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雖然是乘坐同一班機，但葉曉棠直到上飛機，都沒能跟陸雲開碰面。因他坐頭等艙，一路都是優先通道。而她坐經濟艙，所以按部就班排隊。

葉曉棠上了飛機，安頓好行李，特意到頭等艙跟陸雲開打招呼，他坐靠窗的位置，高慧沒來，陪着他的是一位年輕男助理陶歡，兩人正小聲說話。

“曉棠姐！”陶歡先看到葉曉棠，說着話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葉曉棠對他點頭，說：“過來跟你們招呼下。”

“沒去武漢？”陸雲開坐在位置上，擡頭問葉曉棠。

“公司有點事耽擱了。”葉曉棠說。

“有新項目？”陸雲開随意問道。

葉曉棠搖頭，“不是。公司內部的事兒。”

陸雲開點頭，沒再說什麽。

“曉棠姐，您坐這兒，我去後面。”陶歡說着要給葉曉棠讓位置。

葉曉棠連忙把他拉回座位說：“別！要彙報給陸總的材料我還沒看完，你好歹再給我留兩個小時。”

陶歡還要再讓，陸雲開說：“別讓了。她為國家服務，你這是讓她犯紀律。”

陶歡面色尴尬，葉曉棠拍了拍他胳膊，笑說：“我沒到陸總說的級別。主要怕坐這兒來，他問話我答不上。”

“那我們到常州再見。”陶歡說。

葉曉棠點頭，跟他們暫時告別，回到了經濟艙。她在座位上整理下午打印出來的材料，時間過的飛快，材料理出脈絡，飛機在常州落地。

她看向窗外，西天太陽剛剛滑下地平線，擡手看表，已經是晚上七點半，她這才意識到，原來又是一個盛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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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龍科技派了兩輛車來接北京貴客，陶歡拎着他和陸雲開的行李直接上了第二輛車。

陸雲開站在第一輛車的後門處，示意葉曉棠先上。

兩人在車上坐定，葉曉棠為陸雲開介紹飛龍科技的情況，原來這本是一家為大的電池品牌提供代工服務的企業，但近些年來代工利潤下降，創始人年紀又大了，于是第二代接班，主持工廠進行轉型，頗取得了一些成就，成為當地政府力推的高科技企業。

“尹曉波是麻省理工學院的博士，畢業之後在美國一家新能源研究院待過兩年，後來回國繼承飛龍科技，花重金把他在美國的兩個同事也挖了過來，組成了目前的研發小組……”

葉曉棠正說着，陸雲開的電話響，她停住，等他接電話。

他原本沒打算接這一通電話，但她特意停下，他不得不按下接聽鍵。

只聽他“嗯”了一聲之後，電話裏面傳出柔美女聲。

“我在外地出差。”陸雲開說，“随便吃了點……嗯……回頭再說……在忙，先挂了。”

他挂了電話讓葉曉棠繼續說，她正要再開始，車廂裏又響起電話鈴聲。

“不好意思。”葉曉棠道歉，電話是孫寧打來，這個節骨眼上，即使陸雲開在場，她也不得不接。

電話接通，只聽孫寧說道：“現在到辦公室來一趟。”

“孫總，我在常州，來這兒陪陸總看一個項目。”

“這個時候，誰讓你離開北京的？”孫寧發脾氣。

葉曉棠走的時候，給孫寧打過電話，只是他那會兒應該在飛機上，電話沒接通，她又發了短信，不知道他是沒看到，還是看到忘了。

她知道跟上司沒得講理，說了一聲是我不對，接着問道：“公司有新情況？”

“魏家齊也被人舉報了。事情随時可能惡化，你要是回來工作沒了，那就怪你自己吧！”孫寧說完不等回複，電話已經挂斷。

葉曉棠拿着電話短暫沉默，她肯定這事兒跟高晉脫不開幹系，他必然已經查到白璇的偷情對象是魏家齊。

只是魏家齊是官二代，她之前被陸雲開保，高晉知道對他們二人來不成硬的，所以用了這種最普通卻又最有效的招數。

“怎麽了？”陸雲開問。

“沒事。”葉曉棠回答。

“我聽到了。”陸雲開語氣冷硬的說道。

葉曉棠強迫自己回神，說：“陸總，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瞞着你，只是你已經幫過我太多，我不想再拿私人的事情去煩你。”

“你從來沒拿私人的事情煩過我。想要拉開距離，不用找這種借口。”陸雲開說。

她最近的疏離他早有覺察，他先前以為她還在為上回游泳池裏的事兒賭氣，可這一路上看起來并不像。

他承認自己心思不純，一邊猜疑着她，一邊又希望她總能保持着主動靠近的姿态。

本以為她這次邀他來飛龍科技，多少有一點借着工作故意接近的意思，但從上飛機到現在，她明顯一直在刻意劃清界限。

他說不清是失望還是生氣，只是吩咐司機：“掉頭，送我們回機場。”

“陸總？”葉曉棠驚訝。

“我不希望你因為要陪我看項目而丢掉工作。”陸雲開說。

“先別掉頭！”葉曉棠阻止司機，接着又對陸雲開說：“我沒那麽莽撞。”

“嗯？”陸雲開疑惑，他剛才聽到了孫寧在電話裏對她的威脅。

“前天有人舉報我行賄，所以我被公司停職。”葉曉棠說，接着簡單的将舉報信的事兒講了，包括孫寧剛才的那通電話，還有她對高晉的猜測。

“舉報事情是子虛烏有，公司不可能查無實據就做決定。而且我已經是正式保代，永信不會真的放我走。”

“如果他們真的逼急了，我會主動轉會。”葉曉棠徹底對陸雲開坦白，怕的是如果不這樣，他會堅持回京。

至少眼前來說，與飛龍科技那邊的聯絡始終是她在負責，不能人都到地方了又原路返回，這樣的事情傳出去，對誰都沒有好處。

陸雲開皺眉頭，“這麽說，你這個時候陪我來常州，其實是在向孫寧示威？”

葉曉棠見他竟又這麽猜疑她，原本想認了算了，可突然又記起來，已經決定不再跟他賭氣。

“只是巧合。”葉曉棠說，想想又補了一句：“永信不是孫寧個人的，我沒必要跟他示威。”

但是說完她又後悔，因為到底還是帶了怨氣。

陸雲開轉頭看她，發現她在看着窗外，側臉輪廓在落日的餘光中被勾勒出來，那弧度優美的線條讓人不得不去想象她此刻臉上的表情。

這是她第二次跟他解釋，第一次是他們剛認識後的第二天。

他說不上來是不是真的相信她的解釋，但他也明白，無論相信不相信，這個女人對他來說，暫時都是無法放下的。

“行吧，不耽誤你工作就好。”他到底退了一步。

葉曉棠見他終于不再堅持回北京，不由得松下一口氣，其他的再不多想，只想着順利完成這一趟工作要緊。

她連忙吩咐司機繼續往飛龍科技的辦公室開。

可是等他們好不容易到達目的地，飛龍科技的董事長尹曉波卻沒有按照事先約定的時間等在會議室。

“對不住了，我們尹總還在實驗室，明天才能接見三位。”飛龍科技的總經理王德春說，他年屆五十，本地人長相，普通話口音很重。

從他的表情來看，他對于失約這件事也并不覺得抱歉，大概在他眼裏，沒有人比尹曉波更重要。

陸雲開當然不高興，因為被人爽約的事并不常發生在他身上。

葉曉棠也惱火，明明昨天跟尹曉波說好了，他們雖然晚到了一會兒，但他也沒有不出現的道理。

“要不然你跟陶歡先回酒店，我去找一趟尹曉波？”葉曉棠對陸雲開說。

“一起去吧。”陸雲開說，他倒不着急見那位尹博士，只是多少有點不放心她一個人這麽晚出去奔波。

于是在王德春的陪同下，他們一行人直奔尹曉波的實驗室。

尹曉波的實驗室建在郊外的飛龍科技工廠區內，他們車子出了市中心，沿着新修的大道往廠裏走。

“尹曉波工作拼命很出名，我們上次來，他們市領導特意提到說平時都不敢叫他開會，怕耽誤他時間。”在車上，葉曉棠對陸雲開說。

陸雲開知道她是在替尹曉波解釋，他笑說：“我也沒讓你連夜來找他，是你自己太緊張了。”

葉曉棠想說幫你工作，我能不緊張嘛。

她正要再開口，卻看到窗外一個熟悉身影飛快劃過，她連忙對司機說：“唉，停車，那不是你們尹總嗎！”

司機立即将車子停下，葉曉棠下車，回頭對着那剛剛劃過去的騎自行車的人大喊：“尹曉波！”

騎自行車的人停下車子，腳掌撐地，回頭辨認了一會兒，接着調轉自行車回來。

車子到了近前，才看清楚車上那人，他年紀很輕，穿皺巴巴的牛仔褲和格子襯衣，頭發亂得像雞窩。

要不是因為他騎着一輛價值不菲的公路自行車，準會讓人誤認為他是這裏哪間工廠的車間工人。

“尹博士，你失約了。”葉曉棠迎了上去跟尹曉波打招呼，同時聲讨他。

“咳，你們這些金融街的人，還真是惹不起。”尹曉波沒想到這麽晚了，這幫人居然還會到工廠來找他。

他們說着話，其他人也都下車，葉曉棠在夜晚的馬路邊介紹尹曉波和陸雲開認識。

陸雲開倒是态度和善，不僅主動應酬尹曉波，而且對他的那輛自行車表示出了很大的興趣。

兩人随意交流兩句，意外發現居然同是公路自行車賽車的愛好者。很快又說起各自偶像，毫無意外的，當然都是蘭斯·阿姆斯特朗。

從見到尹曉波到走回飛龍科技工廠，陸雲開跟他兩人幾乎一刻沒停的聊了一路自行車。

等到了工廠門口，尹曉波對陸雲開抱歉道：“真對不起，我就是出來運動一會兒，還要再回實驗室，在等一個很重要的檢測數據。”

“沒關系，您先忙，我們明天再聊。”陸雲開表示出了完全的理解。

葉曉棠不由得慶幸，多虧提議來這一趟，否則他們再沒可能在談判桌上發現彼此的共同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