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塵埃落定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山呼叩拜,來着乃是當今聖上!
木梓衿立即跟随衆人跪拜下去,微微擡頭,見正廳堂皇瑰麗,一十七八歲的少年一身明黃錦袍,滿身錦繡河山、飛龍走鳳,面容俊朗端正,周身威視赫赫,令人不敢逼視。
這正是當今聖上!
楊慎手中的劍“哐當”一聲掉落在地,俯首叩拜,低頭看見指尖之上殘留着鮮血。那是自己母親自殺時染上的血。
“王叔!”少年天子一進正廳,先看向寧無憂,“王叔沒事吧?”
寧無憂擡手摸了摸頸間的傷口,搖搖頭,“沒事,皇上怎麽來了?”
“朕若是不來,又怎麽會知道王叔處于危險之中?”皇帝眉眼陡然之間變得淩厲憤怒,轉身看向顧名城,“顧尚書,聽說朕的王叔被人挾持,你卻只顧殺人滅口,不顧朕王叔的安危?”
顧名城擡首,恭敬道:“皇上,王爺被歹徒挾持,臣本就該捉住歹徒以保王爺安全,怎麽會是殺人滅口?”
“你當朕年幼糊塗嗎?”皇帝冷笑,“朕剛剛收到官員的彈劾上書,書中說,你攜領的兵部貪贓枉法,私吞烈士親屬的撫恤銀兩,甚至有将士為保證賄賂上的錢不至于空虧不夠,甚至不惜殺害同袍,用同袍的性命換取銀兩,你告訴朕,此事可當真?”
顧名城咬牙不語,面如死灰。
一場壽宴牽出重重驚天之案,這其中的關聯,又怎麽是如此簡單?
皇帝、楚王、西北廚娘……這一層一層,看似偶然,實則步步為營,早有預謀。
“上書奏折之中,牽連兵部侍郎三人,各州府官員若幹,縣令數十,朕已經命大理寺的人即可徹查,已經帶回幾名州府官員,他們對貪污一事供認不諱。而他們的公認書上,重重牽連,最後都指向你顧名城!”皇帝臉色狠戾,殺意愠怒,“顧愛卿……”
“皇上!”顧名城俯首重重磕頭,“臣,的确受過一些地方官員的賄賂,可臣并不知那些錢,是貪污烈士安撫銀兩所得!”
“不管是與不是!朕只需要查看結果!”皇帝厲聲大喝,豁然轉身,狠狠瞪着顧名城,“此案,朕交于五王叔處理,有罪,有關聯者,一律不準輕饒!朕現在就革去你兵部尚書之職,立刻收監關押送往大理寺。兵馬大元帥顧明朗,身為顧家之人,卻不知勸解,不知體察軍情,有失主帥之職,收回兵馬大元帥封好,暫留京中查辦。”
顧家人個個面色沉冷,垂首沉默,不敢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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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平安候……”皇帝再看向跪在地上的平安候,又看了看跪在他身邊的謝瑾瑜,眼中露出掙紮和矛盾。
“皇上,侯爺已遠離官場,對此事并不知情。”寧無憂說道。
“既如此,還請侯爺多保重,留在府中好好休養吧。”皇帝輕聲說道。
“皇上!”跪在地上的楊慎此時突然擡頭,木梓衿來不及阻止他,他已經向皇帝跪爬過去,重重地磕頭,“皇上,我母親……”
“此時朕已交給王叔處理。”皇帝不耐等他說完,便轉身離去。
木梓衿松了一口氣,起身将楊慎提起來,狠狠地看着他。他猶自恍惚悲痛,卻沒有剛開始那般絕望。至少,皇帝的到來,讓事情有了轉機。
“五哥。”随皇帝一同前來的端王寧濤上前,“讓太醫來給你看看傷吧。”
寧無憂揮揮手,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點點頭,說道:“大理寺的人來了嗎?”
“已經通知大理寺的人去了。”寧濤說道。
“嗯。”寧無憂走到顧名城身前,說道:“顧大人,請随本王走一趟吧。”
這一日,如此漫長,如此驚心動魄,這一日,只是小小案件,便讓京城之內格局改變。
窗外依舊是淅瀝瀝的春雨,沖刷着滿員春枝綠葉,木梓衿回到自己的房中,拿出手劄,将事情一一記下。
多日以後,她回想起皇帝轉身離開那一刻,他昂首挺胸,背脊僵直挺立,垂于身側的手緊緊地握住,指尖泛白,青筋微顫……這是他登基三年以來,處理的第一樁牽連朝廷高官的案子,也是他作為帝王,開始施展權術的第一件大事。
也許,經由此事,衆人可知,那個曾經被先皇遺忘,不曾被給予厚望的皇子,已經是一位皇帝了。
懿德堂內,端王寧濤還未離去,木梓衿狠狠地洗了個澡之後,又塗上黃粉,畫了眼角,一出門,剛好看見寧濤出來,連忙追上去。
“王爺。”
寧濤轉身,看了她一眼,微微蹙眉,“是你?”他又挑了挑眉,“最近總覺得五哥身邊有些不對勁,原來是因為換了個人。”
木梓衿一身女官服,對着行禮福了福,道:“奴婢難得能夠入楚王青眼,是奴婢的福氣。”
寧濤“咦”了一聲,又細細的端詳大量着她,随即又哈哈一笑,“難怪五哥願意留着你,原來如此……”
原來如何?木梓衿不解。
“你叫什麽名字,今年幾歲?”寧濤問道。
“奴婢紅線,今年十六。”木梓衿按着那紅線的卷宗,說的都是紅線的身份。
“哎,可惜。”寧濤搖搖頭,“你可不知,在以前,五哥身邊有個宦官叫做木梓衿的,深得我五哥的心,可惜了,可惜了……”他深深地看着木梓衿,目光審視又同情,“就你這副模樣,怕是要在五哥面前吃虧的。”
“為何?”木梓衿不解,她如今也就難看一些,可還是木梓衿,只是別人不知道而已,可寧無憂是知道的。
“為何?”寧濤笑得暧昧又可惜,“你不知,我那五哥,可是個癡情的人,當初,他和那小宦官……哎,不提也罷,你找本王何事?”
不提她也知道是寧無憂和她假裝情投意合掩人耳目的事情。她微微勾了勾唇,說道:“奴婢就是想問問,那楊氏母子,是如何處置?”
寧濤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問題,卻沒有多加思慮,說道:“流放。”
“流放?”木梓衿大驚,“是流放到何處?”
“楊劉氏流放到西北沙洲做苦役,可她的兒子楊慎與此案無關,王爺沒有牽連,況且,因他是烈士親屬,顧将軍也來向王爺求過情,所以,楊慎并不會流放。但是,至于他會不會與楊劉氏一同離去,就不知了。”
流放……想來楊劉氏的傷好之後,與自己的兒子又是一番生離死別了。生離死別,總好過陰陽相隔,也算是他們的運氣。她對寧濤行了行禮,說道:“多謝王爺。”
寧濤淡笑着,“還有得累的,本王還得去刑部一趟,今日便是那楊劉氏流放的日子,我受人之托,去給刑部的人說一聲,讓他們照顧照顧楊劉氏。”
“今日?”木梓衿的心微微沉了沉。
“嗯。”寧濤點頭,“是今日。”
……
這一日,冠蓋滿京華,绮麗繡京城。幾名差吏押解着傷勢未愈的楊劉氏一步一步穿過人來人往的街坊,走過滿城繁華的街道。
她戴上鐐铐,拖着鐵鎖,身體沉重蹒跚,臉上的神色卻平靜堅韌。身後楊慎抱着行囊,一步一步跟随而去,臉色沉重不舍。
沉重緩慢的腳步終于在城門口停了下來,楊慎死死地抱着懷中的行囊,那簡單的一個布包袱,仿佛沉重千鈞。可他始終不願松手。
他一路哭喊着,讓娘帶他一起離開,一起前往西北。
可楊劉氏搖頭。那西北,埋葬了她丈夫,埋葬了她的大兒子。千裏孤魂,荒山孤寂。她被流放到那處,無怨無悔,至少若死在那處,便可與丈夫兒子共赴黃泉。她無怨無悔。
可楊慎太小。她慢慢轉身,向着護送她到城門的顧明朗跪下,周身鐐铐沉重寒冷。
顧明朗沉默,只将她扶起來。身旁楊慎已滿臉淚水。
他說,娘,帶他走。
她搖頭,看了看顧明朗。顧明朗點頭,輕輕拍了拍楊慎的肩膀。
這一日,她走出京城,再一次走向西北。前方千裏迢迢,萬裏跋涉,她走得義無反顧,無牽無挂。身後楊慎朝着她離去的方向跪地垂首,至此以後,世間或許只剩他一人,唯一能擁有的,便是娘親臨走時看他不舍的眼神。
“娘親……”
九州萬裏,蒼穹之下,這京城繁華,掩埋了一聲微弱的嘆息。
……
次日寧濤便将此案的卷宗給寧無憂送了過來。
寧無憂一一查閱過後,用朱砂筆批閱,遞給寧濤。
寧濤收好,疲憊了笑了笑,“此事總算是落幕了,只是,有人怕是不太好了。”
木梓衿為寧無憂斟茶,靜靜地聽着。
“八弟這幾日心情怕是不好,一直責怪這五哥你呢。”寧濤說道。
賢王?她轉開的腳步一頓,又好奇地問道:“八王爺他怎麽了?”
“怎麽了?”寧濤大笑,“吃了人肉還能怎樣?成天在府上鬼哭狼嚎,連飯都不吃了,我得去瞧瞧他,免得他真絕食餓死了。”
“王爺絕食?”她咬了咬唇,沒想到這寧浚,還真是小孩兒心性啊。
寧無憂蹙了蹙眉,放下手中的筆,說道:“無非就是鬧一鬧,過幾日就好了。我看他,未必會真的絕食。”
“倒不是絕食,就是看見東西就嘔吐。”寧濤說道,“這段時間啊,怕是很多京城的人,一看到肉湯,都會嘔吐了。”
那壽宴之上,吃了人肉的陰影,又如何能夠快速抹去忘記?
寧無憂對賢王絕食的事不感興趣,将文書看完之後,起身進入了暖閣之中。
木梓衿只好和寧濤一起退出去。
“賢王殿下,真不太好嗎?”木梓衿随口問道。
“我也就随口說說,他愛胡鬧。還對人說,誰能夠治好他嘔吐的病,就賞銀千兩。”寧濤随口說道。随即也不理會木梓衿,獨自離去了。
木梓衿呆怔驚訝的站在原地,瞪大了雙眼,心頭一陣猛跳!
賞!銀!千!兩!
若是得到這錢,比在寧無憂這王府辛辛苦苦劃算多了!
木梓衿什麽都不愛,可就愛那點錢財……
所以她趁着天色不晚,寧無憂忙着處理貪污軍銀一案時,打算先去賢王府。
賢王府離楚王府有一段距離,木梓衿是楚王府的人,到達賢王府之後,只報了楚王府的名號,那守門的守衛就讓她進去了。
京中之人,都知賢王風流,府中美姬舞娘皆是名動天下的美人。有人一曲紅绡不知數,有人一舞舞盡清絕之色。賢王的美名,不是在朝堂皇族之中,而是在京城勾欄教坊之處。
木梓衿進入賢王府,原本以為能夠聽到歌舞升平、絲竹管弦或者莺語婉轉,可進去了,才知道自己想錯了。
穿過翠玉屏風,眼前之境突然變幻。瓊海湖畔玉樓升,瑤臺玉宇轉朱閣。
賢王府不似楚王府那般幽寧雅致,也不如平安侯府那般奢華富麗,可一步一景,一草一木,皆是仙境般美輪美奂。
穿過正院,流水潺潺,水霧澹澹,瑤臺生煙。一輪明鏡皓月湖上,升起七座高低錯落飛拱流丹樓閣,飛流雲岚之間,閣樓若隐若現。樓閣之間,飛橋相連,氤氲水霧,如虹如練。橋上霓裳舞曲,水袖輕撫,一曲飄缪,宛若天上之曲飄落凡間。
一瞬那間,木梓衿好像是忘記人間歲月,不知身在何處,不知今夕何夕。
“哎喲啊!”一聲慘叫從某處樓閣之中傳來,瞬間将木梓衿恍若隔世飄缪之感打破!這慘叫如破钹般,鬼哭狼嚎,扯着嗓子盡情哭喊:“我太慘了,我太慘了,我竟然吃了人肉了……”
“殿下,殿下……”聲音未落,又傳來無數焦急關切的喊聲和腳步聲:“殿下,就吃點東西吧,您已經一個晚上沒吃了,不吃會餓死的。”
“就讓我餓死算了!”賢王寧浚痛哭怒喊,“餓死我算了!五哥太不厚道了,他明明知道……明明知道是人肉,卻不告訴我……他自己不吃,偏偏就看着我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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