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小玥迅速奔出門,火速端了一碗熱粥過來給宇天珏,宇天珏拿勺子舀了舀粥,試了試溫度,遞在萱兒幹燥的嘴邊,和聲說:“來,吃幾口。”
上官萱終于發出虛弱的聲音道:“我不吃……”
宇天珏惱怒道:“你是不是想讓上官雲逸給你陪葬。”
“沒有胃口,不想吃……”
只見宇天珏将勺子轉到自己口裏,強行将食物渡到她口中,上官萱唔唔地掙紮着,宇天珏在她胸口一點,她便不受控制地屯咽了下去。粥水潤澤了她幹涸已久的喉嚨,聲音也得到了舒展似地,他的嘴唇剛離開他她便大叫:“你惡不惡心啊!”
宇天珏面無表情說:“或者你自己吃,或者我親自伺候你。”
使勁睜大眼睛,臉紅心跳地瞪着因得逞而露出微笑的宇天珏,萱兒無意識的左手把床褥抓出一個大包。
“如果你以後還是沒胃口,爺都可以親自陪你吃。”他說。
小玥殷勤地遞上手帕,宇天珏擦拭了自己的手,又皺着眉頭拭了拭被她吐髒的衣服,又說小玥:“去我房裏取一件我的衣服。”
“是……”小玥深明其意麻利地退了出去,給他們帶上了門。
宇天珏在上官萱面前褪去外袍,上官萱向床裏縮了縮,“你要幹嘛?”
“爺困了,要睡覺。”他将長袍甩到一旁的矮幾上。
“那回你房間去睡啊!”
“懶得動,就睡這了。”他長臂一伸,捉住她。
“走開,別碰我……”她又開始掙紮了,無奈還是被他牢牢地攔臂壓制地躺在床上。
“別亂動。”他警告。
上官萱不動了,宇天珏閉上了眼睛,只是摟着她睡覺。
在溫暖的包圍中被睡意催眠,萱兒第一次認認真真貼近地看宇天珏,此時他那平靜的五官深邃而又棱角分明。飽滿的額,濃長的眉,俊挺的鼻梁,線條工整的唇形,堅毅好看的下颌,烏黑而厚的長發……他的身上永遠都散發着不可抗拒不容忽視的篤定和威儀,但現在的他,沒有威儀沒有動怒,竟是很迷人。
上官萱漸漸睡着了,她又做了淩|亂的夢,驚醒中身子一動,發現自己正被人從身後擁着,宇天珏溫厚的懷抱讓她很快脫離了不安,又睡了過去。這一覺,居然十分踏實,睡了很久很久。
沒幾日,便到了月信日。
在小玥陪同下剛去吳媽|的院子裏去看望雲逸,陪雲逸玩了一會兒,回來的途中,便突然蠱毒,突然面色青黑可怖,劇烈地渾身痙|攣着倒在路上。
上官萱飽受蝕情蠱折磨,果然如那神醫所說,蠱毒爆發,胸腹之中極度攪痛,腫腹如甕,痛得她直在地上打滾。
“小姐,小姐……”小玥急得眼淚都冒了出來,“你怎麽了小姐……”
“蠱毒……發作了……啊!”上官萱痛苦地叫着,抽|搐着。
簡直是是一腳踏在鬼門關的感受,這種疼痛是在沒犯病之前無法想象到的,萱兒覺得自己的胸腹內部仿佛再被千萬把斧頭重劈,片刻都難以忍耐,更別說要持續疼痛整整三日三夜!
小玥惶惶然蹲在萱兒旁邊,見她遍地打滾苦不堪言,只想馬上背她去找主子,可她嘗試了一下要背她,上官萱腫|脹的腹部一撞到她的背,便痛得捶打她:“放下我別背我,我好痛,我受不了了……”
小玥抱她又抱不動,哇地哭了。
“來人啊,來人啊……”小玥放聲大叫,“萱兒小姐不行了,快來人啊……”
幾個奴才聞聲匆匆趕來,一見上官萱如此,臉色大變!
小玥忙說:“快去叫主子,快——”
奴才拔腿便跑去通報,這時,很快,宇天珏和單之傑陳甫生等人便飛身趕了過來,萱兒在地上慘叫連連目眦欲裂,長發淩|亂披散在地面,且死命地按着自己腫|脹的肚子,眼睛血紅。
宇天珏和單之傑同時打了個寒顫。
劇痛中掙紮的萱兒朦胧中看到了幾條熟悉的人影,那些人影已經在她眼裏變成雙層,她狠命地咬住嘴唇,竭力抑制自己發出嘶喊,可頃刻間,嗓子一陣痛癢,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萱兒!”“萱兒!”宇天珏和單之傑同時向她伸出手。
宇天珏一掌兇狠地揮開單之傑的手臂,迅速将上官萱攔腰抱起!
“萱兒……萱兒……”他撥開萱兒臉上被汗水浸|濕的漉漉發絲,摸了摸她冰涼的臉頰。
“好……疼……啊——啊——”
上官萱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淚流滿面地申吟着,“殺死我吧,讓我……讓我死個痛快吧,與其慘死,還不如,直接把我了斷……”她的手胡亂地捏住宇天珏的手臂,指頭深深地抓進他的肌肉裏。
宇天珏不禁悶|哼一聲。
好痛!無法形容的痛楚從胸口蔓延至全身,眼睜睜地看着上官萱痛不欲生,比在他心髒上割肉還痛。
而單之傑望着宇天珏懷中生不如死的萱兒,激狂的心跳也與她的痛苦彙成一片。
宇天珏的手刀在萱兒頸間利落一砍,上官萱昏厥了過去。
這種時候,即便是昏厥也好過活活受罪。
宇天珏回頭瞪了單之傑一眼,冷冷地說:“以後,不準你碰她。”
單之傑一怔,淡淡的苦澀在臉上蕩漾開來。
他雙拳緊握,內心充滿掙紮。
還是忍了下來,“大哥,我……”
宇天珏抱着上官萱大步流星地離去。
接連兩日,上官萱禁受着地獄般的折磨,不斷地從昏厥中痛醒,再在烈痛中昏厥,宇天珏只好給她服了一顆能讓她失去所有知覺的軟筋消魂散,這是種類似迷|藥的藥物,能使服用者渾身麻|醉無力無覺沉睡不醒。
凝神望着床榻上上官萱纖細的身子,苦澀與傷痛襲了上來,心裏懷戀着曾經那個美麗的身影。他甚至默默地屏息,仿佛呼吸一重,都能驚擾了眼前的睡顏。
一股熱浪湧在眼裏,眼前的女子曾經是他心頭一抹最燦爛的陽光,是他三生有幸得到的珍寶,多懷念她那清澈透亮眉眼含笑的眼睛,那是世間最稀有的寶石,她純真的笑容是這世間最美麗的薔薇,如今卻被殘酷的煎熬抹殺了。
嘆息着,走出房間。
庭院裏筆直地站着一長排下屬。
宇天珏厲聲問:“還是沒有查到夏侯光晨的下落嗎?”
屬下們抱拳回答:“暫時還沒有。”
該死的!忘塵山莊已經被他們一把火燒毀,黑風門的餘黨遍布天下,卻搜索不到夏侯光晨此時的下落!他們總會有自己其他的主心據點和老窩!
“繼續查,一個月之內若是不能給我一個滿意的信息,你們就提頭來見我。”
“是,屬下遵命!”
****
禦劍神教天君殿。
殿後富麗堂皇的巨大卧室中,紗帳虛掩着床上缱绻狂野的兩條人影。
女子嬈妩媚,波浪的黑發如瀑披散白|嫩如雪的肌膚,光潔的額頭上一串銀鏈,光芒奪目的紫水晶寶石恰好落在眉心。
她張着迷蒙的眼,看着眼前的男人。
男子眼底一片深邃。
女子妖|嬈地說,“熙,我愛你……”
單之傑滿腦袋卻都是上官萱。
翻雲覆雨過後,單之傑穿上自己的衣服,忽然淡淡地說:“我不愛你。”
李清遙怔了怔,打量着他心思重重沉寂的表情,恍惚地笑了笑,“怎麽了,教|主難不成真心愛上那個小丫頭了?”
單之傑翻身下床,掀開帷帳走了出去。
李清遙将自己的紫色外衫慵懶地罩在身上,也下床跟了過去,單之傑到大殿上端坐,端起桌子上的酒杯一飲而盡。
她細細地打量着他近來的變化,呵呵地冷笑。
“可惜了,卻中了蝕情蠱,你們想讓她活下去麽?你們想讓她被夏侯光……”
單之傑瞥了她一眼,“你說話注意點,不要太自以為是。”
“屬下知道了。”李清遙收斂起自己的妩媚,變得冷若冰霜。
“只是屬下想提醒教|主,為了理想和大業不要太過兒女情長,自古紅顏禍水,英雄難過美人關,絕美的女人既是男人們的迷|魂藥,也常常是敗事的禍根。女人嘛,只要教|主想要,滿天下取之不盡用之不竭,還是莫要太執着的好。”
單之傑不悅,“你也不過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其中之一。”
“我明白,我非常清楚自己的位置,所以我愛你是不圖你的回報的,教|主大人。”
“你下去吧。”他說。
李清遙自嘲地勾勾唇角,回到卧室穿戴整齊,沒有再打擾他地退出天君殿。
而邁出天君殿的一剎,雪白豔|麗的臉上卻蒙上一層濃濃的失落。
走着走着,她碰上了正往這邊走來的司洛辰。
司洛辰平靜無波地看着她身上激情過後的痕跡,說:“看來教|主回來了。”
李清遙攏了攏自己的頭發,說:“他心情不好。”
司洛辰舉步與她擦身而過,李清遙又饒有興致地補充了一個問句:“上官萱中了蝕情蠱,你感覺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
“心疼嗎?”
司洛辰身形頓了頓,繼續向天君殿走去。
右使李清遙妩媚的嗓音輕飄飄地拂過他的後背。
“你沒戲的,教|主已經愛上她了。”
****
“爺,白蘇先生剛才來了一趟,帶來一個消息!”陳甫生到宇天珏的書房報告。白蘇則是那位為上官萱診查出蝕情蠱的武林大夫。
“什麽消息?他人呢?”
“白蘇先生有要事在身,馬上要進京,臨走之前特地來告訴我們,他想起來一個雖不可根除解決蝕情蠱毒但或許能夠抑制蠱毒爆發的方法!驚鴻山上的華清泉泉水至純至淨,天下最清冽,乃歷代驚鴻派掌門人所專用,女子長期浸泡不但滋陰補氣,還十分有助于修煉內力。聽說那泉水清香撲鼻,清涼甘甜,尋常人長期飲用可療傷可散毒消淤止痛。白蘇先生建議我們不妨先把小姐送往驚鴻派,前去一試。”
“驚鴻山……”
宇天珏臉上變幻莫測,驚鴻山,驚鴻山,他在心中呢喃,看來那驚鴻派與萱兒着實有緣,上官萱本就央求他渴望回到驚鴻派,這下,他還非要将她送上山去不可了。
上官萱月信前三日終于辛苦熬過,她感覺自己在短短三天內仿佛經歷了幾死幾生,鼓脹的腹部已經消退恢複,可依然後怕無窮。
小玥見她蘇醒,馬上去叫人。
很快,宇天珏進來了,走到床前,慈憐地摸了摸她的額頭,“退燒了。”她臉上的青黑色也已經消散。
上官萱可憐兮兮地看着他,眼睛含着淚水,嘴唇顫抖,宇天珏伸手擦拭她溢出的點點淚水輕聲道:“沒事了。”
上官萱猛然撲到他身上放聲大哭。
宇天珏緊緊抱住她,安撫道:“萱兒,不要怕,我會一直陪着你!”
萱兒點點頭,把臉埋進他的胸膛,壓住哭聲,身體卻止不住發顫,他心疼地将她摟得更緊。
好半天她平靜下來,哽咽着說:“我好怕死,可是太痛了,痛得我好想死……”
“不要把死字挂在嘴上。萱兒,明日我要送你去驚鴻山。”
上官萱拉開他摟着他的手,坐直身體,驚訝地看着他。
宇天珏說:“而且此次,我要親自帶你上山。”
“為什麽,你不是不許我回去麽,為什麽忽然改變主意?”她問。
“華清泉你知道吧。”
上官萱點點頭:“知道。華清泉是我們掌門專享的,平日用來修身提神的好地方,不過,我沒見過。”
“華清泉的水質特殊,浸泡它可散毒消淤止痛,白蘇大夫告知你的身體如果能長期浸泡這個泉水,或許可以抑制蠱毒爆發。”
“或許,就是也不一定?”
“一線希望也是好的。”
“但是,華清泉只有驚鴻派掌門人才能使用。普通弟子是不允許靠近的。”
“那又如何,但凡天下所有,我宇天珏想要用,沒有任何人可以阻攔。”
上官萱安靜地坐在床上,窗外還能看到月光。
師父,我回來了。
次日,天絕府浩蕩的人馬便啓程,前去驚鴻山。
來到驚鴻山上,天絕府的人連連感嘆驚鴻山的陡峭秀麗,雄偉缥缈。
到達驚鴻派,門口的弟子們照例将來的一行外人攔在門外,“來者何人,到驚鴻派有何貴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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