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5)

只不過王大爺你也知道,我這日子過得緊巴,一個銅板也是錢哪,你說是不是?”

王李氏登時想起了王二柱臉上那淺淺的疤痕來,“哎喲”了一聲:“我就說呢,二柱臉上咋就留疤了,原來是這樣!”

王志高橫了她一眼,蠢婆娘就是蠢婆娘,這不是跟盛家那丫頭一個鼻孔出氣嗎?

盛芳華笑着點頭:“畢竟還是王家奶奶心疼孫子,一眼就看出來了。唉,他擦着臉,又粘了些沙子泥巴,若不及時治療,只怕是會留印子,那樣就難看了。”

“芳華丫頭,你到底想搗什麽鬼?”王志高的耐心已經用盡,這盛家丫頭,不但不送東西給他,反而還來問他家讨錢?這都是些什麽事兒!

“我沒搗鬼啊!”盛芳華睜大了眼睛,顯得很無辜:“王大爺若是不相信,盡可以找二柱出來問問,是不是真的?”她走了兩步到了堂屋後門,對着隔院的那排屋子大喊了兩聲:“二柱,二柱!”

“盛姑娘!”屋子那邊傳來王二柱激動的聲音:“盛姑娘,你來找我了?”

盛芳華轉過臉來,笑吟吟的看了王志高一眼:“王大爺,我可真沒撒謊。”

“我沒搗鬼啊!”盛芳華睜大了眼睛,顯得很無辜:“王大爺若是不相信,盡可以找二柱出來問問,是不是真的?”她走了兩步到了堂屋後門,對着隔院的那排屋子大喊了兩聲:“二柱,二柱!”

“盛姑娘!”屋子那邊傳來王二柱激動的聲音:“盛姑娘,你來找我了?”

盛芳華轉過臉來,笑吟吟的看了王志高一眼:“王大爺,我可真沒撒謊。”

75

王二柱的心都快要從喉嚨口裏蹦了出來。

自己這是幻聽了嗎?怎麽好端端的就聽到了盛姑娘的聲音呢?王二柱伸手壓了壓胸口,用力抹了抹,可那顆激動得砰砰亂跳的心依舊不能恢複平靜。

盛姑娘從未主動來找過他,今日晚上她竟然來了!還甜甜的喊着二柱!王二柱覺得自己幸福得雙腿發軟,走出屋子的時候都快要跌倒,沒有半分力道。

王志高臉色鐵青的看着從後院走出來的王二柱,厲聲吼了一句:“二柱,快些回去,出來作甚?”

瞧着這沒用的小崽子,出來以後一雙眼睛就只盯着盛家那丫頭不放,真沒出息!王志高恨恨的在心裏頭罵了一句,沒用的東西,這世上的好女子千千萬萬,怎麽就偏偏揪着這個不肯放手?

“王大爺,這可不成,你現在就把二柱趕回去,怎麽好對質呀?”盛芳華笑着走到了王二柱面前,伸出手來在他臉上疤痕上輕輕按了按:“二柱,這裏還疼不疼?”

這聲音真好聽,就像樹上的百靈鳥一樣,她的手指好軟,就像村口那一汪清泉,伸手進去,那細細的水流從指尖流過,有說不出的溫柔。王二柱覺得他的一生裏再也沒有比這一刻更幸福得事情了,望着盛芳華燦若春花的臉孔,他呆呆的點了下頭:“用了盛姑娘的藥,現在不痛了。”

“王大爺,你聽聽,我說的沒錯吧?二柱今日是去我那裏求藥了。”盛芳華轉過身來,眉眼間全是笑意:“我這藥膏可是獨家秘方精心配制的,用了以後臉上不會留疤,難道十個銅板都不值?”

王志高骨篤着嘴不說話,這邊王二柱開了口:“值,值,值,哪裏只值十個銅板,二十個都值呢。”

“小兔崽子,你別開口!”王志高氣不打一處來,孫子是被這丫頭給迷住了,她說什麽他就會跟着說什麽,完全是在這裏添亂。

“本來就是嘛。”在心愛的姑娘面前,王二柱覺得必須要表現出自己的男子漢氣概來,他摸了摸自己臉,氣哼哼道:“我親眼看着盛姑娘去采草藥,收集花瓣,還要搗碎,熬藥膏,那些辛苦哪裏是十個銅板就夠了的?祖父,你是沒有看到就不知道裏頭的辛苦。”

“還不快給我滾回去!”王志高怒吼了一句,只覺得自己的威權受到了挑戰,孫子竟然敢不聽自己的話,怎麽可以!

王二柱此時頭腦發熱,哪裏還管王志高氣得手發抖,挺胸站到了盛芳華旁邊:“祖父,咱們可不能賴了盛姑娘的藥膏錢,她給我看病都沒收診金了,這點藥膏錢哪裏能少了她的?人家又不是開善堂的,總得賺錢養活自己吧?”

盛芳華很滿意的點了點頭,萬萬沒想到王二柱竟然還有這份膽量,今日中午故意将王志高想給他她做媒的事情透露出來,就是想要布下先手,看看王二柱會不會在她來王家報備的時候站在自己這邊說話。

她本無意于王二柱,但是偏偏要煽動出王二柱的情緒來,自己才有籌碼跟王志高來談交易,故此才有此一着,效果不錯,王二柱這愣頭青果然按着她的想法做了。

“你、你、你……老子送你到私塾裏念了兩句書,你就拽起來了?在私塾裏學了些啥子?連孝順都不知道了!”王志高氣得胡須翹了起來,一把抓起了牆角那根棍子:“還敢跟老子犟嘴?看我打不死你!”

“哎呀呀,爹,你這是幹啥呢!”一聲尖叫,後邊竄出來一個肥碩的身子,一把抓住了王二柱就往後邊拖:“爹,你咋就把氣給撒到二柱頭上了?”

竄出來的婦人乃是王二柱的娘,王志高的二媳婦,她将王二柱藏在了身後,身子像一堵牆般攔住了王志高的去路:“爹啊,二柱這是怎麽了?你打他,我沒意見,可總得有個理由吧?我家二柱說的話沒錯啊,到盛姑娘家看了病,是該給錢,十個銅板也不多,我們王家難道還出不起?”

王志高恨恨的看了兒媳一眼,只能将棍子放了下來:“你就會護短,二柱都給你護得糊裏糊塗的,分不清好壞!”

盛芳華微微一笑,覺得到了她該出面說話的時候,在這王家鬧騰了這麽大的動靜,總該要收尾回家睡覺了。她朝前邊走出了一步,對着王志高點了點頭:“王大爺,你也別生氣,咱們現兒将這事情說清楚,以後就不會這樣鬧騰了。”

“說清楚?”王志高看着盛芳華朝他擠了擠眼睛,有些會意,這個鬼丫頭肯定是要和自己說王二柱的事情哪!她是将二柱子捏在手裏做把柄,想要自己退讓不是?王志高有些生氣,只不過一想到王二柱就頭痛,這事情是得解決了才行!

“二柱他娘,你帶着二柱子回去!”王志高威嚴的朝兒媳瞪了一眼:“管着二柱些,不要讓他再這般不知禮儀!”

“娘!”王二柱從他娘背後探出頭來:“我……”

王家二媳婦拖着王二柱的手就往院子裏頭走:“還說啥呢,快些跟娘回屋子去!”臨走的時候依依不舍的看了盛芳華一眼,這丫頭是個不錯的,她也挺中意,只可惜是家底子薄了些,若是有點家産,她就算跟公爹撒潑打滾也要替二柱子将她娶回來!

王二柱一走,堂屋裏登時清淨下來,王志高瞪眼望着盛芳華:“芳華丫頭,現在沒有人了,你要說什麽就說吧。”

“王大爺,我知道你擔心什麽。”盛芳華笑着點了點頭:“可是你咋就不想想,我并沒有看上你家二柱?”

“什麽?”王李氏在一旁驚叫了起來,骨篤着嘴,為自己的孫子鳴不平:“你竟然看不上我家二柱?你也不瞧瞧你們家是個啥樣子,一分地都沒有,土磚房都快倒了哩!”

“王家奶奶,你弄錯我的意思了,我就是想說像我們家這樣的家底,怎麽能高攀上你們王家呢?”盛芳華走上去,親親熱熱的挽住了王李氏的胳膊:“王家奶奶,這成親不要講門當戶對麽?像我這樣的出身,怎麽能配得上二柱。”

“唔,芳華丫頭,算你有自知自明。”王志高的臉上這才露出了一絲笑容:“這可是你的真心話?”

“千真萬确,真得不能再真!”盛芳華舉起手來:“我對天發誓,要是我盛芳華有一點想嫁王二柱的私心,就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見着盛芳華發了毒誓,王志高這真真實實才放下心來,高興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芳華丫頭,像你這樣的模樣,也是不愁嫁的,你放心,到時候肯定能嫁個好男人。”

只要包袱沒有甩到自家,這人都會不吝同情心的祝願別人過得好,王志高這時候興致很高,看着盛芳華越發順眼了,他走到桌子面前,把那本子合攏來:“芳華丫頭,你放心,這報備的事情就這樣說定了,以後村裏有誰敢欺負你,你來找我,我一定給你出頭。”

“那就多謝王大爺了。”盛芳華的眼睛望向了王李氏:“王家奶奶,二柱還欠我十個銅板呢……”

“婆娘,快去拿了給芳華丫頭,畢竟人家費心了,怎麽能欠着人家的錢?”王志高此刻情緒很好,十個銅板在他眼裏根本算不得什麽,哪怕是盛芳華要二十個銅板他也會舍得給。

盛芳華接過十個銅板,跟王志高與王李氏道了一聲叨擾,腳步輕快的走出了王家堂屋,剛剛下了臺階,就看到院子裏站着一個人,月色如水,将他的身影拉得長長,落在了地坪上。

“咦,你怎麽也來了王家?”盛芳華有些奇怪:“累了一日,你該好好歇歇。”

褚昭钺沒有說話,看了盛芳華一眼,默默的跟着她一道朝田間小徑走了去。

“阿大,怎麽了?”雖然已經習慣了褚昭钺不怎麽愛說話的情況,可兩個人不言不語的走在這靜谧的月夜,着實有些詭異。

“我怕你在王家吃虧。”褚昭钺開口說了幾個字,又閉了嘴。

其實褚昭钺有一肚子話想說,可卻說不出口。

得知盛芳華來王家,他就有些坐不住,那王志高一看就是個狡猾的,王二柱又對盛芳華心存觊觎,這讓他十分不放心,在盛家的小院裏走來走去好一陣子功夫,最後還是跑到了王家來尋她。

方才他站在王家的地坪裏聽着裏頭的動靜,幾次想沖進去将盛芳華拉出了,最後還是平心靜氣的制止了自己的舉動——在盛家住了一個多月,他發現盛芳華做事比較穩當,既然她能只身來王家,肯定是已經想好了對策,自己且在外邊靜觀其變,若是王志高敢欺壓她,自己便沖進去将他好好教訓一頓。

他側耳傾聽,當聽到盛芳華發誓說她沒有半點嫁王二柱的私心,褚昭钺忍不住嘴角牽動,心裏有說不出的快活。

她肯定不會喜歡那個小子,像她這樣的人,王二柱怎麽配得上?那不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褚昭钺瞥了一眼走在自己身邊的盛芳華,心中忽然有一絲絲甜,正欲多看幾眼,就感覺到盛芳華正要擡頭,他飛快的将目光調轉,目不斜視的看着蜿蜒前行的鄉間小徑,臉上沒有半分其餘神色。

盛芳華看了看走在身邊的褚昭钺,心中嘆氣。

他側耳傾聽,當聽到盛芳華發誓說她沒有半點嫁王二柱的私心,褚昭钺忍不住嘴角牽動,心裏有說不出的快活。

她肯定不會喜歡那個小子,像她這樣的人,

這麽俊的一張臉,偏偏得了面癱之症,甚是可惜。

76

王二柱的心都快要從喉嚨口裏蹦了出來。

自己這是幻聽了嗎?怎麽好端端的就聽到了盛姑娘的聲音呢?王二柱伸手壓了壓胸口,用力抹了抹,可那顆激動得砰砰亂跳的心依舊不能恢複平靜。

盛姑娘從未主動來找過他,今日晚上她竟然來了!還甜甜的喊着二柱!王二柱覺得自己幸福得雙腿發軟,走出屋子的時候都快要跌倒,沒有半分力道。

王志高臉色鐵青的看着從後院走出來的王二柱,厲聲吼了一句:“二柱,快些回去,出來作甚?”

瞧着這沒用的小崽子,出來以後一雙眼睛就只盯着盛家那丫頭不放,真沒出息!王志高恨恨的在心裏頭罵了一句,沒用的東西,這世上的好女子千千萬萬,怎麽就偏偏揪着這個不肯放手?

“王大爺,這可不成,你現在就把二柱趕回去,怎麽好對質呀?”盛芳華笑着走到了王二柱面前,伸出手來在他臉上疤痕上輕輕按了按:“二柱,這裏還疼不疼?”

這聲音真好聽,就像樹上的百靈鳥一樣,她的手指好軟,就像村口那一汪清泉,伸手進去,那細細的水流從指尖流過,有說不出的溫柔。王二柱覺得他的一生裏再也沒有比這一刻更幸福得事情了,望着盛芳華燦若春花的臉孔,他呆呆的點了下頭:“用了盛姑娘的藥,現在不痛了。”

“王大爺,你聽聽,我說的沒錯吧?二柱今日是去我那裏求藥了。”盛芳華轉過身來,眉眼間全是笑意:“我這藥膏可是獨家秘方精心配制的,用了以後臉上不會留疤,難道十個銅板都不值?”

王志高骨篤着嘴不說話,這邊王二柱開了口:“值,值,值,哪裏只值十個銅板,二十個都值呢。”

“小兔崽子,你別開口!”王志高氣不打一處來,孫子是被這丫頭給迷住了,她說什麽他就會跟着說什麽,完全是在這裏添亂。

“本來就是嘛。”在心愛的姑娘面前,王二柱覺得必須要表現出自己的男子漢氣概來,他摸了摸自己臉,氣哼哼道:“我親眼看着盛姑娘去采草藥,收集花瓣,還要搗碎,熬藥膏,那些辛苦哪裏是十個銅板就夠了的?祖父,你是沒有看到就不知道裏頭的辛苦。”

“還不快給我滾回去!”王志高怒吼了一句,只覺得自己的威權受到了挑戰,孫子竟然敢不聽自己的話,怎麽可以!

王二柱此時頭腦發熱,哪裏還管王志高氣得手發抖,挺胸站到了盛芳華旁邊:“祖父,咱們可不能賴了盛姑娘的藥膏錢,她給我看病都沒收診金了,這點藥膏錢哪裏能少了她的?人家又不是開善堂的,總得賺錢養活自己吧?”

盛芳華很滿意的點了點頭,萬萬沒想到王二柱竟然還有這份膽量,今日中午故意将王志高想給他她做媒的事情透露出來,就是想要布下先手,看看王二柱會不會在她來王家報備的時候站在自己這邊說話。

她本無意于王二柱,但是偏偏要煽動出王二柱的情緒來,自己才有籌碼跟王志高來談交易,故此才有此一着,效果不錯,王二柱這愣頭青果然按着她的想法做了。

“你、你、你……老子送你到私塾裏念了兩句書,你就拽起來了?在私塾裏學了些啥子?連孝順都不知道了!”王志高氣得胡須翹了起來,一把抓起了牆角那根棍子:“還敢跟老子犟嘴?看我打不死你!”

“哎呀呀,爹,你這是幹啥呢!”一聲尖叫,後邊竄出來一個肥碩的身子,一把抓住了王二柱就往後邊拖:“爹,你咋就把氣給撒到二柱頭上了?”

竄出來的婦人乃是王二柱的娘,王志高的二媳婦,她将王二柱藏在了身後,身子像一堵牆般攔住了王志高的去路:“爹啊,二柱這是怎麽了?你打他,我沒意見,可總得有個理由吧?我家二柱說的話沒錯啊,到盛姑娘家看了病,是該給錢,十個銅板也不多,我們王家難道還出不起?”

王志高恨恨的看了兒媳一眼,只能将棍子放了下來:“你就會護短,二柱都給你護得糊裏糊塗的,分不清好壞!”

盛芳華微微一笑,覺得到了她該出面說話的時候,在這王家鬧騰了這麽大的動靜,總該要收尾回家睡覺了。她朝前邊走出了一步,對着王志高點了點頭:“王大爺,你也別生氣,咱們現兒将這事情說清楚,以後就不會這樣鬧騰了。”

“說清楚?”王志高看着盛芳華朝他擠了擠眼睛,有些會意,這個鬼丫頭肯定是要和自己說王二柱的事情哪!她是将二柱子捏在手裏做把柄,想要自己退讓不是?王志高有些生氣,只不過一想到王二柱就頭痛,這事情是得解決了才行!

“二柱他娘,你帶着二柱子回去!”王志高威嚴的朝兒媳瞪了一眼:“管着二柱些,不要讓他再這般不知禮儀!”

“娘!”王二柱從他娘背後探出頭來:“我……”

王家二媳婦拖着王二柱的手就往院子裏頭走:“還說啥呢,快些跟娘回屋子去!”臨走的時候依依不舍的看了盛芳華一眼,這丫頭是個不錯的,她也挺中意,只可惜是家底子薄了些,若是有點家産,她就算跟公爹撒潑打滾也要替二柱子将她娶回來!

王二柱一走,堂屋裏登時清淨下來,王志高瞪眼望着盛芳華:“芳華丫頭,現在沒有人了,你要說什麽就說吧。”

“王大爺,我知道你擔心什麽。”盛芳華笑着點了點頭:“可是你咋就不想想,我并沒有看上你家二柱?”

“什麽?”王李氏在一旁驚叫了起來,骨篤着嘴,為自己的孫子鳴不平:“你竟然看不上我家二柱?你也不瞧瞧你們家是個啥樣子,一分地都沒有,土磚房都快倒了哩!”

“王家奶奶,你弄錯我的意思了,我就是想說像我們家這樣的家底,怎麽能高攀上你們王家呢?”盛芳華走上去,親親熱熱的挽住了王李氏的胳膊:“王家奶奶,這成親不要講門當戶對麽?像我這樣的出身,怎麽能配得上二柱。”

“唔,芳華丫頭,算你有自知自明。”王志高的臉上這才露出了一絲笑容:“這可是你的真心話?”

“千真萬确,真得不能再真!”盛芳華舉起手來:“我對天發誓,要是我盛芳華有一點想嫁王二柱的私心,就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見着盛芳華發了毒誓,王志高這真真實實才放下心來,高興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芳華丫頭,像你這樣的模樣,也是不愁嫁的,你放心,到時候肯定能嫁個好男人。”

只要包袱沒有甩到自家,這人都會不吝同情心的祝願別人過得好,王志高這時候興致很高,看着盛芳華越發順眼了,他走到桌子面前,把那本子合攏來:“芳華丫頭,你放心,這報備的事情就這樣說定了,以後村裏有誰敢欺負你,你來找我,我一定給你出頭。”

“那就多謝王大爺了。”盛芳華的眼睛望向了王李氏:“王家奶奶,二柱還欠我十個銅板呢……”

“婆娘,快去拿了給芳華丫頭,畢竟人家費心了,怎麽能欠着人家的錢?”王志高此刻情緒很好,十個銅板在他眼裏根本算不得什麽,哪怕是盛芳華要二十個銅板他也會舍得給。

盛芳華接過十個銅板,跟王志高與王李氏道了一聲叨擾,腳步輕快的走出了王家堂屋,剛剛下了臺階,就看到院子裏站着一個人,月色如水,将他的身影拉得長長,落在了地坪上。

“咦,你怎麽也來了王家?”盛芳華有些奇怪:“累了一日,你該好好歇歇。”

褚昭钺沒有說話,看了盛芳華一眼,默默的跟着她一道朝田間小徑走了去。

“阿大,怎麽了?”雖然已經習慣了褚昭钺不怎麽愛說話的情況,可兩個人不言不語的走在這靜谧的月夜,着實有些詭異。

“我怕你在王家吃虧。”褚昭钺開口說了幾個字,又閉了嘴。

其實褚昭钺有一肚子話想說,可卻說不出口。

得知盛芳華來王家,他就有些坐不住,那王志高一看就是個狡猾的,王二柱又對盛芳華心存觊觎,這讓他十分不放心,在盛家的小院裏走來走去好一陣子功夫,最後還是跑到了王家來尋她。

方才他站在王家的地坪裏聽着裏頭的動靜,幾次想沖進去将盛芳華拉出了,最後還是平心靜氣的制止了自己的舉動——在盛家住了一個多月,他發現盛芳華做事比較穩當,既然她能只身來王家,肯定是已經想好了對策,自己且在外邊靜觀其變,若是王志高敢欺壓她,自己便沖進去将他好好教訓一頓。

他側耳傾聽,當聽到盛芳華發誓說她沒有半點嫁王二柱的私心,褚昭钺忍不住嘴角牽動,心裏有說不出的快活。

她肯定不會喜歡那個小子,像她這樣的人,王二柱怎麽配得上?那不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褚昭钺瞥了一眼走在自己身邊的盛芳華,心中忽然有一絲絲甜

77

公雞的啼鳴之聲将盛芳華從睡夢裏驚醒,她揉了揉眼睛,窗戶外頭一片白,還夾雜着淺淺的金色,看起來已經快到辰時了。

昨晚半夜被人喊了出去看病,回來時已經快到醜時,才做了個夢,怎麽就到了這般時候了呢,盛芳華慌忙翻身起床,今日還要到京城裏去置辦過端午的東西,可不能晚了。

急急忙忙梳了下頭發,随意織了兩根辮子,盛芳華打了個呵欠便朝屋子外邊走,剛剛出門便撞到了一堵牆上。

“哎喲。”盛芳華伸手揉了下額頭,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褚昭钺:“阿大,你這是幹啥呢?怎麽一大早的站在我門口?”

“盛姑娘。”褚昭钺看着她白裏透紅的臉,忽然間有些局促:“我有一件事情找你。”

“什麽事?你說。”盛芳華有些驚詫,褚昭钺竟然主動來找她,這可真是新鮮。

“你今日要進城?”

“是啊,你可是要我帶什麽東西回來?”盛芳華笑着擡了下眉毛:“你說,我記着。”

“你把那玉玦賣了吧。”褚昭钺點了點頭:“賣掉。”

“什麽?”盛芳華張大了嘴,半天都合不攏,那樣子看起來有點傻,可在褚昭钺看起來,卻十分可愛。

一副剛剛睡醒的模樣,張開的嘴就如那含苞欲放的蓓蕾,柔軟粉嫩。

“這玉玦應該是能證明你身份的東西哎,怎麽能随意變賣?”盛芳華有些不解,從褚昭钺身上解下來的那塊玉玦,她握在手裏琢磨了好多遍,底座上镌刻着一些蝌蚪文,她看不懂,給盛大娘去看,也看不懂,完全不知道寫了些什麽,只不過她明白得很,這玉玦肯定跟褚昭钺的身世有莫大的關系。

“能證明身份又如何?我現在只是桃花村的阿大,我過得很快活。”褚昭钺的雙目落到不遠處的一株石榴樹上,綠意蔥茏,中間有一點點鮮豔的紅,就如此刻他心頭灼燒着的一把火,不住的在跳躍。

“阿大,我不能這樣做!”盛芳華很有氣節的拒絕了,雖說阿大自己提出了這個要求玉玦肯定也很金貴,可她怎麽能順坡下驢呢?這可是人家貼身挂着的東西,萬一他家人來尋他,找不到證明他身份的東西,可不是害了他?

“為什麽?”褚昭钺萬萬沒想到盛芳華會斷然拒絕,看來只能抓住她財迷的弱點了:“我給你五五分成,若是玉玦賣了一萬兩,你拿五千。”

“能賣一萬兩?”盛芳華果然猶豫了:“不能吧,一塊玉玦就能賣一萬兩銀子?”

上下打量了下褚昭钺,盛芳華越看他越覺得不是一般的富家公子,據她的推測,即便是那種有錢的土財主,也不會随随便便将一塊價值萬兩的玉玦給自己的兒子挂着,就是挂塊上千兩的還得想好半日呢,身上能随意挂着這般貴重東西的,該是那種真正的高門大戶人家,或是皇室貴胄,或是積年世家。

“你拿了去京城的琢玉堂,那裏價格公道,童叟無欺,不會虧你的。”褚昭钺見盛芳華心動,諄諄善誘:“你看看這土磚房,好像來場大雨就會倒一樣,難道不該翻新蓋個青磚大瓦房?”

其實……褚昭钺瞄了一眼盛芳華身上那件洗褪色了的衣裳,當務之急是給盛芳華買兩件好看的衣裳,這些衣裳都太短了些,上衣剛剛好及腰,彎彎身子就會露出一線白色的肌膚。

盛芳華感覺到了褚昭钺的目光,低頭看了下自己的上衫,臉微微一紅:“阿大,你看什麽呢。”

“賣了玉玦罷,你給自己和大嬸買兩件衣裳回來,然後蓋幢新房子。”褚昭钺真誠的看了她一眼:“我是說真話,不是開玩笑。”

“你真的不要那玉玦了?”盛芳華覺得自己的心就如搖搖欲墜的七層寶塔,只要誰輕輕的戳一下,就會聽到分崩離析的聲響。

“不要了,那玉玦乃是身外之物,何必如此執着?”褚昭钺的目光從盛芳華身上掠過,不再做停留:“我意已決,還請盛姑娘幫我去賣了吧,千萬記得一定要去琢玉堂,別的地方肯定會坑你。”

他已經放下了誘餌,這香食打得重,他便不相信魚不會上鈎。

褚昭钺彎腰撿起地上的箢箕,轉身走下了臺階,慢慢朝院子門口走了過去。

“賣了玉玦以後,咱們真的五五拆帳?”盛芳華掙紮着朝褚昭钺的背影喊了一句,五千兩銀子,這實在是個大數目,對于穿到此間十多載的她來說,家産最多的時候不過是半兩銀子,轉眼還被便宜娘給施舍了出去!

“我說到做到。”褚昭钺轉頭看了盛芳華一眼,實在想笑,只不過還是極力壓制住,臉上沒有半分表情:“你便相信我罷。”

瞧着那一張板得緊緊的臉,盛芳華放下心來,阿大雖然不茍言笑,可卻是個言必行行必果的人,絕不會食言而肥。

十來日前,他坐在桌子旁邊吃飯,忽然說了句:“我去開塊地。”

盛大娘和她都覺得驚詫:“阿大,開塊地作甚?別費力不讨好,挺麻煩的。”

後來,他真的扛着鋤頭出去了,忙了是來日,桃花山山腳下已經挖出了一個小小的坑來,看他那樣子,是準備開一大塊荒地出來哩。

盛芳華瞅着褚昭钺的背影,心裏愉快,看起來自己終于能在大周朝掙到一大筆銀子了,她一定要找個妥當地方将銀子藏起來,免得被賊人觊觎,更重要的是不要被自家那心慈手軟的便宜娘知道,到時候零零碎碎的又施舍了出去。

“芳華,快些來吃早飯!”盛大娘從廚房裏探出頭來,看了看盛芳華,丫頭怎麽這樣呆呆的看着門口吶,是不是……盛大娘心裏頭忽然有幾分歡喜,是不是丫頭跟那阿大看對了眼?若是阿大一輩子記不起他的身世,入贅到家裏來,也是門不錯的親事呢。

盛大娘笑眯眯的招呼了盛芳華過來吃飯:“芳華,等會你進城先去給梁大夫送點禮,回來的時候記得割些肉,還買幾根大骨回來熬湯喝。”

盛芳華點了點頭:“阿娘,我知道。”

回春堂的梁大夫是她在這裏的授業恩師,逢年過節她總要去看看他,盡點弟子的孝心。

雖然盛芳華前世已經是聞名遠近的主刀大夫,可對于中醫,她也只是略懂一二,拜在梁大夫門下,她這才系統的接觸到中醫,并且探索着将中醫和西醫結合起來給人看病。

西醫勝在臨床,中醫靠的是經驗,盛芳華覺得誰也不能說誰就不好,只有将兩者融合到一處,這才能達到更好的效果。而且在這大周朝,她即便是想要用西醫的法子來治療病人,條件也是十分有限的,大部分情況下還只能靠中醫來救死扶傷。

梁大夫是個不錯的老大夫,教得細致耐心,見盛芳華天生是個學醫的料子,十分喜歡她,毫不吝啬的将家中的古籍醫書借給盛芳華看,有什麽疑難雜症,還跟盛芳華一道商議,跟着他,盛芳華學了不少東西。

“師父,我來看你了。”盛芳華拎着一個籃子走進了回春堂的後院,正在坐堂看病的梁大夫見着她,臉上露出了舒心的笑容:“芳華,怎麽又帶東西來了,不跟你說過了以後不用行什麽節禮嗎?”

“師父,一年能有幾個節?這些東西都是我阿娘自己做的,沒花錢去買,你就放心罷。”盛芳華将籃子上蓋着的布打開,拎出了一串粽子:“師父,那些系紅線的是我包的,綠色線是我阿娘包的。”

“那我肯定不吃那些系綠線的粽子。”梁大夫笑眯眯的看了盛芳華一眼:“你這丫頭啥都好,就是鬼精鬼靈的,專坑師父!”

去年盛芳華也是這般交代,他拆開綠色細線包着的粽子咬了一口,只覺得有些苦,後來才醒悟過來,綠色絲繩的分明便是盛芳華自己包的,還賴到她娘身上。吃一虧長一智,今年他肯定不會再上當了。

“師父,今年我的廚藝已經有進步了,你不要不相信我好不好?”盛芳華提起那串粽子晃蕩了下:“保證好吃!”

梁大夫笑而不語,看了看籃子裏裝着的鹹鴨蛋:“自己留着吃,幹嘛送這麽多來?”

“表示點意思嘛。”盛芳華将籃子端着放到了梁大夫桌子上:“師父,京城裏有一家琢玉堂,你可知道?”

“琢玉堂?”琢玉堂是京城有名的古董鋪子,到裏邊去的人非富即貴,哪裏是盛芳華這樣身份的人能進去看的?梁大夫擡起頭來看了盛芳華一眼:“芳華,你問這個作甚?”

“有個朋友上次進京城買東西,到琢玉堂裏邊逛了下,只說那裏邊好氣派,有不少好東西,我聽了覺得新奇,想過去瞧瞧。”盛芳華見梁大夫一臉疑惑表情,只能胡扯了個由頭:“師父,你可聽說過這琢玉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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