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老天爺讓你活下來,不是讓你這麽糟踐的!
祁勻以為邢仲晚已經走了,無力的閉上眼睛。他躺在床上已經一年多了,從車禍中死裏逃生清醒過來時他的眼睛就已經看不見了,腿也廢了只能躺在床上等死。出身祁家,祁勻很清楚自己這樣的身體對祁家已經沒有用了。一向對自己寄予厚望的爺爺只在自己清醒後來看過一眼,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他的母親祁夫人倒是來自己跟前哭過幾回,也只有幾回。祁勻是瞎了但是沒有聾,傭人們私下的議論他都聽的一清二楚。自己在國外的弟弟被接了回來,他的母親這是徹底放棄了自己要扶持自己的親弟弟。當時祁勻心裏很平靜,他的母親就是那樣的人。對他好,關心他從來就不是因為自己是他的親兒子,她只在乎這個人能為自己帶來多少好處,能夠鞏固她在祁家的地位,而殘廢的自己已經徹底失去了在她心中的分量。
癱在床上的日子,剛開始不是沒有暴躁過,眼前一片漆黑,雙腿沒有知覺,下人剛開始還算恭敬,畢竟祁三爺從前的威勢還在,只是時間久了逐漸看出風向不對,這個祁三爺已經不是以前的祁三爺了。原來的恭敬慢慢的變成了怠慢,到現在已經完全無視了。
祁勻由最開始的暴躁到現在的漠然。從轉到這間偏僻的別墅開始,祁勻就被切斷了一切在外界的聯系。就算他有一點不甘心,醫生的診斷也讓他灰心喪氣,腿和眼睛是好不了了。
身體的狀況讓他心灰意冷,活的像個死人。這個別墅裏的人也沒把他當成活人對待。不是沒有聞到自己身上那股腐肉的味道,有時候他也會自我厭惡,感覺自己就快爛在床上了。這具無用的身體,早在車禍的時候就該被老天收走的。
本來已經走遠的腳步聲又重新響起,祁勻猛的張開眼睛,又回來了?
邢仲晚端着臉盆打了溫水回來,将室內的空調溫度調高,邢仲晚挽起袖子開始脫祁勻的衣服。
祁勻的聲音冷冷的,“你要幹什麽?”
邢仲晚冷笑了一聲,“我想幹什麽?你管的了嗎?你拒絕的了嗎?有本事你再把我的水打翻,可你看的見嗎?”
“你!”祁勻有些惱,他不想自己的身體被別人看見,但就如他所說,現在這樣的自己還有拒絕的權利嗎。
邢仲晚擰了毛巾,開始小心的擦拭起祁勻的身體。祁勻明顯的愣住了,還能動的上半身微微的抖動着。
邢仲晚擦着那輕輕一碰就出膿血的皮膚,吸了一口冷氣,“你能感覺到疼嗎?”
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祁勻,那應該是感覺不到。邢仲晚不再看他,繼續擦着。祁勻內心卻已經亂成一團,已經很久沒有人給他擦過身體了,就連他的母親,也在剛開始看他大小便沒有辦法自理嫌棄的離開了,祁勻看不見,但能從她的話語中聽出來厭惡。他不喜歡別人動他的身體,那些傭人背地裏的議論他不是聽不見。祁勻閉上眼睛,現在擦着他身體的人,說話的語氣不好,但沒有惡意。
邢仲晚換了三盆水才将祁勻清理幹淨,從櫃子裏拿了幹淨的衣服給他換上。祁勻雖然瘦的差不多只剩下骨架了,但好歹也是個身材高挑的男人,這衣服換下來,邢仲晚出了一身汗。
邢仲晚下樓找了老管家,讓他叫醫生。老管家看了他一眼,嘴邊閃過一絲嗤笑,卻還是叫了醫生。
醫生來了,給祁勻打了退燒針。邢仲晚掀開祁勻的被子,“那這些傷口呢,你不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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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合同裏沒有說明這也歸我管。”
邢仲晚冷笑道,“你不管,他傷口不處理燒就退不下去,我想你的合同裏沒有說要讓你看着他死吧。”
醫生怔住了,想了想開了藥方讓身後的護士去拿藥。
剛想走就被邢仲晚拉住了衣領子,“告訴我怎麽用,你再走!”
邢仲晚拿着藥膏,用棉簽塗抹着祁勻身上大大小小潰爛的傷口。原先還以為只是下半身,換衣服那會才發現整個後背也全是。長期卧床,不透氣潮濕的皮膚都潰爛了。邢仲晚想,你下半身沒知覺感覺不到痛能理解,你上半身都爛成這樣,真能忍。
花了大半個小時将祁勻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塗抹好。邢仲晚才覺得自己有些餓。看了眼挂着水的吊瓶,他決定先下去吃飯。剛出門口,老管家就把他攔住了。
“邢小姐,看來你是真的決定和我對着幹了。您剛來我就說過,在這裏你要少說話,不該你做的事情千萬別做!”
邢仲晚靠在門邊斜斜的看着她,他從小到大最讨厭被人威脅,我要做什麽管你們什麽事!
“老太太,既然我來了這裏我就不能眼看着他死咯,就是祁夫人親自來問,我也是這句話!”
邢仲晚越過她下了樓,還有後半句話他沒說,祁勻死了,對他來說可沒半點好處。他那個便宜爹想趁機把他拖下水,祁勻萬一死了這個黑鍋他背定了,他可不能讓邢正平如願了,況且在他媽墓前邢仲晚說了會讓他媽風風光光的回去,雖然他并不覺得進邢家是件多麽了不起的事情,但是他媽到死都還放不下,這麽好的機會邢仲晚一定要把事情辦成了。
懊惱的一腳踹上樓梯扶手,邢仲晚進了廚房,看了一眼準備好的寡淡無味的晚餐,早已涼透讓人看着倒胃口。邢仲晚進了廚房,打開冰箱上下看了看, 簡單的給自己做了一碗面。快速的吃完,轉頭一想,又洗了一些米放在竈臺上準備煮點粥。
邢仲晚端着粥進了祁勻的房間,消炎藥已經差不多挂完了。邢仲晚很是熟練的将針頭拔了出來,壓上棉花止血。
邢仲晚伸出手想将祁勻扶起來,雙手一碰到祁勻的肩膀,床上的人警覺的張開眼睛,“你要幹什麽?”
邢仲晚随意道,“吃飯啊,幹嘛。你別告訴我那老太婆喂的東西你有吃進肚子裏。”
祁勻沒有說話,卻也不配合。邢仲晚滿頭大汗心情差極了,幹脆也不管他,舀了一口粥放在他嘴邊,“吃吧。”
祁勻手一揮,粥連着勺子一起掉在邢仲晚的白襯衫上,邢仲晚這個惱火,老子臉上的傷還沒和你算賬,你怎麽這麽給臉不要臉!
“我好心給你煮的,你這什麽态度!”
祁勻轉過頭,“我沒讓你管我!”
邢仲晚氣的站起來,你以為我願意管你!要不是老子被套進這個局裏,我他媽管你死活!
氣的在房間裏踱了幾個來回,祁勻那凹陷的臉頰在昏暗的燈光下毫無生氣,看着就像是個紙板人。
邢仲晚心想,我何必和一個殘廢置氣。
走到祁勻面前,邢仲晚彎下腰靠在他的耳朵邊,“老天爺讓你活下來,不是讓你這麽糟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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