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再平常不過的一句話, 偏偏寧遠是用那種語氣說出來, 暧.昧.缱.绻到了極點。

呼吸溫.熱, 直接從外耳道鑽入耳中,如同濃烈醉人的朗姆酒一般,一點點蔓延至全身,最後在心底深處化開, 瞬間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然而這場盛宴最後也只有溫以然一人喝醉,女孩往前踉跄了下,腳步虛.浮,是做了壞事之後的心驚膽戰。

以及,劫後餘生的僥幸和唏噓。

偏偏罪魁禍首還洋洋得意地站在一邊,一臉的坦然無辜。

寧遠垂首斂眸,勾着的桃花眼斂着笑意, 氣定神閑地欣賞着已經列入囊中的獵物,男孩薄唇微微往上勾起一個幅度。

像極了獵人捕成功後得償所願的模樣。

狡黠又透着餍.足。

耳垂輕輕被人捏在指尖, 飽.滿.瑩.潤的珍珠耳環還泛着光亮。

寧遠啧一聲。

盛大的歡.愉過後,是無盡的空寂和落寞。

溫以然還沒緩過神來, 下一刻,寧遠已經低頭,薄唇碰上冰冷的珍珠耳環。

女孩渾身一僵,露在外面的脖頸輕輕顫.栗了下, 下意識想要逃.脫。

只可惜胳膊還被人緊緊攥在手心處,溫以然試了幾次之後,無果。

往往獵物落入圈套, 只有一個結果——任人宰割。

亦或是共沉.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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緋色慢慢在耳尖處彌漫開來,酒香醇厚,酒不醉人人自醉。

裹着紅酒的巧克力外殼在唇.齒間化開,紅酒從小口頃數而出,酒香四溢。

即将咬上最裏邊的榛仁時,驀地,身後突然傳來一個怯怯的聲音,帶着小孩特有的童真和純潔。

“......哥哥,你們在幹嘛?”

幾乎是同一個時間,溫以然瞬間酒醒,女孩驚恐地睜開眼睛,急不可待将人往前一推。

驚慌失措之間,一轉身就撞見一雙懵懂無知的黑眸。

聲音熟悉,是剛才催促着讓母親拍照的小男孩。

小男孩正半蹲着身子,他雙手握着欄杆豎條兩側,睜着一雙迷茫大眼,目光灼灼地盯着溫以然和寧遠交握的手指。

一雙眼睛寫滿了好奇和求知。

也還好觀望臺上的其他游客忙着拍照打卡,沒有人注意到他們這邊的動靜。

視線在空中交彙。

四目相對,溫以然率先漲紅了臉,恨不得當鴕鳥将腦袋縮在衣服裏邊,突然痛恨自己出門前忘記帶口罩了。

太丢人了。

握着寧遠的手指滾燙炙熱,溫以然再也不敢擡頭,女孩捂臉默默在心底哀嚎一聲。

見小男孩還望着自己和寧遠,溫以然偏過頭去,求救般地望向寧遠,睫毛輕眨了眨。

不同于溫以然的尴尬窘迫,一旁站着的寧遠不悅地揚了揚眉,視線輕飄飄在小男孩臉上掃過。

是被打斷美食的不悅和怨恨。

“......哥哥?”小男孩壓抑不住內心的好奇,又開口問了一聲。

身子圓滾滾地被羽絨服包裹着,小男孩伸出一只胖乎乎的手指,在空中揚了揚,他聲音怯怯。

“哥哥也和童童一樣,不喜歡做作業嗎?”

溫以然捂臉倒地。

誠然,剛剛的對話都被小男孩聽了進去,也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看見的。

聞言,寧遠卻是面色稍霁,緊攏的雙眉稍稍往外舒展,男人唇角噙笑,手指有意識地在溫以然手心捏了捏。

話雖是對着小男孩說的,然而視線卻始終停留在溫以然臉上,寧遠笑得意味深長。

“不是。”他揶揄勾唇,“哥哥不是不喜歡。”

尾音是刻意的上調,蠱.惑人心一般,亂人心弦。

只可惜小男孩完全是雲裏霧裏,聽不出寧遠話中的深意,只當自己沒找到志同道合的同盟一般,小男孩失望地“啊”了一聲,撅着嘴表示自己的不滿。

又見寧遠的視線朝自己望了過來,濃眉大眼立馬又恢複了精神,亮晶晶地盯着寧遠,等着他的叛變好加入自己厭惡作業的聯盟。

卻見寧遠唇角一彎,不疾不徐勾着溫以然的指尖,意有所指道。

“哥哥......最喜歡做作業了。”

話音落下的一瞬間,指尖又壓上溫以然的指腹,又慢吞吞補充了一句:“作業最好玩了。”

小男孩嗤一聲,慢吞吞從臺階站起,看怪物似的盯着寧遠:“你騙人!作業哪有什麽好玩的,我讨厭死了!”

小男孩聲音洪亮,差點将周圍的視線都吸引過來。

寧遠啧一聲,難得有耐心和小男孩辯論,他蹲下身,和小男孩平視,裝得一本正經道。

“你知道什麽是做作業嗎?”

小男孩揚頭:“我當然知道了!”

寧遠笑:“不是你的那個作業,是......”

“——寧遠!”

眼見寧遠真的要胡言亂語下去,溫以然終于忍不住推了下男人,嗔怪道:“你胡說什麽呢?”

男人沒臉沒皮站直身,一臉坦蕩,睜着無辜大眼道:“哪有胡說,我說的都是真話。”

知道溫以然礙于面子,寧遠刻意往前湊近一步,壓了聲音在溫以然耳邊道。

“難道然然不喜歡做作業嗎?”

論胡攪蠻纏的程度,溫以然永遠也比不上寧遠。

餘光瞥見小男孩望着自己和寧遠的目光,溫以然難得生了氣,女孩面上一紅,又想起寧遠剛才在臺階下做的事,惱怒情緒一起,狠狠往男人鞋上踩了一腳。

“不喜歡。”

話落女孩已經将男人推開,面紅耳赤往外走去。

剛才只顧着害怕被人看見,這會子往外走,溫以然才察覺到溫度的低迷。

女孩縮着肩膀,不時往手心哈氣。

寧遠已經追了過來,好聲好氣地跟在女孩背後賠罪。

得意忘形總會嘗到惡果。

寧遠現在就是如此。

“然然,你等等我!”寧遠在身後喊人。

他追上前,雙手合十作揖認錯:“然然我錯了,我不該胡言亂語的。”

他眨眨眼,雙目委屈可憐,大灰狼尾巴在身後搖啊搖。

“前面便利店有章魚小丸子和烤紅薯玉米,我去買一份好不好?”

“溫老師大人有大量,原諒我這一次好不好?”

“然然,然然......”

卻見溫以然視線往旁邊一瞥,是真的生氣了。

一整天溫以然都沒有再和寧遠說過一句話,寧遠後悔莫及,午餐之後都追着人跑,只可惜溫以然用完午餐就一直待在酒店套房裏邊,連晚餐都是叫的外賣。

寧遠望着那扇冰冷冷的房門,心下懊悔,想了想又在手機上編輯了一條短信。

翌日是約定好的複查時間。

寧遠一大早就起了床,一出門就撞見了同樣準備到餐廳用早餐的溫以然。

男孩雙眼一亮湊了上前:“好巧啊。”

其實一點也不巧,他都趴在門邊聽了半個鐘頭了。

溫以然輕聲“嗯”了下。

一個晚上過去溫以然早就氣消,然而見寧遠湊過來要牽自己的手,溫以然還是下意識往外一躲。

寧遠讷讷,聲音透着委屈,低不可聞:“牽手......牽手也不行嗎?”

“不行。”

“那......那其他呢?”

溫以然偏頭,上下掃視一眼,只一個眼神寧遠就立馬明白過來,怏怏做了個拉拉鏈閉嘴的動作。

懂了。

大概是男孩的目光太過可憐,又想起他今天複查,溫以然在心底輕嘆一聲,最終還是狠不下心來,只是臉上卻不顯。

沉着臉冷冰冰擠出一句:“再說。”

大灰狼藏起了尾巴,乖巧“哦”了一聲,亦步亦趨跟在女孩身後下了樓,一直保持着兩三步的距離。

一路上溫以然都沒有出聲,只有寧遠不厭其煩在她耳邊說話。

用了餐之後,兩人直奔醫院。

寧遠從前往至報道的次數不少,熟門熟路帶着溫以然兜兜轉轉,拐了幾個彎之後就到了主治醫生的診室門口。

他往內做了個手勢:“然然你先在這裏等我。”

溫以然點頭:“好。”

結果寧遠要推門進去的一瞬間,走廊突然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兩人同時擡起頭,一眼就看見了剛從電梯出來的女孩,是上次在清水寺撞見的那個。

剛得知寧遠消息的良子急匆匆從家裏趕了過來,東張西望找人,視線撞見寧遠的那一幕時,女孩雙眼明顯一亮,只可惜目光再落到溫以然身上時卻變了眼色。

直覺告訴她寧遠和溫以然關系和上次不同,然而注意到兩人客氣疏遠的距離時,良子又心下一松,迫不及待朝寧遠跑了過來。

“你來啦!”她揚起笑臉,依舊是用日語交流,“我爸爸說你今天會過來,所以我就過來陪你啦。”

說着,良子又不動聲色往前踏了一步,熱情去挽寧遠的胳膊:“你身體怎麽樣?有什麽不适一定要告訴我爸爸,我......”

只可惜她話未說完,溫以然已經先一步湊到寧遠身邊,主權宣示明顯。

良子不悅皺起眉,然而不想在寧遠心中的破壞形象,只能強裝微笑,用着蹩腳的中文對溫以然道。

“......你,你能讓讓嗎?”她指了指寧遠,“我,我要陪他進去。”

“嗯?”溫以然假裝不懂,肩膀又往寧遠方向靠了一靠。

良子面色一沉,瞪着眼睛,伸手想要将溫以然從寧遠身邊拽開,只可惜手指還沒碰到溫以然衣服,寧遠已經先行擋在女孩面前。

“不麻煩你了,我自己找田野先生就可以。”

田野先生是良子的父親,剛好是寧遠的主治醫生,寧遠大學做手術那段時間,他幫了寧遠不少。

在寧遠面前,良子可以假裝對溫以然和顏悅色,然而見寧遠護着人,她完全忍不住:“為什麽?”

她指着溫以然質問:“是不是因為她你才不喜歡我的!她算什麽,以前都是我陪你的!”

“我讨厭她!這是我家的醫院,我不想看見她!你讓她出去!”

其實一直是良子要挾父親讓自己過來的,田野先生寵愛女兒,自然不會說什麽。

溫和的面孔一點點褪去,寧遠一張臉面若冰霜,男人薄唇輕啓,一字一頓道:“你說什麽?”

他冷笑一聲,不由分說将女孩按在自己肩膀上:“你讨厭她和我有關系嗎?我喜歡就好了。”

溫以然聽不懂對話,只是憑着對面女孩泛紅的眼眶,也知道寧遠在維護自己。

僵持之間,房門被人推開,田野先生平和的面孔出現在門內,所有人都一愣。

一開門就看見女兒在門口啜泣,田野先生推了推眼鏡:“......這是?”

良子委屈喚了一聲爸爸,指着溫以然開始告狀。

“爸爸我不喜歡他,你讓她出去好不好?”

她自幼得父親寵愛,只是今天良子話話還沒說完,就被田野先生打斷:“閉嘴!”

中年男子沉臉教訓了下女兒,轉身看向溫以然時卻又換了剛才溫和的面孔,笑呵呵道。

“你是......然然吧?”

說的是中文,标準流利,溫以然震驚看向寧遠,卻見寧遠抿唇解釋道。

“先生以前在國內留學,中文很好。”

田野先生謙虛擺擺手,見溫以然要做自我介紹,田野先生笑着擺手。

“我知道你,”他彎唇,聲音透着長輩的溫柔,“小遠和我說過,他家有一個小姑娘,叫然然。”

倒是輪到溫以然漲紅了臉,先前的不快也忘了個一幹二淨。

沒有人站着在自己身邊,父親又和溫以然相談甚歡,良子早就氣得跺腳離開了。

中文交流果然便利,怕溫以然不懂,田野先生一句句向她解釋寧遠的病歷。

越往下說溫以然的一顆心越沉,看向寧遠的目光漸漸變得心疼,不知不覺手指已經勾上寧遠的小指頭。

須臾有護士上前,田野先生只能先道歉離開。

一時之間房間只剩下溫以然和寧遠兩人。

女孩雙眼已經泛着氤氲,她聲音透着哽咽,“你當時只有一個人,肯定很辛苦吧?”

異國他鄉又是獨自一人,怎麽想都不容易。

寧遠輕點了下頭,垂首斂眸:“其實還好,沒有先生說得那麽嚴重。”

溫以然越發不忍心:“什麽叫還好?你都......”

越往下說越心疼,餘音未落肩膀已經有重物落下。

寧遠下巴抵着女孩的肩窩,小狗似的在女孩肩膀上拱了拱,聲音輕輕在女孩耳邊掠過,乖巧懂事懇求道。

“那生病的小遠,可以擁有然然的一個抱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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