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謀生,返校6

不知道過了多久,園藝系開課鈴聲響了,我被驚醒,恍恍惚惚,沖進雨幕,豆大的雨點兒敲在頭上,冰冰涼涼,不一會兒,便全身濕淋淋地,猶如水中泡過一般。

走到教室門口,站定,不一會兒,一汪水漬便呈現在地板上。顧不得童鞋們和老師驚詫的目光,我失魂落魄地走進教室。側目見陳彩霞向我揮手,便朝她走過去,靜靜坐在她身邊兒。

老師短暫的停頓之後,繼續講課了,無非就是實習總結。我夢游似的看着老師,雖然他的聲音很宏亮,他的喉結一動一動,他的嘴唇上下飛舞,但是,我什麽都聽不見……脊椎被冰涼的衣服浸得生痛,我漸漸不支,上眼皮和下眼皮不停地打架,遂附在課桌上,睡了過去……

血,一望無際的血海......

父親母親,我又一次看到他們燒糊了的屍體。

我無力地坐在地上,拉着他們的手,絕望地哭着……淚,化成了一條河,緩緩地流淌在父親母親的身旁。仿佛奇跡一般,他們變成了溫暖慈祥、完好如初的樣子。他們站起身,望着我,笑着,遂轉身離開。我跟在他們身後,走着,跑着,飛奔着,漸漸地,我依然被他們扔下,他們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我的視野中……

“父親母親,等等我啊,等等我啊,我跑累了,我想跟你們在一起啊!”我放開嗓門,拼命喊着,放聲大哭。

“孩子,我們遲早都要離開你的。你要明白,是你的,終究是你的;不是你的,無法強求啊!”母親的聲音,通過薄薄的晨霧,擴散在天空中……

“母親,我不強求,我只想跟您一起走,請帶上我吧!”我攤開雙手,仰望天空,懇求着,再次絕望地喊着、哭着;跌跌撞撞,走到懸崖邊上,俯瞰足下的萬丈深淵,我毫不猶豫,飛身躍下……

“明月明月,醒醒,醒醒。”朦胧中,一雙溫暖的手,覆上了我的額頭,冰涼冰涼的毛巾,貼在我的臉頰上,我,慢慢地睜開雙眼。

閃現在眼前的,是關仕翰黑黝黝的眼睛,潮潮的,充滿焦慮;他握着我的手,眼圈兒紅紅的。蒼白的陽光透過窗戶,灑在他的身上,看上去那麽落魄,滿臉滄桑。

我環顧四周,陳彩霞、楊子、小曹、莫芳兒,倆左倆右,圍在我的床邊兒,她們關切地看着我。

“我這是怎麽了?”一開口,沙啞的聲音吓了我一跳。

“明月,你發燒了,燒糊塗了。我們請男生背你回你的公寓的。”楊子揉揉疲倦的眼睛,接着說:“你睡了三天三夜,校醫到這兒給你輸了液。我們還在想,如果今天不醒來,就送你去住院了!”

“喔--.”我了然,扯開嘴唇,勉強一笑:“幸虧,我,今天醒了。我可不喜歡,醫院,那股刺鼻的藥水味兒。”

“來,明月,喝點兒粥吧,關仕翰煲的。”彩霞從客廳端來一碗粥,小心地坐在我的側邊兒,舀起一勺,慢慢地遞到我唇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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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手撐身體,卻頭暈腦脹,一陣兒虛脫。莫芳兒趕緊塞來一個枕頭,靠在後背。

關仕翰接過碗兒,笑笑,一勺一勺地喂我喝粥。

勉強喝完,我重新躺下,埋頭繼續睡了。

我,很少生病,哪怕是小小的感冒,都沒有生過;

但,現在,就這麽一個小小的感冒,竟讓我卧床一周。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關仕翰每天都呆在我的公寓,給我煲粥,喂粥,一周了,我骨瘦如柴,他竟然也骨瘦如柴。

再次醒來,頭竟不痛了。但卻腰酸背,我掀開被子,卻發現,自己裏裏外外,衣服全被換了個幹淨。

陳彩霞幫我換的吧?

還是關仕翰換的?

我忽然捂着臉,臭大了。

晃晃悠悠,我晃晃悠悠地下了床,走到客廳,看一眼陽臺,外衣外套,內衣內褲,全被洗得幹幹淨淨,挂在迎風口。

陳彩霞幫我洗的衣服吧?雖然我有洗衣機。

還是關仕翰幫我洗的?雖然用了洗衣機。

呃,悲催啊,這個病生得好丢人啊!

屋子裏裏外外,被關仕翰收拾得幹幹淨淨。門窗全部打開,茶幾上,擺了一大束玫瑰和百合,香香的彌散在屋子的每一個角落。

關仕翰在廚房裏忙碌着。

我悄悄地坐在客廳,靜靜地看着他。

他暖暖地揚起嘴角,眉頭微微皺着,用湯勺小心地在鍋子裏攪着,小火熬着粥片,我努力吸吸鼻子,隐隐約約,似乎是香菇瘦肉粥。

這些天,為增加營養,他忙不疊地為我煲各式各樣的粥。

那修長的面頰,那溫潤的眼眸,每每望去,總讓人心動。

但現在,我想靠近你,卻不敢邁步;想挽着你的胳膊,向你撒撒嬌,卻不敢伸手;每逢我想不顧一切,走到你身邊兒的時候,總有個聲音,在耳邊兒悄悄提醒:沒有未來,何必在一起?

我癡癡地望着,舍不得移開眼眸。

仿佛心靈感應一般,關仕翰忽然轉過身,順着廚房門兒望向客廳。

“嗨!明月,你好啦?起床了?”他迫不及待地關了火,歡樂着沸騰地跑過來。

我望着他,甜甜地笑着,“嗯,吃了你煲的粥,我一下子變好了。現在渾身有使不完的勁兒呢!”我伸出胳膊,擺出身強力壯的樣子,向他炫耀。

“好啊!趕緊坐着,粥煲好了,馬上再吃一點兒喔。”關仕翰興沖沖地将我按在椅子上,又匆匆沖進廚房,端着熱乎乎的粥出來了。

我拿起湯勺,舀了滿滿一碗,大口大口地吃着,還得意地望着他笑。可是淚水,淚水,一不小心,落了下來。

關仕翰愣了,他默默地伸出手,幫我擦掉。

我埋頭使勁喝,稀裏嘩啦,粥被我消滅得一幹二淨。

“再喝一碗兒吧?”關仕翰随手又添上一碗兒。

稀裏嘩啦,碗底朝天了。

吃飽了,又想睡覺了。

我簡直就是一頭病豬,又乏乏地躺在了床上。

關仕翰小心翼翼地給我蓋上棉被。

再次醒來,已經深夜。

我拉開窗簾,眺望遠方。樓底下,昏暗的路燈中,一倆銀灰色的車,正對着我的窗戶。我意識地掃了掃車牌,A6890,咦?那不是肖遙遠的車嗎?他的車怎麽會停在這兒呢?夜色朦胧,月光明淨。小區側邊兒的空地,一個朦胧的身影,依靠着樹,忽明忽滅地吸着煙。那清清瘦瘦的樣子,越看越眼熟,哎--?就是肖遙遠啊!深更半夜,他站在這裏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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