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黃雀

琅鏡手持羊毫，卻紋絲未動，臉上露出了一絲神秘的微笑。

他将筆放了下來，臉上露出悠然自得的神情：“我現在忽然不想簽字畫押了，怎麽辦？”

司墨大怒：“琅鏡，你什麽意思，想造反嗎？”

琅鏡冷笑一聲：“你說對了！”

說完，他重重拍了幾下巴掌，外頭嘩啦一聲大響，夾雜人喊馬嘶聲音，一隊軍隊狂飙而進，魚貫而入，将大殿團團圍住，為首的将軍跪下。

“魔尊，聽聞有刺客闖入大殿，屬下奉命前來護駕！”

司墨兀自懵逼，環顧了一圈四周：“刺客，什麽刺客？”

琅鏡一揮手，帶兵前來的魔界将軍孟梓就退出了大殿，順便關上了門，大殿內只剩他們幾人。

他悠悠的說：“習凜等流寇趁天、魔、上清天幾方共同商讨協議之時，派兵潛入魔宮，暴起作亂，魔界三位長老不幸遇難，幸得大統領司墨和天帝洛辰奮起反抗，誅殺習凜，救下重傷的魔尊琅鏡，叛亂得以平息。”

司墨啞然失笑：“琅鏡，你是看戲文看多了，大白天裏做夢來了嗎？以為就憑你這區區幾個人的軍隊，也能困得住我等？”

他正想朝天大笑幾聲，忽然發現全身發軟，毫無一絲力氣，而前方的陌?Z長老已經暈頭轉向，倒在了地上！

琅鏡嘆息道：“陌?Z長老這個喜歡咬手指頭的習慣可真不好。”

司墨幡然醒悟：“印泥，你在印泥之上搗了鬼！”

琅鏡笑眯眯的說：“我知道你們在吃的喝的上面都會十分小心，不過對于這個簽字畫押的印泥，估計就沒這麽看重了。我這從鬼王那裏拿來的噬魂草，藥性相當不錯，只要指尖粘上一點點，就能刺破皮膚，進入五髒六腑。大統領你現在感覺如何啊？”

司墨咬牙切齒道：“難怪你昨天不肯拿出禦玺和印泥.....”

琅鏡聳聳肩：“誰知道你區區一個朝會诏令，也要我拿禦玺來蓋章。我這摻了寶貝的印泥，自然不能拿出來給你們亂用。”

如果昨日用了印泥，只怕很快就會被發現問題，所以他才靈機一動，推說禦玺不見了，又為了轉移他們的注意力，假裝......

司墨環顧四周，兩位魔界長老靈力均不如他，一個已經倒下，另一個渾身抽搐，至于那個習凜早就昏死過去，不禁心中惶恐，覺得有點暈眩，雙腿發軟，半曲着跪在了地上。

空氣間彌漫着一股肅殺之氣，壓抑得人透不過氣來，山雨欲來風滿樓，忽然一個鎮定自若的聲音傳來。

“魔尊大人為謀大事，不惜自污聲名，如此心性耐力，實在讓人佩服。”

琅鏡擡頭，原來是站在角落的潤玉。他本來沒怎麽把這個副統領當回事，聽到他如此說，倒是笑了一下。

“你看出來了？”

潤玉笑笑，這個琅鏡，故意當着衆人之面，假裝和妃嫔尋歡作樂，又不小心讓褲子掉下來，無非是為了讓司墨等人的關注點都落在他的荒淫行為上，從而忽視掉禦玺離奇失蹤的事情。

他就說，怎麽會有荒唐到如此地步的君主。

事出反常必有妖。

如今大殿上，除了琅鏡，還站着的便只有沒有在協議上簽字畫押的洛辰和潤玉了。司墨看了兩人一眼，驚疑不定，不知道他們兩人現在到底是站在哪一邊的。

他嘶啞着嗓子問道：“琅鏡，你究竟想如何？”

琅鏡笑容可掬的說：“大統領放心，我不會殺你的，我還想讓你幫我做個見證呢。”

說着，他走上前來，從司墨的腰中拔出他的劍，一劍刺中習凜的精元。習凜本就昏倒在地上，立刻被一劍刺死，魂飛魄散，化為灰燼。

司墨簡直目瞪口呆：“你，你幹什麽？”

琅鏡一笑：“你說我是在做什麽。”

司墨的聲音在顫抖：“你這是栽贓，是陷我于不義！”

琅鏡驚訝的說：“不不，您怎麽會是不義呢，習凜作亂，殺了兩位長老，大統領為給兩位長老報仇，一劍将其刺死。當真大義凜然，英勇無雙啊。”

司墨背上冷汗無聲滾落。

他說完這句話，把習凜的佩劍拔了出來，放在司墨手中：“大統領，我剛剛已經給您做了個示範，現在麻煩您像我剛剛那樣，代替習凜，殺了孔碩、陌?Z兩位長老。”

潤玉看到習凜的佩劍，悄悄用手握住了手腕上的鈴铛，若有所思。

司墨心中浮起從來沒有過的絕望，他若是依從了，帝君追查起來必定是死罪，不依從，只怕馬上就要魂飛魄散。

怎麽走，都是死局。

他戰戰兢兢接過習凜的佩劍，忽然聽到一個人說：

“且慢。”

司墨扭過頭，原來是潤玉。

潤玉慢條斯理的說：“大統領殺一個就夠了，給我留一個。”

司墨吃驚的瞪大了眼睛，琅鏡卻笑的直不起腰來，這個看起來默默無聞的副統領，原來是個如此妙人兒啊。

“怎麽，司墨大統領不願意做的事情，潤玉副統領倒是要搶着做？你莫非很喜歡殺人嗎？”

潤玉唉聲嘆氣道：“我當然不喜歡殺人，可是我若是不殺人，只怕就成了對你們無用的人，馬上就要身首異處了。”

琅鏡不禁莞爾，他開始的計劃，确實是打算将潤玉殺了滅口的。要見證人，有司墨一個就夠了，人多了反而怕走漏風聲，可是潤玉既然做出了主動投靠的表示――

他望了洛辰一眼，洛辰卻輕輕搖了搖頭。

潤玉看向洛辰：“天帝陛下，我們在一起相處這幾日，我應該沒有得罪你吧？你為何今日非要置我于死地？”

洛辰含笑道：“你沒有得罪我，但是你這人太聰明了，我不放心聰明人。”

對付習凜的上中下三策正是出自他手，潤玉之才華，當時就令他頗為驚豔。此人底細不清，太過精明，萬一養虎為患，将來後悔莫及。

潤玉搖頭：“天帝陛下你這麽說，就錯了。”

洛辰說：“哦，為何？”

潤玉正色說：“聰明人才會貪生怕死，才懂得惜命，你們若是了解我的過往，就知道，我從來不是什麽正直的好人。一個能出賣上司，只為貪圖富貴往上爬的人，只要你有把柄在手，又何必擔心控制不住呢？”

洛辰聽他如此一說，猶豫了。這位副統領的事跡他也聽說過一二，據說不僅告發自己的上司謀反，還帶頭誅殺叛軍，更加攀上陵光神君，靠女人上位，上清天多有對其不屑之言語。

潤玉繼續說道：“相反，你留下我，卻是大有用處的。”

洛辰問：“為何？”

潤玉一本正經的說：“我能從短短幾個月期間，從一名無名小卒，攀上幾位神君，現在更加官至副統領一職，能力不可謂不出衆，魅力不可謂不驚人。”

這回連洛辰也忍不住笑了，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厚臉皮自吹自擂的。

潤玉一臉的誠懇：“憑我的本事，成為帝君心腹，是遲早的事情。到時候天帝和魔尊兩位在外鎮守天魔兩界，我在上清天和兩位互為內應，守望相助，何愁不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洛辰聽了他的話，有些意動。琅鏡卻對潤玉大有好感，他還記得在司墨和幾位長老集體嘲笑他之時，只有潤玉保持了沉默，當下便做主道：“既然如此，留下你也不是不可以......”

“不行！”司墨急了。

洛辰看向司墨：“大統領有何見教？”

司墨咬牙切齒的說：“只要你們殺了他，我願意發下上神之誓，永遠效忠你們。”

洛辰和琅鏡都是一愣，他們知道司墨和潤玉大有嫌隙，卻沒想到，兩人的仇怨深到了如此地步。

司墨看着潤玉，眼睛幾乎要噴出火來。他提出這個條件，固然有和潤玉的種種私怨的緣故，更加重要的是，如果他們留下了潤玉作為見證人，就未必需要留他的活口了！

也許他們現在還沒有想到這一點，但是潤玉一旦活了下來，憑他的巧舌如簧，勸說琅鏡和洛辰兩人殺了他也不是不可能。所以他幹脆先下手為強，只要潤玉一死，洛辰等人只能依靠他來善後。

琅鏡和洛辰兩人相視片刻，點點頭。

司墨是帝君的心腹，職位也比潤玉高，更加願意用上神之誓這樣的條件來約束自己，兩相比較，自然是選擇留司墨更為妥當。

琅鏡主意已定，對司墨說：“請大統領動手吧。”

司墨毫不猶豫，拿着習凜的劍，幹脆利落的殺死了兩位長老，獰笑着向潤玉走去。

“潤玉副統領，我聽說你靈力不低啊，怎麽寧可在這裏鼓動三寸不爛之舌，也不願意拼死一搏呢？”

潤玉退後了兩步：“魔界軍隊已經将大殿團團圍住，我單憑一個人，又有什麽用處。”

他一邊說着，一邊下意識的看了下手腕。他在宮烨長老離開之時，已經傳訊給朱雀，以雲?|多疑的性格，應該早就過來了才對。

如果是平日裏，就算大軍圍繞，他單身逃脫，也并非不可能，可是現在他雖然沒有中毒，卻因為上神之誓的反噬，不敢動用靈力，只得和琅鏡等人周旋，以拖延時間。

要是雲?|和朱雀還不來幫忙，他勉力一搏，勝負殊為難料。

司墨一步一步逼近潤玉，志得意滿。

雖然被琅鏡等人逼到了如此境地，不得不背叛上清天，但是能夠除掉這個眼中釘、肉中刺，也是值得的。

他已經走到了潤玉面前，忽然聽潤玉一聲驚呼。

“帝君，你來了！”

司墨頭也不回：“死到臨頭還敢耍陰謀詭計。再說，帝君來了又如何？我已經宣誓效忠魔尊和天帝陛下，帝君來了我也不怕！”

後面傳來一個威嚴的聲音：“真的不怕？”

司墨一個哆嗦，劍掉在了地上，慢慢的回過頭去。

“帝......帝君......您來了？”

潤玉嘴角浮現一絲微笑。

正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