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再次睜開眼睛時,入眼就是一片白, 她全身酥麻, 像是被電流竄過,她嘗試動了動自己的手,很難移動。

這是哪裏……

過了一會兒, 罩在她身上的白光消失了, 她的視線漸漸清明, 旁邊站了一個穿着白大褂的亞洲女人, 看上去三十多歲。

“你醒了。”穿着白大褂的女人說。

夏青宜看着她,很陌生,沒見過,“你是誰?”

“我是時空秩序維護者8號,我的名字叫做Alina。”

夏青宜看了看周圍,有着各種她叫不出名字的儀器和設備,還有一個機器人,只有簡單的四肢和一個圓圓的腦袋。

這裏的一切就像科幻電影裏面的場景, 她身體的酥麻感消失, 她撐着床坐了起來,環視了一周, “這是哪裏?”

“這裏是時空空間站,你的身體被奧斯存放在了時空隧道,是我發現了你并把你帶了回來。”

原來她已經回到自己的身體,也已經離開了那個時空,她的心沉了下去, 她還沒來得及跟俞澤深說明那一切,連最後一面也沒見着。

她沉默了許久,才開口問:“這裏是2019年嗎?”

“不是,這裏不屬于任何一個時空,不過這裏有來自各個年份的人,我出生于2120年。”Alina說:“你和奧斯破壞了時空秩序,原本都是要受到懲罰的,不過奧斯承認了所有的罪名,所以你是無罪的,我将會送你回到2019年。”

“奧斯呢?”

“被格式化了。”Alina繼續解釋,“它是AI,被格式化意味着不存在了。”

夏青宜眼眶一澀,溫熱的眼淚順着臉頰流下。

所以,她現在什麽都沒有了,沒有了俞澤深,也沒有奧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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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ina繼續說:“奧斯是一部有缺陷的時空AI,它的締造者是個粗心大意的博士,他把奧斯做成了寵物貓的樣子,只賦予了他八歲孩子的智商,這本來就是不對的,我想它也不該存在。”

這些話,夏青宜都聽不進去了,她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有些失魂落魄。

Alina已經不想和她再繼續解釋下去,她說:“你既然是無罪的,我會立即送你回2019年,另外,你回去後依舊不能透露關于時空穿梭的事情,否則也是會受到懲罰的。”

夏青宜沒回應,過了一會兒,Alina對旁邊的那個白色的機器人說:“艾瑞,把它送回2019年。”

機器人艾瑞回道:“好的,Alina。”

艾瑞上前,伸出簡單的雙手,手上發出了綠色的光芒,很快,夏青宜就被綠色的光包裹住,就像當初奧斯帶着她去2007年一樣。

慢慢地,她閉上了眼睛。

——

夏青宜再一次恢複清醒,是在自己的公寓,那個她已經闊別了一年的地方,但是對于這個時空,也才過去幾個小時。

她躺在床上,睜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眼淚順着眼角流入鬓發。

天很快亮了,陽光從窗子外照了進來,打在地板上。

她下了床,進了洗手間,看着鏡子裏的人,是她自己,不是唐筱,她不是做夢,她回來了,回到了自己的時空,自己的身體。

那俞澤深呢?他後來怎麽樣了?

2015年的那一切,改變了嗎?

想到這裏,她換了一身衣服,出了門。

她搭乘公交車來到時代中心,這裏是她和俞澤深以前上學中途換乘的地方,跟2008年差不多,只是附近多了一些新的建築。

她上了可以直達俞家別墅的公交車,坐在靠窗的位子,看着兩邊的街景,街邊的建築早已經更新換代,而別墅區卻跟2008年也差不多,就好像并沒有隔着那十一年的光陰。

她昨天還從這裏出來,去了機構上課。

別墅區只有持門卡的人才能進入,她沒有門卡。

她站在保安室外,雙手撐在窗框上跟裏面的門衛解釋,“你好,我找住在裏面一戶姓俞的人家,戶主叫俞恒,您能幫忙通知一下嗎?”

門衛大叔端起保溫杯喝了一口茶,“你給他們打個電話讓他們出來接你不是更快嗎?”

夏青宜并沒記下陳意美和俞恒的手機號碼,只記得俞澤深的,她抱着一絲希望打了他的電話,手機裏提示號碼不存在。

這個時候,她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是俞家的保姆劉姨,她老了不少,提着菜籃子朝着這邊走來,應該是剛買菜回來。

看到了她,她趕忙上前,“劉姨!”

劉姨打量着眼前的女孩,“你是……”

“我是……”她不能再說自己是筱筱了,她現在是夏青宜,她頓了頓,介紹說:“我是澤深的好朋友。”

提到澤深,劉姨的眼眶一紅,“你來找澤深嗎?”

夏青宜點頭,“對,他在嗎?”

劉姨道:“他都好久沒回來了。”

夏青宜的心跳的很快,好久沒回來了,說明他只是出門了,并沒有回家嗎?她追着問:“那他去哪了?”

“我也不知道。”

夏青宜想,劉姨可能并不知道俞澤深去哪了,陳意美應該是知道的,“對了,陳阿姨在家嗎?我想見她,你能不能帶我進去?”

“好,你跟我過來吧。”

夏青宜跟着劉姨進了別墅區的大門,她心裏一直想着,俞澤深或許根本沒有死,又或者這個世界已經是另外一個平行世界了,跟以前不一樣了。

陳意美正在花園裏修剪花枝,她耐心地把多餘的花枝剪下來,夏青宜進鐵門的時候看到了她,鼻尖一酸,她明明昨天去培訓機構之前還和她說再見的,沒想到再一次見面,已經是十一年後。

“夫人,這是澤深的朋友,她說要來見你。”

夏青宜很有禮貌地打招呼,“阿姨,你好。”

陳意美看着劉姨身邊的女孩,長得很标致,皮膚很白,很有氣質,“你叫什麽名字?”

夏青宜道:“阿姨,我叫夏青宜,是澤深的好朋友。”

陳意美很熱情地道:“是嗎,來,進來坐。”

“謝謝。”

陳意美的樣貌還是跟十一年前一樣,歲月在她的臉上只留下了一點痕跡。

她讓劉姨泡了熱茶,端了一些點心出來招待她。

夏青宜坐在俞家的客廳裏,這裏對她來說太熟悉了,但同時又覺得有些陌生,畢竟物是人非了。

她端着熱茶捧在手心,試探着問:“阿姨,澤深他去哪了?”

陳意美低頭看着杯子裏淡褐色的茶,哽咽了一下,“四年前,他一個人去了瑞典,後來,他就沒回過家。”

聞言,夏青宜手上的杯子差點掉落在地,她以為,她去過一趟2007年後,一切會改變,但原來,一切都沒變。

2007年也好,2015年也好,都是過去,她沒有改變任何東西。

四年前的2015年,俞澤深還是去了瑞典,還是和她一起周游了歐洲,在英吉利海峽遭遇了龍卷風,他為了救她沉入了海底。

“姑娘……”

夏青宜回過神,她才知道自己的視線已經被淚水模糊,她放下手上的杯子,用手背擦了擦眼睛,“阿姨,對不起。”

“沒事。”陳意美抿着唇道:“我有預感,我兒子還活着,他總有一天會回來的。”

夏青宜吸了吸鼻子,她不忍心告訴她俞澤深在那一場事故中沉入了海底,她安慰道:“嗯,澤深一定還活着,他總有一天會回來的。”

陳意美想起四年前沒阻止俞澤深去瑞典,有些後悔,她嗓音低啞,“當初我不該答應讓他一個人去瑞典的,他患有抑郁症,不該讓他一個人去那麽遠的地方的。”

夏青宜問:“阿姨,澤深為什麽會患上抑郁症?”

“他的心事從不跟我們說,但我大概知道,十一年前,他的未婚妻因為意外去世了,從那以後,他就再也沒開心過。還是我發覺他不對勁,帶他去看了心理醫生,才知道他患上了抑郁症,後來很長一段時間,他一直在吃藥。”

溫熱的淚滴從下颌滴落,夏青宜雙手捂着臉泣不成聲。

原來是因為她,是因為她突然離開,俞澤深才會患上抑郁症,都是因為她。

陳意美見眼前的女孩哭得比她還傷心,看來和俞澤深的交情比較深厚,她坐到了她旁邊,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安慰。

過了許久,夏青宜停止了抽泣,陳意美抽了幾張面巾紙給她。

“姑娘,你和澤深是怎麽認識的?”

夏青宜擦了擦眼淚,眼睛還是通紅,聲音裏帶着哭腔,“我和澤深是在瑞典偶遇的,後來一起去周游了歐洲。”

陳意美有些意外,原來這個女孩是俞澤深在瑞典的時候認識的,“那當時他途徑英吉利海峽,遇到龍卷風,你也在嗎?”

夏青宜點了點頭,“嗯。”

“那澤深他……”

當時的事情只有她自己知道,但陳意美一直堅信着俞澤深能回來,她不希望自己打破她心裏的希望,“阿姨,我覺得澤深還活着,他會回來的。”

陳意美點了點頭,沒再繼續問下去,四年了,她抱着渺茫的希望過了四年,但她依舊願意抱着期許去過每一天,也許有一天,她的兒子就會完好無缺地出現在她眼前。

夏青宜挽住她的手,“阿姨,我以後能常來看你嗎?”

陳意美雖然第一次跟眼前的女孩見面,卻覺得有一種熟悉感,一見如故,仿佛他們認識多年,“好,求之不得呢。你現在住在南城嗎?”

“嗯,我在南城讀大學,我的家人都在瑞典。”

“那好,你常來,我很歡迎。”

夏青宜拿出手機說:“我能加你微信嗎?”

“好。”

夏青宜和陳意美互相加了微信,随後她問:“阿姨,我總聽澤深說起他的未婚妻,我想去拜祭一下她,你知道她葬在哪嗎?”

陳意美問:“你想去的話,我待會給個地址給你。”

“嗯。”

離開了俞家的別墅,夏青宜去了附近的花店。拿到了墓地的地址她才知道,原來唐筱也葬在唐偉彬所在的墓園,她買了兩束花,一束給唐偉彬,一束給唐筱。

她先拜祭了唐偉彬,把一束白菊放在他的墓碑前,她的眼睛還是紅腫着的,從回來到現在,她流過多少次淚,自己也忘了。

在唐偉彬墓碑前鞠了三個躬之後,她再來到唐筱的墓前,把那一束百合花放在她墓碑邊,她單膝跪在草地上,看了一眼墓碑上唐筱的照片,曾經,她也是她。

她的手掌輕輕拂過墓碑上的刻字,立碑人的落款處刻着俞澤深的名字。

夏青宜看着墓碑泣不成聲,她并不知道2008年,她走後發生了什麽,但大概猜到,俞澤深有多痛苦,就像現在她一樣痛苦。

過了很久,夏青宜整理了情緒,跪在墓碑前低聲道:“唐筱,我來看你了,你可能不認識我,但我卻認識你,不對,應該說我曾經也是你。很抱歉,擅自用了你的身份生活了一年,雖然我知道你聽不到,但我還是想跟你道個歉。如果這個世界上靈魂可以輪回,你現在已經輪回成為另外一個人了吧,願輪回後的你仍舊有一對很疼愛你的父母,有一個很溫馨的家庭,也願你你能健康幸福,長命百歲……”

作者有話要說: 一周內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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