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上官萱淡淡地說：“挺好的。”

宇天珏問：“我就那麽讓你讨厭？嫁給我做我的夫人，有什麽不好？”

上官萱沉默不答，他來到她身邊，轉過她的身子，他擡起她的下巴，“你就是再不願，也只能做我的人，盡快打消想和他好的念頭，否則……”

“否則怎樣，提前弄死我？反正拜你所賜，我也快死了。”

宇天珏冷冷地注視着她挑釁的目光，眼裏完全燃燒着憤怒和忌恨，“我現在就可以殺了你！”他捏着她下巴的手掌一用力，她聽到自己的骨骼咯吱作響。

“那你殺了我啊，為什麽救我，宇天珏，什麽時候你也學會口是心非了？”她平聲靜氣的說，“我不會再和他怎麽樣了，我已經拒絕了他……”

宇天珏這才氣消一些：“我宇天珏的女人，眼裏心裏，只能有我一個男人！不論是誰，單之傑也不行！”

說話間他手上的力氣漸漸松了，大手一滑變做擁攬，緊緊地摟住上官萱，彼此親近地貼在一起。他吻住她，帶着一股憤恨和賭氣，霸道野蠻，仿佛在懲罰她白天的不規矩，而驚濤駭浪間，又夾雜着斜風細雨。

胸腔裏的氧氣越來越少，上官萱只能逐漸嬌弱地低吟。

她此時難得的溫順，讓宇天珏感到很奇怪，如墜雲霧，心旌搖曳。

“怎麽不抵抗了，你的脾氣呢？”他低語。

“我要求你一件事。”上官萱說。

“求我什麽？”

“我要回驚鴻山。”

萱兒剛出口，宇天珏立刻道：“不準。”

“求你答應我，讓我去吧！”

“告訴我原因是什麽？”

“我師父在等我回去，我臨走時，和無情師太約定好要回去，我想回去。”

“不可能，你不能走。”

“我的時間不多了，難道你就不能給我自由嗎？”

宇天珏松開摟着她的手，到椅子上坐下，“我不許你提時間不多這四個字。”

上官萱咬了咬唇，垂首看着地面，慢吞吞地說：“我去做我想做的事，并不耽誤你們幫我尋找解蝕情蠱的方法……”

“不行，你必須留在我身邊，由我親自看管。你想做的事，你想做什麽事？你身中劇毒，每個月都要犯病，還想做什麽？”

“我想學功夫！我要報仇！”她急促地大聲說。

宇天珏一拍桌子：“胡說八道！”

“我不是在胡說八道，我只是想在有生之年給我們上官家死去的人一個交代，他們死得那麽凄慘，我是上官家的後代，我要給他們報仇雪恨！夏侯光晨給我施了蝕情蠱，倘若日後我活不了，我也要和他同歸于盡！所以在剩下的時間裏，我不能白活不能白過，我不想做行屍走肉一直像個病人一樣被養在這裏，我要回驚鴻山學武功！”

“你死了這條心，報仇的事還輪不上你，荒唐幼稚，異想天開！”

“那你告訴我，接下來的生活我要怎樣度過，一直在這裏做你的金絲雀，還是安安靜靜地等死？如果找不到解救辦法怎麽辦，宇天珏你要怎麽辦？捉到夏侯光晨把我喂到他嘴裏，也許就會活命了，你會這麽做嗎？”

“萱兒，不要想得那麽絕望，任何事在沒有到最後的關頭，都不要失去希望。”

“你告訴我啊，你會這麽做嗎！”她還是問。

宇天珏凝着眉不說話。

她不甘心地叫道：“你回答我啊！”

終于，她的到了他的答案。

“不論如何，我都會讓你活下去，然後殺了他。”他堅定的聲音蒼涼怆然。

得到這個答案，上官萱目瞪口呆，後退了兩步，臉上先變得青白，随後漲得極度的緋紅。

她沒想到能得到宇天珏這樣的答案，一個雷厲風行唯我獨尊的男人，一個霸氣凜冽充滿占有欲的男人，為了讓她活下去，甚至可以容忍把她送到別人的嘴裏。在她的理解裏，這樣傲慢的男人是絕不可能忍受他的專屬品被別人染指的，如果解不了蝕情蠱，他只會看着她隕滅，也休想讓夏侯光晨碰觸她。

可宇天珏卻定定地說：“那又怎樣，我要你活着。”

上官萱拼命搖頭，拼命拼命搖頭，連她自己都不敢想象那樣殘酷的結果，如果她真的為了茍活而去和夏侯光晨那個冷血的惡魔結合，她都不能忍受自己的肮髒不堪，她只要一心求死，死個痛快！

“你要我還不要呢，我寧可死你懂嗎，宇天珏你根本就不了解我！我是個人，我不是物品誰都可以使用，我是有尊嚴的！”她大叫出來！

“人死了什麽都沒有了，沒有知覺沒有觸覺沒有愛，尊嚴還有什麽意義！你問我到底會不會這麽做，難道不就是讓我告訴你，我的尊嚴能為你做到什麽地步，在我心裏你的生命和我的尊嚴孰輕孰重！那我就再告訴你一次，上官萱你聽清楚，你的人是我的，你的命是我的，你的死活由我來決定！”

“你混蛋，你明明清楚我不是這樣想的！”她罵了起來。

“那你為什麽問我，為什麽非要問我會不會這麽做？”

“我，我就是問問，我只是想……提前預知以後的結果……”

“你是蠢驢嗎？你的生命對我而言比一切重要！”

宇天珏忽然的咆哮，把上官萱震住了。

原來他說了半天，繞來繞去，不過是在講這一句話！

你的生命對我而言比一切重要！

上官萱像是受到電擊一般，完全驚呆了，直瞪瞪地看着宇天珏剛毅激動的俊美的臉，耳朵裏轟鳴一聲，一霎間，全身緊繃得像一座雕像。

許久許久，才找回絲絲縷縷自己顫抖的聲音。

“不是的，你只是覺得得到我的人比較重要……”她倔強脆弱地喃喃堅持着。

然後無地自容地沖向門口，推門跑了出去。

她一直跑一直跑，盲目地沒有目的地向前奔跑着，她的心跳動得混亂。她惆悵而又迷惘，像宇天珏這樣的人，為什麽可以改變她心跳的聲音？

她不喜歡被影響，她讨厭會影響她的人，讨厭被自己讨厭的人影響自己的心跳，妨礙她的思想，打亂她的步伐。宇天珏啊宇天珏，到底要怎樣才能讓你不要再左右我的人生，到底為什麽你的話會讓我失去最根本的鎮定，纏縛住我的思緒揮之不去！

奔跑的過程中，好多的片段穿梭在她的腦海。

……

從相遇到今天的點點滴滴，清楚明了地重放了一遍，又一遍，夜風中仿佛都飄揚着宇天珏那些铿锵有力的霸道嗓音，包圍着她，席卷着她，吹拂着她，如同一把把火天珏，燒灼她的神智，将她身體裏一些堅硬的東西熔成了碎末，隐形的碎沫在涼風中胡亂飛舞。

大哥他已經深深愛上你了，莫說三年，即便是你逃離十三年，他仍然會普天之下翻遍五湖四海尋找你，你已然在他心目中占據了不能放卻的位置……

宇天珏，單之傑，兩張臉孔不斷在思維中交替！

一時間好似有萬千的馬蹄在耳邊紛至杳來，嘶鳴叫嚣，上官萱頭大如鬥，苦不堪言。

身形陡然一晃，她剎住腳步，氣喘籲籲地一屁股坐在冰冷的路邊。

怎麽會，宇天珏怎麽會如此在意自己！

是錯覺嗎，是她的感覺出了錯嗎？

上官萱呆坐在涼涼的地上，聽着身邊草叢裏的蟲鳴，舉頭仰望滿天星鬥。天空太遼闊了，不由得感嘆自己的渺小，蒼宇無窮無盡，不由得感嘆人生的短暫。白駒過隙，那是一種怎樣無可奈何的心情。

繁華在哪裏，她不知道，此時此景，她只覺得萬般孤獨悲怆。

“回去吧。”身後傳來一句低沉的嗓音。

宇天珏帶着憐惜，站在她身後。

眼裏有熱熱的氣息湧出，上官萱緩緩扭過頭。

“你答應我吧，讓我去驚鴻山，好嗎？”她再次吐口。

宇天珏依然回絕：“不可能。”

“求你了……”

“起來，馬上回去休息。”

從這日起，上官萱郁郁寡歡。

“還是不吃東西嗎？”

上官萱的房間外，宇天珏問小玥。

小玥搖搖頭，嘆氣着說：“還是不吃，都這麽多日子了，每天準備的飯菜小姐不是不動幾口就是幹脆不吃，這可如何是好……爺，小姐最近深夜總做惡夢驚醒，我好幾次都聽到她發出驚叫或者啜泣，她的睡眠也好糟糕！”

宇天珏凝眉，臉色更加深沉。

吩咐道：“去把飯菜端來。”

“是。”小玥轉身又去廚房了。

宇天珏推門進入房間，上官萱和前幾次一樣，還是一動不動地平躺在床上睡覺。她已經消瘦一大圈，臉色更加蒼白無光，任誰看到這憔悴的樣子都會心疼，她似乎在以自我虐待的方式對他做着無聲的對抗。

她的睫毛微微動了動，宇天珏知道她沒睡着。

“為什麽不吃飯，你以為不吃東西我就會怕了你。”

她不回話，只和他冷戰。

“想絕食餓死自己？別忘了你還有吳媽和弟弟。”

回答他的依舊只有她渺不可聞的呼吸。

這些日子以來，天絕府找了許多名醫給她看病，都無能為力。一次次的打擊和失落，讓上官萱心灰意涼。很多次夢到上官鴻那張恐怖的臉，和他們的碎屍，每一次都是冷汗涔涔。

過了一會兒，小玥将飯菜端了進來，宇天珏端起一大碗食物和筷子走到床前，将上官萱拎了起來，命令道：“吃飯，否則我殺了他們。”

萱兒睜開昏沉的眼，望了一眼碗中的東西，看到裏面的肉塊，反射性地一陣惡心，一把揮掉碗筷，摔在地上振振作響，瓷碗四分五裂，食物濺滿一地。

“再端！”宇天珏一吼。

小玥顫顫巍巍地又端來一碗相同的食物，這次宇天珏直接捏住上官萱的下颌，強迫她張開嘴，上官萱用力掙紮，宇天珏縛住她亂動的胳膊和身子，讓小玥強制往她口中塞。

可是塞進她口中，她便吐了出來。

嘗到了肉味，就仿佛聞到了屍體，上官萱胃裏翻江倒海一股氣流上泛嚴重地嘔吐了出來！

吐了半晌，小玥趕緊拿手帕給她擦拭嘴角。只見她嘴唇慘白慎人，額頭已經冒出虛汗。

總也不吃東西，萱兒的胃已經餓得痙攣，此刻更加絞痛難受。她已經瘦弱得仿佛随時都能昏厥過去，身上沒有幾兩肉，唯有意識還勉強清醒。

宇天珏凝重地觀察着她，又吩咐小玥：“拿碗粥來！要素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