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女扮男裝

“所以,你以前都是在騙本王?”他的态度疏遠冷漠。

“不!”她搖頭,“我從來都沒有說過自己不是女人啊。”她跪直身體,“我……我很小很小的時候,就被我父母當做男孩兒來養,說是男孩兒陽氣重,可以鎮住當仵作的煞氣和晦氣。”她有些倉皇的解釋着,“我也習慣自己是男人了……沒想過要騙人啊……”

寧無憂的神色看起來很怪異,那雙一向懂得控制情緒的眼中一瞬間閃過太多的情緒。他盯着她,最後又背過身去。

懿德堂的燈光明如白晝,将她的影子描摹得很淡,他看着地上那抹清淡纖細的影子,心中不知是何滋味。總之,五味陳雜。

那一晚,與她分別,讓她留在自己身邊,她拒絕了。

如今,她主動回來,他卻對她的态度似乎有些改變。他一開始得知她被捕,甚至有些氣憤。氣憤她當初不肯留在自己身邊,若是她識趣留在自己身邊,或許她就可以逃過那場打擊與浩劫。亦或者,就算他父親遭到毒手,他也可以幫她調查清楚。

可之後的兩天之中,他竟将那份氣憤化作了擔憂。擔憂她遭到不測,擔憂她已經被捕,或許會遭到刑部的酷刑。

刑部的卷宗從他這裏來來往往,他從未覺得如此重要揪心過。

看到她手劄的那一刻,他在想什麽?

也許她被刑部抓了,所以連随身攜帶的手劄都被搜了。或者她死了,所以刑部的人将她的手劄拿過來,讓他審查結案了。

或許,太多的或許,他都沒想到,她會主動來到自己這裏。

既然從一開頭就想留她下來,那麽如今順勢而留又何妨?

他從袖口之中拿出一張雪白的錦緞,往背後一扔,扔到了她的臉上!

“本王最讨厭髒兮兮的人!”他轉身,嫌棄的看着她,見她衣服淩亂污髒,身上甚至有大大小小淤青,整個人看起來又糙又髒,不修邊幅!哪裏有女人像她這樣的?簡直不男不女!

“想要留在本王身邊,至少把自己收拾幹淨點,別總這副樣子污了我的眼!”他冷冷地說道,又轉頭,“紅袖!”

紅袖立刻悄沒聲地就走了進來,行禮道:“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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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給她準備洗澡水,讓她洗洗幹淨。”

木梓衿立刻從地上站起來,看了看紅袖,見她一副雲淡風輕的,絕不多問的模樣,就知道她是一個合格的侍女。

“木先生請跟我來。”紅袖将她帶到了懿德堂東側的房間,“請先生稍後。”

木梓衿點點頭,準備等候人擡熱水進來。又聽見有人對紅袖說了幾句,紅袖有些詫異地看了看木梓衿,點了點頭,帶着人走出去,将門關好。

木梓衿終于進入熱水之中清洗時,終于感覺自己可将全部的惶恐與擔憂放下。至少,寧無憂是願意留下她了。

而當人的思想放空時,優思便湧上來。她靜靜地呆在水中,一動不動,直到紅袖再一次推門進來,手中捧着一疊衣物,放在一旁的桌上,走過來說道:“木姑娘,還卻什麽嗎?”

木姑娘?

這個稱呼讓她怔了怔,自己活了十幾年,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這麽稱呼自己。

從小到大,父母叫她梓衿。取自“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之意。據說這是父親所取的名,因為她母親小名阿梓,所以将“子”改為了“梓”。

張大叫她木頭,趙知良叫她木兄,其餘的人,叫她木先生……

木姑娘……也許不是那麽難以接受。

“不需要,謝謝。”她擡頭見紅袖目光掠過水面,靜靜地看着自己的——胸!她全身一僵,頭皮一麻,立刻雙手環胸,警惕地看着她。

紅袖輕笑一聲,又轉身從剛才的桌上拿了幾個小瓶子過來,“這是王爺特意吩咐給你擦傷口用的。”

“哦。”她點點頭,“謝謝。”謝完之後就可以出去了吧?她知道,也許寧無憂不太相信自己是個女人,所以讓紅袖進來看她洗澡,确認她到底是不是個女人!難道他真喜歡男人,非得要确認自己是個女人才肯死心?

她心頭惡寒,覺得寧無憂真是個道貌岸然的男人。

紅袖将藥瓶子放在木桶旁的小凳上,輕笑了一聲,轉身出去了。

木梓衿被紅袖的笑聲激出了雞皮疙瘩,等她出去之後,立刻澆了熱水在身上,使勁兒擦。

穿女人的衣服她不太熟悉,研究了一陣子之後,總算穿好開門出去。紅袖已經等候在外,“王爺請姑娘過去一趟。”

她立刻又回到了懿德堂,聽見寧無憂正和納蘭賀說話。

“楚王府之中,在冊的侍女可有多少?”寧無憂問道。

納蘭賀并沒思索,回答道:“如今進京的,加上留在蘇州的,一共是四百二十人。”

寧無憂将手中的一本冊子遞給納蘭賀,說道:“我記得,在蘇州時,原本有個叫做紅線的侍女。”

納蘭賀立即将楚王府名冊拿出來查看,“是的,可那個叫做紅袖的侍女,因為随同進京,在路上染了天花去世了。”

“她屍骨埋于何處?”寧無憂問道。

“因為那晚趕路匆忙,又遇暴雨,她又是得的是天花,同行的人擔憂會傳染,所以将她就地深埋了,連碑都沒立。”納蘭賀說道。

“可若是這位侍女沒死呢?”寧無憂将冊子拿過來,用手指點了點那“紅線”的名字,赫然是在如今王府下人的名單上。

納蘭賀一怔,轉頭又看見站在門口身着女裝的木梓衿,霍然明白,立刻說道:“對,她并沒死。雖然她染上了天花,可當時有王爺身邊的大夫醫治,她的天花就好了。得天花的人,活下來的也不少,她能遇到王爺,是她運氣好。”

“嗯。”寧無憂點點頭,“你去吧。”

納蘭賀躬身退下,走出門時若有似無地看了木梓衿一眼。

木梓衿進入房間之中,寧無憂将她從上大小打量了一番。她五官清秀立體,身姿挺如玉竹,也許是做慣了男人,所以行動之間少了女人的秀氣和婉約,反而多了飒爽與英氣。倒是有一番別樣獨特的美感。

賢王寧浚的目光是不會錯的——她的确是個美人。

只可惜,也許是她少有穿女裝,所以看起來有些別扭不習慣。呆呆地立在那裏,一動不動。

他将放在案幾上的一張她的海捕圖像展開,仔細對比,搖搖頭,笑道:“果然生了一副犯罪的樣兒。”也不知是令人犯罪,還是她長得犯罪!

她眉頭一蹙,欲怒又忍住。見他拿着圖像走過來,放在她面前讓她看了看,“若是仔細看的話,還是能認出來。”

她心知肚明,剛才換上女裝那一刻,她自己在鏡子面前照了半天,除了衣服不同以外,其他和男裝的自己沒任何區別。她得想辦法掩飾自己的容貌,至少,讓自己學會更像一個女人。

她看着那張海捕圖像,突然想起自己的手劄和為父親買的附方牡丹被人搜走了。她看着寧無憂,說道:“王爺,不知我身上的東西,被您府上的人拿到什麽地方去了,能否還給我?”

他從身後書架之上的抽屜中拿出她的手劄,“這個手劄你沒讓人看見過吧。”

“除了您之外,沒有其他人。”她說道,自己平時都喜歡在晚上的時候拿出來記錄。

“那就好。”他再将拿包牡丹粉給她,“這是用來幹什麽的?”

她小心翼翼的将拿包牡丹粉拿過來,又仔細包紮實了一些,放進懷中,“這是我為父親買的藥。”

“你自家就是開藥鋪的,為什麽要到別的地方去買藥?”

“我家只有我和爹爹兩人,沒有請外人。所有的藥物要自己去山裏采,采得到就有,采不到就沒有。”她淡淡的說着,聲音有幾分顫抖,深深呼吸,平複氣息,又說道:“我父親腳上長了凍瘡化了膿,他就自己開了一個方子。我照着方子為他抓藥,可差了左盤龍和這牡丹粉。所以就去鎮上的一家藥鋪去買。”

她細細地将那日的經過一一講述了一遍,他走到軟榻前坐下,吩咐紅袖進來添了銀碳,懿德堂之內溫暖旖旎,火爐之中的火光如紗,氤氲出绮麗柔和的紅,她平靜地講述着,蒼白枯槁的臉色似乎被這輕柔的光照得紅潤了些。

紅袖給她的是府中初等侍女的衣服,王府之中,就算再低等,服飾穿着也講究個體面,雖不是上好的緞子,但也是考究的假緞。乍看之下,與上好的綢緞并無區別,只是樣式簡單靈活,方便活動,但是卻沒有綢緞織錦繁複的紋理和暗紋,少了華貴的潤澤。

這樣的低等面料,被她穿成個男人的模樣,也是少見。

她講述完畢之後,他若有所思。“第一,你父親這個案子,疑點太多。但是,如今事發地點遠在宜水鎮,案發時,你并沒有在現場,很多線索只能靠推測猜疑,并不能作數,所以,單憑你這麽說,無法想清楚。第二,按照宜水鎮捕快的說法,他們是有人親眼看見你父親喝了你為他熬的藥,親眼看見他咽氣的。既然你說,你看着你爹喝完藥之後,就離開了,那麽就是說,那捕快的話,其實是假的。又或者,這期間出了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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