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郎心

琅鏡見三人齊刷刷把眼睛挪開，方覺不對，再一看下面，大驚失色，連忙把褲子提起來，穿好，方才燦燦的說：“兩位大人，天帝陛下......”

司墨的臉陰沉沉的，雙眼仿佛要噴出怒火來。

他素來知道琅鏡是個傀儡，帝君扶持他坐上魔尊這個位置，不過是為了維持魔界表面的統一，事實上就連幾個魔界長老也沒有把他放在眼裏，更加不用說他們上清天的人，可是這也荒唐的太過出格了！

他厲聲說道：“魔尊，你身居高位，不謀政事也就罷了，連禦玺這麽重要的東西，你也能弄丢？”

琅鏡似乎下一秒就要跪倒在地，這一緊張手一滑，褲子又哧溜一聲掉了下來。

這回潤玉做好了充分的思想準備，麻利的把頭轉了過去。

琅鏡戰戰兢兢，好歹在自己的兩個妃嫔的攙扶之下站直了。

“司墨大人切勿動怒......我保證這幾天就能找到，這幾天就能找到......”

司墨看到他如此窩囊的樣子，只得忍着怒氣說：“今天這個朝會诏令蓋不了章也就罷了。明日幾位長老就會如約來參加朝會，結束後将拟定一個疆土劃分方案，上面需要你的禦玺蓋章。明天你若是還找不到禦玺在何處，莫怪我将此事禀報給帝君，帝君責罰下來，你且受着吧！”

說吧，司墨就拂袖而去，洛辰連忙跟上，潤玉走在最後。

在走出大殿之前，潤玉不禁回頭望了琅鏡一眼。他從未見過如此昏庸糊塗的魔尊，心裏實在稀罕。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覺得琅鏡看見他回頭，把腰彎的更低了些，這動作未免太――刻意了。

房中，潤玉俯身讀書，手指撥頁，案前燭火幽幽，忽然一陣微風吹過，燭火跳動，卷中字影瞬間陰了一刻。

他眉尾稍揚，眼中閃過一絲光亮：“朱雀姑娘。”

朱雀莞爾一笑，目光似輕柔羽毛在他臉上拂過：“你何時能把姑娘這兩個字給我去了，聽着好不習慣。”

潤玉不答，合攏了手中的書，溫和的說：“朱雀姑娘，可是計劃已定？

朱雀望着他，抿緊了唇。

看似溫存親切，彬彬有禮，實則郎心似鐵，百煉成鋼。

縱然自己願化為繞指柔，也不知能不能熔了他這顆磐石心。

“我和師兄的意思，殺司墨不難，難的是如何将這個責任推脫到孔碩長老他們身上來。”

她說的道理，潤玉自然明白。他反問道：“你師兄定的什麽計策？”

朱雀說：“明日魔尊琅鏡便要召開魔界朝會，屆時三位長老和司墨都會參與......”

她微涼而馥軟的唇湊在潤玉耳邊，唇齒間仿佛有芝蘭香氣溢出，潤玉頗為不自在，但是也知道此間耳目衆多，不這樣不足以掩飾兩人所謀。

朱雀靠他靠的極近，手碰到了他的手臂，卻發覺觸感和以往有些不同，有點微微的硬朗感，不像是肌膚的感覺，不由得心中疑惑。

“你受傷了嗎？”

潤玉把手縮了縮：“無事。”

不願意求人是一方面，另外，其實直到現在，他也不能完全的信任朱雀。

能讓他坦然交付身心，把後背袒露于前的那個女子，已經不在他身邊。

朱雀臉色黯淡了一瞬，繼續說道：

“真冥長老的原下屬，現在的流寇首領習凜也會參加，師兄打算......”

潤玉卻說：“我有另一個想法....”

在外人看來，西窗下紅燭高燒，燦如星火，女子依偎在男子懷抱中，并肩而立，話巴山夜雨，言笑晏晏。燭光下，兩人倒影重合在一起，漸漸融合成一人，親密無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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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川河畔的這塊土地，既小，又貧瘠，怎麽能供的上我們五萬大軍的供給，不妥，不妥。”

會議上，習凜大搖其頭，對上清天提供的疆土劃分方案十分的不滿意。

琅鏡端起了魔尊的架子，他雖然不敢對着三位長老如何，但是一個流寇的首領，他自忖還是壓的住的。

“習凜将軍，此乃帝君憐憫你衆人居無定所，只得擄掠為生，才指示魔界為你等劃出一塊土地，供你們安居樂業，你等不要不知足才好。”

司墨耐心的問道：“那不知習凜将軍想要哪塊土地？”

習凜大大咧咧的說：“既然帝君垂憐，不如把真冥長老原先的領土重新劃給我們，如何？”

孔碩長老冷笑一聲：“你倒是說得輕巧，真冥反叛在先，沒有把你們一起治罪已經是帝君和魔尊寬宥，簡直得寸進尺！”

他和宮烨、陌?Z兩位長老早就已經把真冥長老的領土劃分完了，吃進去的肉，哪裏還有吐出來的道理？

司墨心中暗恨，他算是知道，潤玉為什麽把這個計策只定為中策，而将禍水東引之策定為上策了。因為這個計策看起來确實好，實際上極難實施，現在這個習凜擺出一副潑皮無賴的樣子，一心和他讨價還價，他背負着帝君的囑托，卻不能和他翻臉，還要好聲好氣的勸說，一想起來就覺得窩火。

他看了一眼旁邊仿佛要打瞌睡的潤玉，當下決定也來“禍水東引”一把。

“副統領，請問你覺得此事如何處理才好？”

潤玉一副被吓醒的樣子，雙眼放空。

“我認為司墨大統領說的非常有道理，我完全同意。”

陌?Z長老噗的一聲笑了出來，連忙把嘴掩住，司墨的臉漲的和豬肝一樣紅。

這個混蛋潤玉，想置身事外，故意裝傻!

談判陷入了僵局，老好人天帝洛辰出來打圓場：“大家開了一上午會議也累了，不如起身走動走動，休息休息？”

宮烨長老站了起來，硬邦邦的說：“我看也不用談了。既然你們不願意接受忘川河畔那塊地的安置，那就滾回去繼續做你們的強盜好了。”

三名長老中，和真冥關系最差的就是宮烨。他和真冥之前為争奪領地，仇怨甚深，自然對他的屬下也沒有好口氣。

琅鏡以為他就要離席，連忙起身勸道：“宮烨長老，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

宮烨哼了一聲，到底不願意在這會場多待：“老夫要出去透氣！”說罷揚長而去。

潤玉眼光閃爍了一下，在手腕上幻化出一枚鈴铛，輕輕握住了它。

片刻後，衆人重新落座，繼續商讨相關事宜。琅鏡眉頭不禁皺起，這個宮烨出去了都快半個時辰了，還不回來，莫非是出了事情？可是他如果是出了魔界宮殿，應該也有侍衛向他彙報才是。除非他察覺端倪，悄悄溜走......

他想到此處，不禁打了個寒顫，環視了在場衆人一圈，眼中已現決絕之色。

他苦心策劃多年，終于等到今天這個機會，能夠把幾個魔界長老一網打盡，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就算存在宮烨長老這個變數，他也顧不得了。

習凜和司墨經過一番漫天要價，就地還錢的拉鋸戰，勉勉強強接受了忘川河畔之地的分封，同時還朝天界要了些軍糧，補給之類。天帝洛辰滿口應允，沒有提出任何異議，幾乎是要錢給錢，要物給物，看起來只想快點了結此事。

潤玉倒是頗有些意外，他原本在疑惑洛辰跟着來是幹什麽的，因為此次純粹只是魔界內部的疆土劃分，上清天派人來鎮場子，和天界關系不大，但是司墨從頭到尾把他帶在身邊，原來是打算讓他來當冤大頭的。

想來也有道理，上清天之所以來處理此事，就是因為習凜這群流寇不停滋擾天界，洛辰和魔界協商無果，才向上清天求援，司墨這次來，算是給天界消災解難的，天界不出點血，也實在說不過去。

他正在想着此事的前因後果，那邊司墨已經把疆土劃分協議拟好，似笑非笑的對琅鏡說：“魔尊，你的禦玺，不會到今天，還沒找到吧？”

琅鏡神态頗有些尴尬，陪着笑臉說道：“找到了，找到了，昨晚就找到了。”

陌?Z長老悠悠的說：“不知道魔尊的禦玺是在哪位美人的床下扒拉出來的啊？”

孔碩長老接口道：“魔尊睡過的女人太多，只怕自己也不記得把禦玺送給誰當禮物了，所以才這麽難找吧。”

洛辰和潤玉勉強憋住了，司墨和兩位長老幹脆肆無忌憚的哈哈大笑起來。潤玉瞥了一眼琅鏡，只見他神态自若，甚至還有幾分歡喜之色，陪着衆人一起談笑風生，毫無羞窘不安之态。

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也算是個人才。

協議草拟完畢，照例先要給司墨過目一遍。司墨拿起協議書，一字一句的審讀着，忽然說：“為何沒有把天界的補償協議寫進去？”

洛辰站起身來，含笑說道：“司墨大人，這份協議的名字是邊界協議，天界給魔界的物資如果放進去，倒是和主題不符了。等魔尊和幾位長老簽完這份協議後，我和魔尊會另外再拟定一份簽約。”

司墨想着這番話也有道理，點點頭，沒再說什麽，把協議遞給了魔界的侍衛，侍衛捧着協議，請魔尊琅鏡拿出禦玺，在上面蓋了章子，接着又端起協議和印油，挨個給孔碩長老、陌?Z長老、司墨按上手印。

孔碩長老按了手印，順口說道：“宮烨怎麽還不回來？”

正準備按手印的陌?Z長老停住了：“宮烨不簽字，這個協議能作數嗎？”

洛辰接口道：“我們這裏大部分人都同意了，差一個人不要緊的。”

潤玉皺了皺眉頭，天帝洛辰似乎有點越俎代庖的太過分了。

兩位長老和司墨都簽了協議，按了手印，協議傳到了潤玉面前。琅鏡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麻煩副統領也簽個字。”

潤玉正色道：“上清天有司墨大統領簽字，我就不用簽了吧？”

司墨對琅鏡的提議十分不滿：“協議有我簽就夠了。”

潤玉有什麽資格在協議上簽字，他才是帝君派來作為上清天的代表的。

潤玉敏銳的注意到，琅鏡和洛辰悄悄對視了一眼。

協議已經回到了琅鏡手中，司墨催促道：“魔尊你快點簽。”簽完了，他好早點回上清天向帝君交差。

這次帝君用了潤玉的策略，只怕今後會對他更加器重。本來還想着趁在魔界的功夫，用流寇作亂的名義除掉他，不料和談的如此順利，倒是不方便行事了。回上清天前，須抽個空把指令撤回來，免得帝君起疑。

不要緊，以後多的是機會。

琅鏡手持羊毫，卻紋絲未動，臉上露出了一絲神秘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