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金蘭

衆人向門口望去，只見大門不知何時已經被打開，“雲坤”手執劍鞘，面容冷峻，淡定地跨過一堆倒在地上的屍體，一步一步向他們走來。他走過之處，被他手中的劍刺中的魔族将士，身體如雪花般崩潰，散碎的魂魄碎片燃燒着淡藍色的磷火，冉冉升上天空，消散的無影無蹤。

司墨再也站立不住，直接跪倒在了地上，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潤玉屈膝跪下：“帝君，您來了。”

“雲坤”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說：“到我身邊來。”

司墨忽然醒悟，撲倒在地上，三步并作兩步爬向“雲坤”。

“帝君，我是被逼的，我真的是被逼的！”

他直起身子，指着洛辰和琅鏡，急促的說：“帝君，是他們，是他們逼我殺了幾位長老，是他們逼我發下上神之誓！”

“雲坤”面無表情的說：“這麽說，你對我還是很忠心的了？”

司墨連連扣頭：“屬下對帝君的忠心，天地可鑒！司墨願意為帝君赴湯蹈火，九死無悔！”

“雲坤”面色似有動容，司墨擡着頭，把脖子都仰酸了，見到他終于不再是面無表情，心中一喜。

他就知道，帝君絕對不會殺他。不說別的，他可是從帝君殺兄奪位時候就開始跟随他，帝君的秘密，沒有誰比他知道的更多！帝君怎麽舍得殺他，怎麽能殺他。

“雲坤”嘆了一口氣，悠悠的說：“既然你說，能為了我九死無悔，那今日就是你兌現承諾的時候。我也不用你死九次，一次就可以了。”

司墨幾近崩潰，伏在地上哀哀的說：“帝君，請你看在屬下向來忠心于你的份上.....”

“雲坤”一本正經的說：“就是因為你忠心于我，所以我才更要殺你。”

司墨沒想到帝君如此絕情，直接癱倒在了地上。

洛辰和琅鏡心中凜然，帝君這是一次不忠百次不容的意思，因為期望越大，所以失望越大吧。

潤玉看見他們臉色，猜出他們的想法，不禁抿了抿嘴，斂住了唇角一絲笑意。

忠心于雲坤的，“雲坤”不殺就怪了。

“雲坤”望向洛辰和琅鏡：“你們沒有什麽可說的嗎？”

兩人相視一眼，琅鏡先開了口：“帝君，我二人雖有欺瞞之舉，但絕無反叛之心。望帝君明察。”

“雲坤”冷笑一聲：“你們确實沒有反叛之心，不過是不甘心做上清天的傀儡，所以惺惺相惜，志同道合，圖謀獨立，我說的可對？”

兩人頓時沒有話說了。

洛辰心知今天這關十分難過，三位魔界長老的親信軍隊還駐紮在魔宮的外面，一旦知道他和琅鏡設計殺了他們，就算帝君饒過他們，只怕也會遭到那些人的群起攻之。

帝君一直視他和琅鏡為傀儡，今日有了這麽個大把柄在手，日後再無擺脫上清天控制的可能。

他心中忽然冒出一個念頭，為何沒有看見執明神君或者孟章神君的軍隊呢，連禦殿軍的人也沒看到一個。是潛伏在後，還是帝君今日就是只身前來？

他握緊了拳頭，雖然帝君實力強悍，但是如果只有他一個人過來，他未必沒有一拼之力！

他雖然看似中正平和，圓滑世故，實際上卻喜歡劍走偏鋒，以小博大。否則他在天界的日子，雖然說不上多麽惬意，但是比琅鏡這個魔尊還是有威望的多了，他卻情願和琅鏡合謀，為他定下計策，誅殺三位魔界長老，換取琅鏡手握魔界大權後對他的支持。

今日之事就算帝君肯寬宥，不以反叛論之，也必定嚴懲他二人，今後的日子想必會更加難過，那就不是讨好一個司墨就能過得去的了。

之前被迫逢迎上清天中人，他已經覺得不甘，又怎麽願意去受更多的屈辱！

思及于此，他低喝一聲，腳下猛的一踩，靈氣瞬間爆裂了起來，身形猶如離弦之箭一般，朝着“雲坤”沖去，手中長劍也在那一霎那出手，冰冷的寒意讓周圍的溫瞬間降低了許多，劍氣包含着殺意瞬間席卷而來。

面對洛辰巨大威壓的籠罩，“雲坤”身形始終紋絲不動，唯有那收縮的雙眸讓衆人看得出，他是想要捕捉洛辰真正的攻擊所在。忽然，“雲坤”輕飄飄的橫移半步，身形貼着洛辰錯過，随手朝着虛空一抓，頓時一柄長劍瞬間握手，猛的劈出。

“轟！”兩劍相交，一聲巨大的金鐵交鳴的聲音，空氣劇烈摩擦，瞬間爆裂出一陣陣的轟雷一般的聲音。

這一系列的戰鬥說起來似乎很複雜，實際上快得不可思議，衆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看見洛辰被擊成重傷，口吐鮮血，躺在地上動彈不得，奄奄一息。

琅鏡看的目瞪口呆，剛才就在洛辰出手之時，他曾經用眼神向他示意一起上。但是在帝君的長期積威之下，他到底還是沒壯起這個膽子，和他共同進退。

帝君的修為，果然是到了不可思議的境界！

“雲坤”輕蔑的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洛辰。

一個牽線木偶，也妄想逆天改命，變成有血有肉的活人？

他傲然而立，眉角有冷冷凝霜：“琅鏡，你想活嗎？”

琅鏡幾乎脫口而出，想活，當然想！

他張開嘴巴，卻沒有開口，因為他順着“雲坤”的目光望去，看到了地上的洛辰，忽然明白。

他是讓他當着他的面，殺了洛辰，來宣誓他的忠心！

他不禁感到一陣心寒。平心而論，洛辰這人有些虛僞，表面上寬和，實際上一肚子的小九九，他性情豁達大氣，雖然和洛辰交好，有時候也看不慣他的性格。可是他對自己，确實沒有虧待過，為自己出謀劃策，四處奔走，殚精竭慮。單說此次的計劃，就是洛辰一手制定的。他主動向上清天求援，以商議對付流寇的名義，找機會将三大長老聚集到一起，從而将他們一網打盡，只是沒想到和潤玉的三策不謀而合。如今事敗，說到底也是被他所連累，帝君要他殺他......

琅鏡蒼白着臉，單膝跪下，卻是不發一言。

“雲坤”沒想到他居然有如此膽量，在這種情況下還敢忤逆于他，不禁冷笑道：

“好個兄弟情深！這樣好了，我給你們兩個一個機會，你若是舍不得殺他，只要在我面前自盡，我就放過他，如何？”

這是說，他們兩個之中只能活一個了。

琅鏡垂頭喪氣，撿起了地上的一把劍，慢慢的向洛辰走去。

“雲坤”面帶譏諷的笑起來，果然，事到生死關頭，什麽狗屁親情、愛情都沒有一個靠得住的，何況這兩個狐朋狗友之間所謂的友誼。

琅鏡慢慢走到洛辰面前，拿劍對準了他，洛辰按着心口，喘息着，看着他一步一步逼近。

琅鏡拿劍對着了他，手卻在發抖，刺不下去了。洛辰反而平靜了下來，對他微微一笑。

“我今日行刺帝君，你不殺我，他也不會放過我。你動手吧，我不怪你。”

琅鏡手抖的更厲害了，忽然一個反手，用劍朝自己的精元刺去！

洛辰大驚，拼盡全力，身子直奔琅鏡撞了過去。琅鏡情緒激動之下，居然沒有提防他，被他一把搶過了劍。

“洛辰，不要！”琅鏡醒悟過來，撲了上去，洛辰已經用劍捅入了自己的精元，倒在了血泊之中。

琅鏡不可思議的将臉湊近，想查看洛辰還有沒有一線生機。

洛辰對上那雙帶着驚愕迷茫的眼，靠近他的耳朵，用幾不可聞的聲音輕聲說：“活下去.....別忘了我們的約定.....要掌握自己的命運，不要為人所控......”

他沒有把話說完，就身子一搖，仰天倒下，化作一縷青煙，消失在了淡薄的空氣中。

孤橋向晚，落紅紛飛。

“我洛辰。”

“我琅鏡。”

“今天義結金蘭，從此死生相托，吉兇相救，福禍相依，患難相扶，同榮辱，共進退。雖不同生，死願同死！”

“今天義結金蘭，從此死生相托，吉兇相救，福禍相依，患難相扶，同榮辱，共進退。雖不同生，死願同死！”

都說天魔兩界世代不兩立，誰能料到，這一代的天帝和魔尊，名義上兩個至尊之位的君主，實際上的兩個被牽線的傀儡，竟會于某夜無意相遇，把酒孤橋上，互訴那人前風光和人後不堪，義結金蘭誓，士為知己死。

他貪生畏死，未能與洛辰共進退，但洛辰終究沒有負他。

琅鏡失魂落魄的望着那一縷消散的青煙，頹然跌坐在地上。

“雲坤”沒想到兩人居然都願意為對方而死，大感無趣。他看了司墨一眼，不禁皺起了眉頭，心想這人毫無氣節骨氣，比洛辰那個傀儡都不如，自己當年居然栽在了他手上，今天必定要殺之而後快才好。想到這裏，他提起了手中的劍，快步向司墨走了過去。

司墨見他眼中神色決絕，知道自己已經毫無生機，心一橫，大聲說道：“帝君，你再前進一步，莫要怪我當衆說出你的秘密了。”

“雲坤”冷笑道：“哦，本君有何秘密可言？你倒是說說看。”

司墨心中甚恨，他自問除了這次被迫背叛了上清天之外，其餘時候對雲坤真可謂忠心耿耿，不料他竟然絲毫不念舊情。他看了一眼潤玉和琅鏡，心中已經有了計較。

“你根本不是帝君，你不過是個冒牌貨！真正的帝君雲?|是你的哥哥，已經――”

此言一出，除非帝君把在場所有人都殺光，否則遲早會流傳在外，給他帶來隐患。

他今天是非死不可，但是也絕不讓他好過！

“已經被你――”司墨聲嘶力竭，卻最終沒能說完他想說的話。

他的胸口出現了一把劍，那把劍從背後精元刺入，從胸口透出，一滴一滴鮮血從劍尖滴落，掉在地上。他轉過背來，看着持劍的琅鏡，眼中閃現出一絲不甘心。

琅鏡雖然面色灰敗，但仍然強作鎮定，将劍一抽而出。司墨鮮血淋漓噴出，仰面往後，緩緩倒下。

“帝君，此人死到臨頭，還胡說八道，到處攀咬，死不足惜。”

司墨的話他聽到一半，就已心驚膽寒，知道絕對不能再聽下去了，知道了不該知道的秘密，自己必定難逃一死！

洛辰用他的命換他茍延殘喘，他又怎麽能這麽稀裏糊塗的死掉。

“雲坤”淡淡一笑，心想這個琅鏡倒還不笨。

“如果，我說他說的，是真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