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夏青宜回到了房裏,抱起了奧斯躺在床上, 把它放在旁邊, “奧斯,我今天見到我媽媽了。”

奧斯貓軀一震,“媽媽?哪個媽媽?”

“我的生母。”

“你跟她說了自己的身份了嗎?”

“沒有, 如果我說了, 她一定覺得我在騙她。”

“當然, 你也不能說, 如果你把自己穿越時空的事情告訴了這個時空的人,會引起恐慌的。”

“嗯,我知道,我沒有這麽做。”

奧斯看着她悶悶不樂的樣子,“你是不是想她了?”

“嗯,很想很想,我見到了她,卻不能跟她多說話, 也不能叫她媽媽, 我感到很難過。”

奧斯道:“你放心,我的程序快修好了, 到時候你就能回到自己的時空了。”

夏青宜聽到這句話,心痛了一下,回去自己的時空嗎?可是,她也放不下了這個時空的一切。

放不下俞澤深。

夏青宜在床上躺了一會兒,正打開衣櫃拿出睡衣準備洗澡, 聽到外面有人敲門,她放下手上的衣服,開了門,是陳意美,“阿姨。”

陳意美站在門外,“筱筱,我看你臉色不大好,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夏青宜這才意識到自己今天的心不在焉讓陳意美擔心了,她搖了搖頭,“不是,我很好。”

“那怎麽從一回來就有些悶悶不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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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青宜解釋道:“其實……是因為我想媽媽了。”

陳意美和唐筱的媽媽是好姐妹,二十多年的交情,提到她,她眸子裏的光也暗了暗,“那我陪一陪你吧。”

“阿姨,不用的,時候不早了,你去休息吧,我待會洗個澡睡一覺就好了。”

陳意美心疼地看着她,“嗯,別想太多了。”

“好的。”

隔壁開了一條縫的門緩緩合上,俞澤深關上門後轉身往裏走,他也察覺到了夏青宜自從看到了那個小提琴家後就有些不對勁,總感覺她和那個小提琴家有什麽淵源。

他原本想問,但始終沒問出口,剛剛聽到夏青宜說是想媽媽了,他想,大概是她在那個小提琴家身上看到了自己母親的影子。

——

期末考試安排在周四周五,考完試之後就開始放寒假。

這一個學期,一共有四次比較大型的考試,夏青宜早已經習慣了考試。這一次考試依舊是随機分配班級以及座位,考試之前需要把教室布置成考場,書籍堆放到雜物間,留下三十六張桌子,多餘的桌子要搬到走廊疊放。

搬好了桌椅後,大家各自放學。

夏青宜帶了兩大袋書回家複習,兩袋書重量大概有二十公斤。

夏青宜看了看只有一個雙肩包的他,“澤深,我太佩服你了,你每次考試前不用複習也能拿第一。”

俞澤深道:“考前複習不過是一種心理安慰。”

夏青宜囧了囧,“那我還需要帶這麽多書回去麽?”

俞澤深淡淡笑了笑,“那就要看你需不需要心理安慰了。”

夏青宜覺得自己如果考試之前不看書,一定會很慌張,“很需要。”

“那就帶。”

上了車後,夏青宜翻出了《高中語文必背》開始默讀。

回到家,夏青宜發現俞恒今天竟然這個點已經在家了,陳意美提着一個行李袋下了樓,看到了她急忙迎了上來,“筱筱,你快去收拾兩身衣服,我們要去一趟上海。”

對于突然去上海的這個決定,夏青宜很意外,“阿姨,怎麽突然要去上海?”

俞恒臉色沉重,他解釋道:“我剛收到電話,你爸突發急性心肌梗塞,被送去了醫院,我們今天得趕過去。”

這個消息像是晴天霹靂兜頭而下,夏青宜有些不敢相信,她十天前見他他還好好地,“叔叔阿姨,我爸他怎麽會突然心肌梗塞?”

“我也不是很清楚,要過去了解才知道,筱筱,你趕緊收拾一下,我們六點鐘的飛機。”

“嗯嗯。”夏青宜腦子裏還懵着,她一時之間分不清自己是做夢還是真實的,她跑着上了樓收拾東西,她沒什麽可收拾的,只收了一身換洗的衣服,用一個袋子裝着,還有自己平時随身帶的小包包。

俞澤深聽到這個消息也很震驚,他說:“爸媽,我也一起去。”

俞恒道:“你去了也幫不上忙,你留在家裏,好好準備明天的考試了。”

夏青宜收好了東西下樓,俞恒和陳意美兩個人提了一個行李袋,讓亮叔載着趕去了機場。

俞澤深看着家裏的車開走,眼底裏幾分擔憂,心肌梗塞,他聽過這種病,是一種死亡率很高的病。

他們走後,家裏很安靜,橘黃色的夕陽從落地窗照進來,把沙發染上了一層顏色。

俞澤深手上還提着夏青宜的書,他上了樓,打開了她的房門,把書放在她的書桌上,看到了地毯上卷縮成一團的奧斯,他蹲下身摟了起來,修長的手撫了撫它白色的毛。

睡眼惺忪的奧斯睜開眼睛,喵嗚了一聲。

俞澤深問:“餓了麽?”

奧斯又喵嗚了一聲,俞澤深默認它是餓了,摟着它下了樓,在櫥櫃裏找到了小魚幹,坐在沙發上喂給它吃。

劉姨剛打掃了雜物房出來,看着俞澤深,“澤深,今晚你爸媽和筱筱都不在家,你想吃點什麽,我給你做。”

俞澤深道:“就吃面吧。”

“那行,剛好有牛腩,我給你煮一碗牛腩面。”

“嗯。”

俞澤深撚着一個小魚幹,喂着奧斯吃,奧斯并不排斥小魚幹,連續吃了幾條他喂的。它蠻喜歡被俞澤深抱着的,他的手很修長,摸着它的毛發時力度不輕也不重,很舒服,跟按摩一般。

俞澤深吃了面之後,回到了房裏看書,奧斯就被他放在旁邊的地毯上。

奧斯趴在柔軟的地毯上,腦電波在監視着俞澤深的腦電波,它發現俞澤深根本就沒有在看書,電波裏反複出現夏青宜的信息,說明他在想關于夏青宜的事,至于他具體想什麽內容,它是無法感應得到的。

那一頁書他都看了半小時了,奧斯打了個呵欠,下巴擱在前腿上,又開始昏昏欲睡。

俞澤深拿起桌上的手機看了看時間,九點了,要是六點的飛機,現在應該到了。

他給夏青宜發了個企鵝消息:到了嗎?

夏青宜并沒有回複。

過了半個小時也沒回複。

俞澤深再打電話過去給陳意美,那邊很快接了,“媽,你們到了嗎?”

“剛到呢,現在去醫院。”

“嗯。”

陳意美問:“你吃了嗎?”

“吃了。”

“在家好好照顧自己,想吃什麽跟劉姨說。”

“我知道。”

陳意美道:“明天你還要考試,早點睡哈。”

“嗯。”

俞澤深挂了電話,下意識點開企鵝,發現夏青宜還沒回複消息。

俞澤深洗了澡,吹幹頭發,把奧斯放在腿上,手掌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着它的毛發,已經十一點鐘了,這個時候他們應該在醫院。

俞澤深再給夏青宜發了一條消息:唐叔怎麽樣了?

夏青宜還是沒回複。

俞澤深早上起來後,第一時間是看企鵝消息,沒回複,夏青宜也不在線。

他點開通訊錄想打個電話,看了看時間,才六點半,昨天他們一路奔波,現在可能在休息,還是不要打攪了。

今天的天氣有些陰沉,俞澤深到學校後一直心不在焉地,他想起來自己應該幫夏青宜請個假,這一次的考試十分重要,她缺席了,至少要給個說法。

他親自去找了班主任,和他解釋了夏青宜缺席考試的事。

回來時剛好碰到要去茶水間的蘇婉,蘇婉問:“俞澤深,唐筱沒跟你一起來學校嗎?”

“沒有。”

“很快就要考試了,她還沒來,會不會遲到啊。”

俞澤深道:“她家裏有事,這兩天的考試不來。”

“啊?”蘇婉有些驚訝,“你知道什麽事嗎?”

俞澤深道:“她爸住院了。”

蘇婉點了點頭,“這樣啊。”

俞澤深進了教室後,習慣性地往夏青宜的位子看,是空的,他第一次覺得這個教室很陌生。

他的考試座位就在本班,就在夏青宜那個位子的後面,坐他前面的是一個女孩,紮着馬尾,在考試開始之前,女孩轉過身來和他搭話,“俞澤深,我跟你好有緣啊,上次模拟考,我坐在你旁邊,這次坐你前面。”

俞澤深看了一眼扭過身來的女孩,他對這張臉毫無印象,他從來不記一個路人的樣貌,“忘了。”

女孩臉上有些尴尬,她笑了笑,然後轉過身去了。

結束一天的考試後,俞澤深第一時間是回家,今天考試他沒帶手機過來,迫切想要知道夏青宜回複了他的消息沒有。

企鵝消息依舊沒有動靜,她的頭像是灰色的。

俞澤深隐隐覺得出了什麽事,夏青宜那樣的人,無論是什麽消息,她都一定會回複的,除非她并沒有看手機。

一天一夜都沒看?

他打了個電話過去給陳意美,那邊很快接了,“媽,唐叔怎麽樣了?”

陳意美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沙啞,像是哭過,“你唐叔他,昨晚走了。”

俞澤深怔了怔,急性心肌梗塞不是小病,大多數猝死的人都跟這個有關系,但是聽到唐偉彬已經走了的消息,他還是很震驚。

他第一想到的是,夏青宜怎麽辦?

她還沒到十九歲,父母卻都不在了。

“媽,你們現在在哪?”

“在殡儀館辦手續。”

“唐筱呢?”

“也在,跟我們一起。”

“我現在過去。”

“澤深……”

夏青宜這是第二次經歷重要的人離開,上一次是四年前,十六歲的時候,俞澤深離開了她,那時候她病了很久,之後的日子也過得很痛苦,每一次看到他們旅行時拍的照片,就會心痛不已。

唐偉彬的離開同樣突然,醫生說是過勞,加上他本身心髒不好,年底趕項目,他連續三天沒怎麽合眼,最後終于倒下了。

夏青宜原本以為自己不會太難過,畢竟她不是真正的唐筱,但聽到了醫生宣布他搶救無效時,那一瞬間天塌下來了,眼淚不住地流,眼睛到現在還是腫着的。

她連一句話都沒跟他說,他就這麽走了。

張梅英是第二天才趕來的,得知了唐偉彬的噩耗,她也泣不成聲。

唐偉彬的喪禮安排在第三天,就在殡儀館辦,在喪禮之前,家屬還有很多事情要準備,她一個女孩子,從小在國外,不大懂要準備哪些東西,還好有俞恒和陳意美。

安排好了喪禮,通知好了要通知的人,他們一行人去了唐偉彬在上海租的房子收拾東西,辦理退租,高層公寓兩房一廳,裏面并沒有多餘的東西,唐偉彬一向主張斷舍離。

收拾好了東西,他們才找酒店落腳,昨晚趕到之後,聽到了搶救無效的消息,他們一晚上都在醫院,第二天又輾轉去了殡儀館,懷着悲痛的心情安排好了事情。

俞恒在酒店要了一間套房,三房兩廳,就跟住在家裏一樣。

酒店送了晚餐過來,夏青宜沒胃口,但想到明天還有喪禮要辦,她硬塞了一碗飯進嘴裏。

俞恒和陳意美已經兩天一夜沒合眼,吃了飯後他們先去休息了。

夏青宜沒有睡意,于是把剛剛從唐偉彬出租房裏帶回來的東西重新整理了一下,一些東西到時候要燒掉,一些東西她要帶回去。

門外傳來敲門聲,夏青宜以為是酒店的服務員,走過去開了門,看到門外的人時,她愣住了。

門外高挑的少年穿着那一件灰色的大衣,手上拎着旅行包,冷得鼻尖通紅,風塵仆仆的模樣,就這樣猝不及防地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她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澤深,你怎麽來了?”

“我想送一送唐叔。”

夏青宜點了點頭,“嗯,你進來吧。”

俞澤深提着行李袋進了門,他把行李袋放在客廳的茶幾上,看到客廳裏擺放着唐偉彬的物品,茶幾上是一張一家三口的合照,是很多年前的,照片上的唐筱才十歲左右,那時候一家三口都笑得很開心,很幸福。

俞澤深回頭看夏青宜,發現她的眼睛腫了,眼球上布滿血絲,“唐筱。”

“嗯?”

俞澤深輕抿着唇,“你過來。”

夏青宜提步靠近,在距離俞澤深一步遠的地方停下,俞澤深再往前一步,擡起雙臂摟住了她。

夏青宜微愣,她沒想過俞澤深會抱住她。她一動不動,全身放松地倚在他的懷裏。

她幻想過和俞澤深擁抱時的場景,她想她一定會心跳加速,耳朵發燙,并覺得很幸福。但沒想過是此情此境,她高興不起來,只是倚在他懷裏,但莫名安心。

“我爸他元旦回家的時候還跟我說,等他的項目結束了,就陪着我高考,陪着我在家住。我從沒想過,會變成現在這樣。”

俞澤深摸了摸她的頭,“唐叔雖然離開了,但他會一直在天上守護着你。”

夏青宜眼眶又濕了,她和唐偉彬接觸地不算多,聚少離多,唐偉彬對她的體貼和愛護,讓她感受到了在這個時空的父愛,他是一個很好的父親,想到他就這麽突然離世,她還是心痛到不能呼吸。

“我以後,就是孤兒了。”

俞澤深低聲安慰,“你不是一個人。”

夏青宜閉上了眼睛,“嗯,我知道。”

陳意美很累,但是睡不着,她開了房門,剛好看到客廳裏的俞澤深和夏青宜。她原本是想起來看看夏青宜,現在俞澤深來了,她也不用擔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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