿當醫生,才知道薛先生住在這裏,又聽說他病了,所以才過來看看他的。”
“病了?什麽病?”
“這個——”
梅書語不想回答。
賀真彥的臉一下變得鐵青。
感覺到氣氛有點不對,薛冰起身解釋:“沒什麽啦,你來了剛好,本來就想說晚上約你一起吃飯……”
“約我?吃飯?誰?你嗎?還是——你?”賀真彥又轉回頭,冷冷地瞪了一眼梅書語。
梅書語越發有種不舒服的感覺。
她有點生氣地說:
“真彥,你能不能不要用這種語氣——”
啪!
完全沒來得及反應,一記耳光,已扇在了梅書語的臉上,她的腦袋歪向了一邊。
“你敢背叛我?”緊接着,賀真彥又一把揪起了梅書語的頭發,把臉湊近她問:“你想叫我陪你和你的老情人一起吃飯?你腦袋沒病吧?!!!”
薛冰沖過去抓住賀真彥的胳膊:“賀真彥!你好好說話!幹什麽動手?快放開她!”
賀真彥用手肘頂開了他。
“我跟我女朋友說話,你插什麽嘴!”
阿當醫生走過來,一把扭住了賀真彥的雙手:“這位先生,你想讓我報警嗎?”
薛冰跌坐在床上。
剛剛賀真彥頂他那一下,讓他有不好的預感,因此他拿手在臉上輕輕地一抹,再把手攤開一看,果然都是血。
啊啊啊啊啊!!!!!!!!!
突然間的、梅書語就像瘋了似地沖向了賀真彥:“賀真彥!你是不是瘋了!瞧你都對薛先生做了些什麽?!”
一切都安靜了下來。
原本還在奮力抵抗阿當醫生的賀真彥,停下了他所有的動作。
他靜靜地望着梅書語,看盡她此刻臉上憤怒的表情,以及底下、她緊緊握起的雙拳。
曾經,這個女人,在他面前露出過最嬌羞的表情,也曾經,她在他最脆弱最無助的時候給了他最大的包容與關心,但現在,一切都沒了,她正沖着他嘶吼着,仿佛他已變成了她最仇恨的敵人。
背叛從來不是什麽稀奇的事。媽媽曾經這樣說過。
他的腦袋裏再次警鈴大作。
你快瞧啊,真彥!這就是你喜歡的女人!
你快瞧啊,真彥!你真是個懦夫和孬種!
媽媽憤怒的臉,又漸漸變成哭泣的臉,她說,愛情啊,愛情只是一個幻夢,一個你永遠只能拿來自欺欺人和無法真正掌握的幻夢……媽媽縮在角落裏哭泣的身影,在他眼前慢慢地縮小、縮小,讓他覺得媽媽才是那個需要人保護的小孩,而他,是大人。
對不起,媽媽,我不該趕走爸爸的,早知道是這樣的結果,當初我就不把在街上看到他們走在一起的事告訴給您了……
但,一切為時已晚。
賀真彥試着做出妥協的動作,阿當醫生放開了他,于是他走到梅書語面前,輕輕地碰了碰她剛剛被他打過的臉頰,然後他點點頭說:“抱歉,我不該打你,是我的錯,我不該……相信你。”說完,他轉身離去。
賀真彥一路飚車回家。到家後,他直奔酒櫃,一口氣抓出了四五只紅酒,全部打開,再配着從口袋裏掏出的一整排止痛藥,大口灌進去。
他仿佛是想借着這瘋狂痛飲,去躲開內心無法逃避的痛苦,但當他站在客廳中母親的遺像前時,他終于忍不住,跪在地上,失聲痛哭了起來……
他向母親忏悔着:
對不起,媽媽,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反抗您的,我早該想到,在這個世上,只有您,才是真正關心我的人,我一定是着了魔了,才會為了別的女人而去反對您,而且……在您死去的時候,我居然還感到那麽開心!我真是罪該萬死啊,都還沒來得及好好孝順您呢,就讓您離開了人世,我這麽做,又和狠心把您抛棄了的父親有何區別?是我!讓您被您至親的人接連抛棄了兩次!所以,該死的人是我!挂在這牆上的照片裏的人,也應該是我!
死。
突然間,死這個字,如一盞明燈在賀真彥昏聩的腦海裏一亮。
去死吧。
把自己殺死吧。
用最殘忍的方式,解決掉自己,以此向母親謝罪,以此去安慰她含冤帶恨的亡靈。
想到這裏,賀真彥丢開手裏的酒瓶,向廚房走去。
門外,因為門鈴始終無人應答而急得團團轉的梅書語說:“怎麽辦?他不開門!他肯定在裏面!我好怕他會出事,怎麽辦?我們怎麽才能進去呢?”
薛冰從後面拍拍她的肩:“你別着急,我們再想想辦法。”說着,薛冰後退兩步,觀察了一下四周的地形,然後對阿當醫生說:“我們去砸窗戶吧?”
阿當醫生皺皺眉:“你确定?”
薛冰點頭。
阿當醫生拉住了他:“我去就好!你動都別動,更不許你碰任何尖銳的東西!”
薛冰淘氣而又無奈地舉起雙手:“那就只好辛苦你啦!”
阿當醫生警告般地瞪他一眼,然後轉身,從附近找來了一塊石頭,向窗臺的方向走去。
梅書語仍在團團轉,薛冰上前摸了摸她的腦袋:“嘿,安心點,會沒事的,嗯?”
梅書語轉過頭,在黑暗中向薛冰投去了感激的眼神。
沒多久,他們就聽見玻璃被敲碎的聲音,然後薛冰拉起梅書語的手,輕輕地對她說:“行了,我們也過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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