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我只是看不起你!

床上的人怔愣了,祁勻沒想到會從一個陌生人嘴裏聽到這樣的話。他躺在床上的一年多,厭惡失望的語氣他聽得多了,鮮少有人真正關心他的身體。今天從一個陌生人嘴裏聽見這句話,祁勻覺得有些奇妙,你是我什麽人,你有什麽資格管我。

祁勻冷哼了一聲,別過臉顯然不想理邢仲晚。邢仲晚也不是沒有脾氣的人,耐着性子和他說話,結果到好,人家根本就不領情!邢仲晚将手裏的碗重重的放在一邊的床頭櫃上,轉身離開了。

邢仲晚一走,房間裏瞬間安靜下來,祁勻張開眼睛,眼前還是一片漆黑,鼻尖卻聞到淡淡的一陣菜香味。祁勻順着那股香味轉過頭,毫無焦距的眼睛盯着床頭櫃的方向垂在身側的手緊緊地抓着幹淨的床單。

邢仲晚覺得心口憋的很,很想抽煙。在大衣口袋裏摸了半天只摸出一根棒棒糖。邢仲晚坐在別墅外頭的臺階上,嘴裏叼着棒棒糖,真他媽甜,還是草莓味的!邢仲晚呼了一口氣,*,連口氣呼出來都是草莓味。

邢仲晚揉着自己的頭發,吹着冷風,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

邢仲晚小時候就沒吃過糖,他媽生下他以後身體就一直不好。後來他們母子倆被邢正平趕出國,他媽的身體就更加不好了。邢仲晚十歲就懂得給他媽拔針了,再大點還能幫着注射打針,所以剛才他給祁勻拔針才會如此熟練。

他媽長年卧在床上能親自照顧邢仲晚的時間很少,邢仲晚也很懂事,小時候誰不喜歡吃糖,但她媽媽不能吃糖,家裏一點甜的東西都沒有,他生日也從來沒有吃過蛋糕,小時候的邢仲晚每天都在數着他媽媽還能活多久,哪裏有心情過生日。

不是沒被人罵過野種,私生子。奇怪的是邢仲晚很平靜,他不覺得自己的身份哪裏比別人低了一等,他有一個全世界最好的媽媽這就夠了,雖然他媽媽從來沒說過愛他,但邢仲晚知道他媽是愛他的,看着他的眼睛裏那滿滿的疼惜騙不了人。

他媽信佛,小時候邢仲晚最喜歡靠在他媽身邊聽她講佛經。他媽死前,給他求了一串佛珠保他平安,邢仲晚一直戴着。他媽常對他說,讓他不要恨,一切都是因果,凡是要多看看好的一面,活的輕松一些。人跟人的相遇都是機緣,一切随緣,凡事跟着自己的本心走。

邢仲晚咬着棒棒糖,他媽和他說的很豁達,自己卻還是放不下那點執念。

他媽走了以後,邢仲晚的七情六欲似乎都被帶走了,他吃了從來沒有吃過的糖還有蛋糕,甜膩的倒胃口。沒有在乎的人,活在世界上一切美好的事物都失去了原有的光彩。

邢仲晚将那甜膩的草莓棒棒糖咬掉吞了下去,心中的那點怒氣早就散了。祁勻本就是和他不相幹的人,真沒必要為他生氣,自己剛才的行為有些好笑了。

邢仲晚站起身,伸了一個懶腰,轉身上了臺階,沒走幾步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三年前,他因為私事回了一趟國,在一次酒宴上見過祁勻。

那時候的祁勻風頭正勁,雖然長得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卻還是有很多人不怕死的上去攀關系,那時候祁勻已經和邢家解除了婚約有了新的未婚妻。邢仲晚見過那女人,比他那個白蓮花姐姐的姿色可差多了,可誰讓她有個背景雄厚的爹呢。

邢仲晚在心裏冷笑,祁勻啊祁勻,你身份再高有什麽用呢,你連自己喜歡的人都沒辦法選擇,應該說像你那樣的人能真心喜歡上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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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間,邢仲晚覺得祁勻那副清高的樣子也沒有那麽讨厭了。

邢仲晚本來礙于人情打算應付一下就走,沒想到被拖了整整兩個小時,邢仲晚郁悶的不行,到外頭的花園透氣。酒店的花園種着滿滿的夜來香,邢仲晚還沒來得及深呼吸一口,就看見一個畫面,讓他把呼吸深深的憋住了。

穿着黑西裝的修長身軀彎着腰看着前頭的夜來香,白色的小花襯着那張驚為天人的側臉,邢仲晚覺得不遠處的男人就快飄走了。

夜來香的香味有毒,邢仲晚覺得自己也快中毒了,男人嘴角輕輕的彎起來,那長長的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

等到邢仲晚反應過來,都快給自己憋死了。

難怪這麽多人削尖腦袋要把女兒送進祁家,嫁給祁勻,自家姐姐被退婚哭成那樣,現在看來也多少有點真心的成分。

祁勻的長相确實勾人,那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真他媽想弄髒他。

邢仲晚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一回頭人已經不在了。就像是一個偷偷下凡的仙子,留下一縷幽香就不見了。

邢仲晚從回憶裏抽身,嘆了一口氣,擡頭看看三樓祁勻的房間,罵了一句髒話,進了屋。

去廚房重新做了一碗粥,進了祁勻的房間。将那碗冷掉的粥放在一邊,邢仲晚看了一眼閉着眼的祁勻,“我知道你還醒着,來,把粥喝了。我自己做的,沒有他們做的難吃。”

床上的人還是一動不動,邢仲晚呼了一口氣,我這他媽真是被你的美色所惑,還是當年過期的!

邢仲晚伸手将人撐了起來,祁勻張開眼,那張臉瘦的,讓邢仲晚覺得自己用力一點都能把他臉上那層皮戳破了。

當然身體也沒好到哪裏去,硌得他骨頭都疼了。

“你坐的起來嗎?”

這回祁勻沒有反抗,但也不配合。邢仲晚拿了兩個枕頭墊在他的腰上,祁勻那無力的身子順着枕頭滑了下去。

邢仲晚皺着眉頭,從櫃子裏又拿了兩個枕頭,将祁勻扶起來,用枕頭将他無力的下半身固定住。

做完這些,邢仲晚已經滿身都是汗了。祁勻張着眼睛,那雙眼睛在那只剩一層皮的臉上顯得有點可怕。

邢仲晚摸了一把臉上的汗,端着碗坐在床邊。

舀了一口粥放在祁勻嘴邊,祁勻還是不為所動。

邢仲晚哼了一聲,“都這樣了還裝什麽清高,你要是想死,我幫你。”

說完扔了一把水果刀在祁勻的身上,“拿這把刀往你喉嚨一刺你就解脫了。”

邢仲晚撿起那把刀放在祁勻的手裏,“要是還不想死,就把粥喝了,活着可比死難多了,祁勻,你就甘心爛在這個破地方,默默無聞的埋進地裏,讓祁勻這個名字消失在人們的記憶中?如果你想這樣,那我不攔着你。”

邢仲晚輕笑一聲,“我只是看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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