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萱兒尖叫着跑去他的房間,推開門,就見大衣盆正擺在門口,二話不說,蹲在地上就稀裏糊塗一陣翻弄,然後翻出了一件裙衫、一件中衣、一條純白色長款裏衣和一條亵褲,這幾件衣褲有個共同的特點,便是後面都染着明晃晃的紅……

萱兒把它們死死抱在懷裏,司洛辰站在門口看着她。

她聽到自己渺小的聲音窘窘地輕吐道:“這……這些我自己洗……”

“你去掃花園。”他說。

“我,我晚上洗……”她的腦袋幾乎要垂到地底下了,此時此刻竟不敢和司洛辰對上目光。

他倒一派鎮定自若:“交給我便是。”

“啊!”她大叫着把臉埋在衣服裏,一把推開他奪門而逃!

晚上,累得渾身酸痛的上官萱簡直不想動,可是一想到自己的那幾件衣服,就滿面赤灼。回房間把自己手腕和腿腳上的沙袋全部卸掉,活動活動疲勞不堪的四肢,整整在花園打掃了五個時辰,她覺得自己快要虛脫了。

雖然天色已經很晚,還是要去洗衣服的,否則,這衣服藏着掖着,又要被司洛辰翻出來,自己的臉真的沒處放了……

司洛辰晚上給自己送了一次晚飯和水以後就沒出現,他現在在做什麽呢?萱兒不知道他平時都在哪裏洗衣晾衣,還要問他。

她抱起自己的這攤髒衣褲,來到司洛辰的房間,再次推門而入。

“洛,啊——”

萱兒大喊一聲,懷抱中的衣服全掉在地上,慌忙捂着眼睛退了出去!

她看到了什麽!她竟然看到了一個赤條條光溜溜司洛辰!

一個正在更衣的司洛辰!

上官萱摸着自己的心口,瞪着眼呆住了!

心口亂撞,渾身血脈逆流……那結識的身體,那發達的肌理,全被她看見了啊……司洛辰藏在淡雅外套下的的身軀原來是很有貨的……膚白勻稱,肌理分明,精壯得毫無贅肉……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嗚嗚嗚,我不是故意的,她心跳如捶鼓。

很快,司洛辰從裏面走了出來,此刻已經衣衫完整,手裏還拿着她跌落在地上的衣褲。

萱兒一慌掉頭邊跑,咣當一聲,撞在一面牆上……

“哎呦——”呻吟着捂着額頭,緊張的冷汗冒出來了。

“你是要去洗衣服嗎……”司洛辰低低的嗓音溫溫地傳來,很輕。

“嗯嗯嗯……是的是的……”她不停地點頭,如玉的臉蛋紅撲撲的,咬了咬唇。

“我帶你去。”他說。

“好,好的……”她結巴地應。

然後司洛辰走在前頭,她默默跟在身後,偷偷拍自己幾巴掌。笨蛋啊,為什麽不敲門就進去啦!更可惡的是,這家夥換衣服為什麽不鎖門!

走了好久好久,司洛辰的腳步是有史以來最慢的,忽然開口道:“對不起,我沒想到這麽晚了你會進來。”

兩個人住在一起,這個房子裏就兩個睡間,一個澡間,彼此睡房挨着,沐浴的房間在他們睡房後面。平日上官萱基本很少進司洛辰的房,今天一進便是兩次,兩次都窘到幾點。

“額,是我對不起,我沒敲門,我沒想到你在……”

她微微擡頭,瞟見司洛辰光潔的面上竟也浮着一層淡淡的紅暈,難免尴尬。

“你放心,我其實沒看到什麽,剛看了個大概,我就掩面退出去了……”她說完,差點咬斷自己的舌頭。

司洛辰的面頰更紅了,萱兒頭一次看到男人的臉龐也能因害羞而發紅。

他沉沉說了句:“別胡思亂想了。”

萱兒臉上更滾燙了,人生第一次見到男人不穿衣服的樣子……一時難以平靜,甩甩頭,那個畫面還是揮之不去。

“……我們還要走多遠?”她尋找其他話題,企圖分散彼此的注意力。

“快到了。”他說。

“我今天好累,渾身酸痛,我以後再也不想打掃花園了。”

“認真學習武藝,不要荒廢這三年大好時光。”

“我知道……你們都別小瞧了我,我日後一定會有出息的……”她定定地說。

月光如洗,草木芬芳。晚風習習,拂過兩人泛紅的面頰。二人懷揣着各自的無限遐想,許久許久,才恢複平靜。

“司洛辰……”萱兒好聽的聲音輕喚他。

“嗯……”

“為什麽你會做這麽多女人會做的事情?”

“我有兩個弟弟妹妹,是被我養大的。”

“那他們現在在哪?”

“死了。”

萱兒心髒停頓了一拍,吃驚道:“對不起……提到你的傷心事了……可是,可是那麽年輕的一對姐弟,怎麽沒了呢?”

“被惡人暴打致死,橫死街頭。”

上官萱憤恨不已,滿腔沉痛:“什麽人這麽沒天理,連孩子都不放過,為什麽要打死他們!為什麽要這樣!”

“他們偷了一位達官貴人的東西被發現逮捕,然後被活活打死。”

“偷了東西也不該被活活打死啊,那個達官貴人有沒有良知!”

司洛辰轉頭看着她說:“我曾經也是一個小偷。”

“我不會笑話你的,我明白什麽是生活所迫。”他這樣清淨俊秀的男子,平日淡然謹慎而又沉默本分,即便做過壞事,也絕對不是自願,一定有他的苦衷和無奈。

“父母雙亡,我帶着弟妹四處流浪,以天為被,以地為床,那年我也只有十二歲,弟弟九歲,妹妹八歲……他們死後,我把他們葬在一座荒山上,痛哭流涕,然後在一棵歪脖子樹上輕生自缢,卻被人救了下來。救我的人把我帶到一個暗黑組織,教我本領,悉心培養,可惜那是個血腥噬骨的地方,是個人間煉獄,充滿了殺、虐,沒人性的處罰與羞辱,野獸般的蹂躏……後來我在一次屈辱中伺機殺死了掌控我玩弄我折磨我的救命恩人,逃離了那個生不如死的地方。”

他語态雖然淡定,但提起不堪回首的過往,隐隐地還是有些激動。

上官萱倒抽冷氣,難以置信他這不同尋常的遭遇與經歷。

“後來,我又有幸遇到現在的主子。得到了最好的栽培和訓練,成為真正的有用之才,從此忠心耿耿。”

萱兒細細地望着他,晶亮的眸中閃爍着溫柔和慈憐的光芒,“原來你的身世這麽複雜……那個把你從歪脖樹上救了的人,卻是個壞人啊!”

“他是個人面獸性的變态!”司洛辰恨然,雙拳攥緊,“不過,若是沒有他,也不會有今天的我,呵呵……”他冷笑。

“他都怎麽虐待你的,野獸般的蹂躏……是怎樣的啊?”萱兒關切又不解地詢問。

單純如她,又怎會知道那些黑暗變态的事情呢。

司洛辰忽然伸手輕撫過她微熱的臉頰,緩緩道:“已經過去了,沒事了。”

想不到,這個夜晚,司洛辰會敞開心扉,告訴她這麽多他的秘密,一汪柔情輕覆在上官萱的心坎,她忽然覺得,這個青竹般淡然的男子是那麽值得憐惜。

她堅定地說:“司洛辰,謝謝你告訴我這些,謝謝你沒把我當做外人,以後,你就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了!不管發生什麽,我會永遠支持你,喜歡你,真誠對待你!”

司洛辰笑了,他笑起來,連月亮都為之失色。

從這日起,上官萱每日讀書時候都請司洛辰在身邊陪伴,如遇上不懂的字句,便順便詢問。她詫異地發現,司洛辰所懂得的,比她料想的簡直多幾百倍幾千倍幾萬倍!

司洛辰對武學是很有了解的,無情師太交給她的功夫,但凡她記不牢練不對,司洛辰都能在旁邊無人時給她指導糾正。最讓上官萱震驚不已的是,司洛辰記憶力驚人,過目不忘,所有他目光掃過的書籍,字字句句都能精準印刻在腦中,永遠不忘!

日複一日,萱兒在司洛辰的陪伴和幫助下快速地進步着。

時光,在日複一日的苦練中,流轉了三百六十多個日子,一年便這樣過去了。

終于有一日,無情師太在考核她修煉成果後,給了她一句表揚:“很好,鴻靜你終于開竅了。”

“謝謝師父教導有方,都是師父您的功勞!”萱兒喜悅地說。

無情師太淡漠地說:“不必謝我,你個人的努力本師太看得到。”

是的,萱兒為了進取,每日練功比別人多花費幾倍的時間,每到夜深人靜,便反複背誦驚鴻派的武學心法。為了練就力氣和力量,她吃苦耐勞,時常自覺将砂袋捆縛在身,如今,她的輕功已經突飛猛進,比其原先更升了好幾層級別。她的功夫不再是半吊子,已然拳腳生風,內力彙聚,學會了舉一反三,敏捷迅速。

這些師姐們皆為之吃驚,再這般下去,最小的八師妹很快便會超越她們的能耐,把她們的優秀全部比下去。

于是,鴻隐和鴻芷更加焦躁了。鴻隐比過去更看萱兒不順眼,經常找茬,挑毛揀刺。

****

“八師妹,今日我們八姐妹一同下山去。”鴻方一早便敲萱兒的門,通知她,“今日是收租的日子,我們去收租,順便去姑蘇城的集市上玩一玩。”

驚鴻派有着極大的優勢,除了教授弟子傳承武學之外,還有自己的産業,比如田産,她們雇傭佃戶耕種産糧,然後按月收租,作為經濟來源。驚鴻派的收入最主要的是靠收租,驚鴻山周圍有大量的土地是門派私有的,并且這些土地是朝廷賞賜的,不必交稅。

姑蘇城,這塊風水寶地,魚米之鄉人傑地靈,文人騷客為之相傾。常言道煙波廣陵間,流水明月前。

江南美,太湖美,美就美在太湖水,小山小河與老宅沉浸在煙波浩淼的太湖中,猶如一幅巧奪天工的水墨畫,濃淡兩相宜,情意雅致。坐在姑蘇城的茶室裏,手把紫砂壺,品當地碧螺春茗茶,聽一聽說書和唱曲真是太惬意了,享盡人間閑趣。

熱鬧的市集,兩旁商鋪鱗次栉比,整齊林立,街邊的小攤百貨齊全,叫賣聲聲,萱兒跟着七位師姐沿街閑逛,左看右看,心情大好。司洛辰一路沉靜地跟着她們,倒似乎對逛街不感興趣。

“三師姐,三師姐,那又有衣鋪,我們去買幾身漂亮的衣服好不好?”老四問鴻方。

鴻方笑呵呵道:“你又來了,咱們就算買了哪些美麗的衣裳,平日都要穿派中統一的素服,沒機會穿啊。”

“可是那些衣服好好美哦!”老四羨慕不已,街頭的少女夫人們衣着華麗鮮豔,五光十色,真叫人心動。

鴻隐嚴肅厲喝道:“買什麽新衣?我們驚鴻派的弟子是沒衣服給你穿讓你寒碜了不成?咱們日常的衣衫,粉、黃、藍、碧皆有,不夠你換啊!”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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