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打賭
星期一上學時,祝滄瀾甫一踏進學校,就收到了無數人的注目禮,不少人都在用餘光偷看她,然後在祝滄瀾看過去時,趕緊收回視線,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的樣子。
祝滄瀾見狀,有些納悶。
這些人是怎麽了?
等到踏進高二九班的教室,原本嬉笑打鬧的衆人頓時安靜下來,一雙雙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祝滄瀾猛瞧,那眼神,好似恨不得透過祝滄瀾的皮膚鑽到五髒裏去,看看祝滄瀾到底有什麽特異功能。
祝滄瀾挑挑眉,無視落到她身上的各種目光,一臉淡定地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穆淮然側頭看了她一眼。
目光落到祝滄瀾手上寫的滿滿的作業卷子時,眼裏劃過詫異的神色。
難道他這同桌在學習上開竅了?
很快,穆淮然就知道自己想多了。
上午第三堂課是物理課,物理老師是個頭發稀疏帶着黑框眼鏡的中年男子,性格嚴肅認真,絕對不允許學生在他的課上睡覺。此時他拿着粉筆,在黑板上寫了一道有關重力加速度的題目,随即轉身,藏在眼鏡後面的雙眼一一逡巡過底下的學生。
在物理老師宛如激光槍一樣精确的掃視下,底下的學生個個正襟危坐,大氣也不敢出一下,就怕會叫到自己的名字。
沒辦法,這老師背景牛逼,據說有軍.方背景,教書純粹是個人愛好。
他們惹不起啊。
教室安靜的一根針落地的聲音都能聽到。
祝滄瀾若有所思地看着黑板上的那道題,也許是表情太過鎮靜,在一衆神色緊張忐忑的學生中過于突出,物理老師鄭衛強扶了扶眼鏡架,低頭對照着座位找到了花名冊上對應的名字。
“祝滄瀾。”
鄭衛強沉聲念出了祝滄瀾的名字,擡眸朝她的方向看來。
真沒想到,這樣氣勢磅礴的名字,是一個女生的名字,他不禁有點期待這個女生的表現了。
聽到自己的名字,祝滄瀾從座位上站起。
鄭衛強道:“你來回答一下這道題的答案吧。”
祝滄瀾頓了頓,重新将目光放到黑板上,一副認真思索的樣子。
衆人見自己躲過一劫,紛紛松了一口氣,轉身朝她這裏看過來,眼看着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們覺得祝滄瀾肯定答不出來。
雖說這祝滄瀾平時在課上學習很認真,可以說是他們班最認真的那一個,但是在學習上是真沒天賦,每次交上去的作業,總是錯最多,不過這也可以理解。
不是有句話叫頭腦簡單四肢發達嗎?
祝同學能以一人之力撂倒五十多人,在這麽強大的武力值面前,頭腦簡單一點再正常不過。
一旁的穆淮然,見祝滄瀾遲遲沒有說出答案,掃了眼題目,不動聲色地踢了踢祝滄瀾的椅子腳,在祝滄瀾朝他看來時,壓低聲音用口型說了個答案。
這一幕,剛好被鄭衛強撞了個正着。
他暗下眼,道:“祝同學,想好答案了嗎?”
祝滄瀾沉默兩秒,報出了個穆淮然說給她的那個答案。
鄭衛強點點頭,“正确。”他狀似不經意地瞟了眼穆淮然,語峰一轉,跟祝滄瀾道:“祝同學,請到黑板前,把你的解題過程寫出來吧。”
穆淮然:“……”
祝滄瀾神色淡淡地走到講臺,接過鄭衛強手裏的粉筆,站在黑板前繼續思考。
臺下,穆淮然皺眉盯着女生高挑纖細的背影,心底有些懊惱。
早知道他剛才就不提示祝滄瀾了,他不用想都知道,這題他同桌肯定答不出來。
衆人也認定祝滄瀾不會,尤其是坐在前排的楊倩倩,幸災樂禍地看着祝滄瀾,已經開始期待祝滄瀾待會兒丢臉的場景了,不會就不會嘛,直接說不會有什麽大不了的,現在好了吧,被老師叫到黑板前了。
祝滄瀾思考了差不多有一分鐘,然後穩穩地拿着粉筆,将解題過程寫在了黑板上。
安靜的教室裏,只有粉筆塗寫的噠噠聲,連續不斷地響起。
因為祝滄瀾面朝黑板,身體擋住了物理題,衆人也不知道是什麽情況,只有站在祝滄瀾身邊的鄭衛強,看到她寫了什麽,只是鄭衛強向來喜怒不形于色,他們從鄭衛強的臉上也分析不出什麽。
當最後一筆寫完,祝滄瀾放下粉筆,淡聲道:“老師,我寫完了。”
穆淮然只瞄了一眼,就低下頭,不忍再看。
黑板上,祝滄瀾寫的物理公式歪歪扭扭跟蚯蚓似的,同鄭衛強好看的粉筆字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噗嗤。”
楊倩倩學渣一個,認定祝滄瀾寫的是錯的,故意發出誇張的笑聲,跟她一個陣營的幾個女生也紛紛笑出聲。
鄭衛強聽到後,眼裏劃過一絲厲色,盯着楊倩倩。
“楊倩倩,你笑什麽。”
楊倩倩止住笑,慢吞吞地從座位上站起,“老師,我不是故意要笑的,你看祝滄瀾寫的都是什麽啊,跟鬼畫符似的亂七八糟的,看都看不懂。”
聽到這話,鄭衛強眉心狠狠一皺,“楊倩倩,你這是在侮辱物理這門學科嗎?祝同學寫的答案是正确的,你看不懂是你智商有問題,剛才發下來的物理卷子,你回去給我抄十遍,明天交給我。”
什……什麽?
祝滄瀾寫對了?
楊倩倩一臉震驚,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瞪大雙眼看了看祝滄瀾,再看看黑了臉的鄭衛強,不死心地追問道:“她真的是對的?”
其他人也都驚呆了,臉上的表情跟楊倩倩如出一轍。
穆淮然猛地擡起眼,目光粗粗掃過黑板,發現祝滄瀾就是字跡醜了點,關鍵的公式跟步驟一個沒落,大感意外,忍不住看向臺上那個從始至終保持鎮定的少女,少女皮膚白皙,身姿筆直,靜靜站在臺前,沉靜的眸底,慢慢浮現一絲淡淡的諷笑。
“沒錯,祝同學寫的是正确答案。”
鄭衛強再次強調了一遍,看向祝滄瀾的眼神裏暗含欣賞之色,他以為這女生是聽了穆淮然的提示才回答正确的,沒想到她是真的會這道題,看來她是真的在學習上下了工夫的。
思及此,他滿意地點點頭,道:“祝同學,請回到座位上坐下。”
祝滄瀾便在衆人驚異的目光中,回到了座位。
鄭衛強繼而看向楊倩倩,“楊倩倩,我看你上課是沒有認真聽講吧,這節課就站着吧,還有,明天記得把抄寫的卷子拿給我,十遍,一遍都不能少,記住,不要找人代抄,我會看字跡的,被我發現字跡不對,就再罰十遍。”
“……”
“聽到我說的了嗎?”
“老師,我知道了。”
楊倩倩漲紅了臉,死死咬住下唇,一想到要把物理卷子抄寫十遍,手指隐隐作痛。
這一切都怪祝滄瀾,要不是她,自己怎麽會丢臉地站一節課,還要罰抄卷子,她一定會想辦法把祝滄瀾趕出學校的!!!
——
“欸,你怎麽會那道物理題的?”
下課後,穆淮然終究敵不過心底的好奇,問出了心裏的疑惑。
祝滄瀾瞥他一眼,懶洋洋地道:“這個問題應該是我問你吧。”
穆淮然皺眉,“什麽意思?”
“物理老師叫我起來回答問題,你給我說出了題目的正确答案。”同桌上課不是睡覺就是玩游戲,從來不做作業,怎麽就能報出正确答案呢?
祝滄瀾百思不得其解。
原來是問這個。
穆淮然不由坐直身體,伸手撥了撥額前的碎發,嘴角挑起一絲得意的笑,聲線低沉而沙啞地回:“還能是什麽原因,我聰……”
話沒說話,就被祝滄瀾打斷了:“我知道了,你是瞎蒙的吧。”
穆淮然:“……”
“運氣不錯嘛。”
祝滄瀾斜睨了他一眼,“瞎蒙都能蒙對。”
“……”
“不過運氣在實力面前不值一提。”
祝滄瀾沒察覺同桌發黑的臉色,道:“物理還挺簡單的,只要弄清楚其中的原理就行了。”
她在末世沒什麽別的愛好,就喜歡搗鼓從人類那裏搶掠來的武器設備,而這類設備又跟物理知識相關,祝滄瀾在潛移默化下吸收了一些物理知識,再加上有沈知行這個學霸的幫她輔導功課,有進步是理所當然的。
穆淮然萬萬沒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會被學渣同桌給鄙視。
他都被氣笑了,“祝滄瀾,我沒你想的那麽笨。”
祝滄瀾敷衍地“嗯”了聲,翻看着課本,顯然沒把他的話聽進去。
穆淮然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麽較真,他就是不想被祝滄瀾看扁,于是他伸手把書本從祝滄瀾手裏抽出,在祝滄瀾疑惑看向他時,聲線沉沉地道:“祝滄瀾,有沒有膽量跟我打一個賭。”
“什麽賭?”
祝滄瀾覺得有趣,挑眉問。
“就賭九月的月考,咱倆誰的物理成績好。”
“行啊。”
祝滄瀾随口問:“賭什麽?”
穆淮然還真沒想好賭注是什麽,低頭思考了片刻,道:“輸了的人要替贏的人做一件事。”
這同桌的話可真有意思。
祝滄瀾玩味道:“要是一方要另一方把天上的月光摘下來怎麽辦?”
穆淮然一噎。
旋即補充道:“做的這件事,一定是對方能辦到的。”
祝滄瀾了解地點點頭,“可以。”
***
高檔小區某公寓內。
賀思妤穿着棉質睡衣,趿拉着拖鞋來到廚房,端着剛泡好的泡面來到客廳餐桌旁坐下。
看到塑料泡面碗裏泡爛了的面條,賀思妤蹙了蹙眉,忍住胃裏的惡心感,拿着塑料叉子開始吃面。
她從小養尊處優,沒有做過家務,更別說做飯了,這幾天她吃泡面都要吃吐了,原本光滑水嫩的皮膚幹燥發黃,再加上失眠,眼底的黑眼圈都冒出來了。
其實祝翰平給了她足夠的生活費,唐香蘭怕她一個人在外面吃苦,又偷偷給她塞了不少錢,但是她這些日子受夠了賀萬發的電話恐吓,擔心賀萬發真的找到這裏,能不出去就不出去,出去也僅限于去樓下超市逛逛。
氤氲的熱氣模糊了她的眼,賀思妤小口小口地吃着泡面,想到過往發生的種種,她心裏忽然湧現出一股狠勁,大口吸食着面條。
她絕對不能被打倒。
等到泡面盒見底,賀思妤把盒子扔進了垃圾袋,拐去洗手間洗手時,電話響了。
賀思妤擦掉手上的手指,拿起電話看了一眼,是方秀雯打來的。
“我不是讓你沒事不要給我打電話嗎?”
她被趕出祝家後,知道不能完全把希望放在唐香蘭身上,有跟方秀雯私下聯系過,不管怎麽說方秀雯都是她的生母,至于那個賭鬼賀萬發,只把她當成提款機器,一直電話騷擾她,她恨不得賀萬發出去被車撞死。
“思妤,媽想你啊。”電話裏傳來方秀雯哽咽的聲音:“你一個人在外面過的好不好?吃的好不好啊?我一直想來看你,但是不知道你住哪裏,媽對不起你啊。”
賀思妤對方秀雯沒什麽感情,但是現在只有方秀雯關心她了,她猶豫了一下,道:“你別哭了,我把地址告訴你,你千萬別讓賀萬發知道。”
“思妤你放心,媽絕對不會讓賀萬發知道你在哪裏。”
賀思妤跟方秀雯報了個地址,想起了什麽,道:“對了,你來的路上買點菜吧。”
她好幾天都沒有吃過新鮮的熱氣騰騰的飯菜了。
“好好好,想吃什麽跟我媽說,一會兒媽親自給你做。”
挂斷電話後,賀思妤走到客廳的沙發坐下,拿起遙控開了電視。
電視的聲音驅散了公寓裏過于冷清的氣氛。
賀思妤低頭,心事重重地想着事情。
如果她回不到祝家,以後該怎麽辦?
有祝滄瀾在,祝翰平能一直給她提供生活費嗎?
還有她的學業,真的要中斷嗎?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差不過過了一個小時,門鈴響了。
叮咚。
賀思妤回過神,起身走到門口,謹慎地查看貓眼,确定門外就只有方秀雯一個人後,才開門讓方秀雯進來。方秀雯很激動,眼眶紅紅,樸素蒼老的臉上擠開一絲笑,顫聲道:“思妤,你瘦了。”
說着,她伸出粗糙幹裂的手掌,想要撫上賀思妤的臉頰。
賀思妤蹙了蹙眉,後退一步,方秀雯的手就落了空。
方秀雯讪讪一笑,尴尬地收回了手,重新提起裝着很多蔬菜的塑料袋,“我給你買了很多菜,也不知道你愛吃什麽,就都買了一點。”
“放冰箱吧。”
賀思妤冷淡道。
方秀雯回了聲好,把菜一一放進冰箱,跟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賀思妤道:“還沒吃飯吧?想吃什麽?媽給你做。”
“我想吃海參。”
方秀雯聞言,笑容一僵,蒼老的眼睛不敢跟賀思妤對視,怕看到女兒眼裏的失望,方秀雯将目光落到了自己的腳尖,有些無措地道:“我沒買……”
“算了。”
賀思妤皺眉道:“你看着随便做點吧。”
“好。”
方秀雯正才重新提起精神,拿着食材進了廚房。
兩人不知道的是,有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在門口張望了很久。
賀萬發沖着緊閉的大門冷笑一聲,不告訴他地址是吧,他還不是找來了。方秀雯這個賤人,騙他說要去飯店找兼職,他多了個心眼,一路跟蹤過來,皇天不負有心人,他終于找到賀思妤的落腳點了。
他從祝蒼藍那個白眼狼那裏撈不到好處,差點沒被她踩斷肋骨,沒關系,他還有賀思妤這個真女兒啊,只要祝家一直養着賀思妤,他還怕沒有錢花嗎?
想到這裏,賀萬發一咧嘴,貪婪地笑了,随即裝作沒來過一樣,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這裏。
***
這一邊,自從跟祝滄瀾打賭後,穆淮然跟轉性了一樣,上課不睡覺了,放學也不打游戲了,有人請他吃飯k歌通通拒絕,一門心思專供學習。
趙讓跟張強強不知道原因,跑來問祝滄瀾。
趙讓一臉納悶,問:“滄瀾,你說老大是不是吃錯了什麽藥啊,怎麽突然就用功起來了呢。”
張強強瞅瞅同樣用功學習的祝滄瀾,懷疑道:“不會是被你傳染了吧。”
祝滄瀾沒提打賭的事,淡淡地回:“可能是吧。”
張強強切了聲:“學習多沒意思,你身手那麽好,打架那麽帥,不跟我們一起去打架可惜了。”
說着,他還來勁了,上半身趴在了祝滄瀾的課桌上,慫恿道:“要不你加入我們吧,以後打架砍人都叫上你,有好吃的好玩的也叫上你,大家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祝滄瀾搖搖頭,道:“不了,我怕搶了你們老大的風頭。”
趙讓&張強強:“……”
兩人動作一致,都摸了摸鼻子,異口同聲地道:“當我們什麽都沒說。”
祝滄瀾實力那麽強悍,老大都不是她的對手,他們老大那麽驕傲的一個人,能容許一個女生搶他風頭?
不能吧。
想明白的兩人,正要回到座位,一轉身,穆淮然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了他們身邊,英俊的臉孔面無表情,一雙黑沉沉地眼冷冷地盯着他們。
張強強捂着胸口,心都要跳出來了,趙讓也是一臉尴尬,兩人喊了聲老大,趕緊溜了。
兩人一走,穆淮然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眯起黑眸看向祝滄瀾,後者只懶洋洋地瞟了他一眼,就重新收回視線,捧起出本,一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的樣子。
穆淮然見狀,臉色很臭地坐下,等了一等,也沒有等來他同桌的解釋。
穆同學坐不住了,壓低聲音,沉沉地道:“我沒你想的那麽小氣。”
這句話沒頭沒尾,祝滄瀾不由放下課本,疑惑地瞥向他,“嗯?”
穆淮然只好把話挑明了,“我不怕你搶我風頭。”
“哦。”
“我還是那句話,如果你想,你可以跟我一起當德英的老大。”
祝滄瀾興致缺缺,“我只想好好學習。”
穆淮然:“……”
書呆子。
連續兩次邀請,都被祝滄瀾毫不猶豫地拒絕,穆淮然對此很郁悶。
他從來不會給別人兩次拒絕他的機會,因為第一次被拒絕,他就會把那個人拉入心裏的黑名單。
除了祝滄瀾。
晚上朋友邀請他去ktv唱歌,穆淮然本來不想去的,想要回去複習功課。
他想贏祝滄瀾一次,并且志在必得,哪怕知道自己這次的勝算接近百分之百,他還是不敢掉以輕心。祝滄瀾一定不知道,他讀書很聰明,之所以故意考砸,不過是為了跟家裏人較勁而已。
只是他今天的心情實在是煩悶,想了想還是去了。
到了ktv,其他人喝酒的喝酒唱歌的唱歌,穆淮然挑了個角落的位置,聽着他們扯着嗓子飙高音,只覺得心情更煩躁了。
“穆哥,喝酒。”
有人拿着酒杯,醉醺醺地要過來跟他敬酒。
穆淮然直接起身,冷冷道:“你們繼續,我先回去了。”
“別呀穆哥,這個時間回去也太早了吧。”
“是啊,馬上就輪到你點的歌了,你至少唱兩首再走吧。”
衆人紛紛起身挽留。
穆淮然沖他們淡淡點頭,毫不猶豫地推開包廂的門走了出去。
下了電梯走出ktv,外面不知道什麽時候飄起了小雨,穆淮然深吸了口氣,毫不猶豫地踏進了這細雨綿綿的夜色中。
今天他沒有開車出來,這裏離他住的地方不算遠,抄近路差不多十多分鐘就到了。他兩手插兜,漫不經心在路邊走着,拐過一條條街,街道兩邊閃爍的霓虹燈的光線,在他的臉上變換出各色的光芒。
因為想着心事,他沒察覺到有兩道黑影悄然跟在了他的身後。
當穆淮然踏入一條沒有路燈的小道時,忽然聽到了多餘的腳步聲,他很确定,腳步聲不是從他腳底傳出來的,意識到了什麽,他沉下眼,緩緩轉過了身。
後面黑漆漆的,沒有看到什麽可疑身影,只有街道口,隐約能看到微弱的燈光。
穆淮然嘴角扯開一道冷笑,重新提步,繼續往前走。
身後的腳步聲果然開始加快。
當木棍劃過空氣帶動的氣流揚起穆淮然的發絲,他動作迅猛地壓下肩,躲開對方的攻勢,一腳踹向對方的膝蓋。
咔。
空氣中響起一聲骨頭錯位的聲響。
拿着木棍的男子悶哼一聲半跪在地,穆淮然順勢奪下他手裏的木棍,朝他後面的那人揮去。他粗粗掃了眼襲擊他的人,差不多有五六個人,他加快了手上的攻勢,木棍擊打在人身上的沉悶聲此起彼伏。
差不多過了十多分鐘,穆淮然将這些人全部幹趴下了。
“說,誰派你們來的。”
他踢了踢其中一個抱着腦袋痛苦呻.吟的青年,青年腦袋被開了瓢,鮮血流進了他的眼裏。
聽到穆淮然的問題,青年艱難地開口:“我不知道。”
“呵,還挺講道上規矩的。”
穆淮然嗤笑了一聲,染血的木棍的底端抵在地上,黝黑如暗礁的眸裏閃過一道兇光。
正要舉起木棍,再給對方補上一棍,身後有人叫出他的名字:“穆淮然。”
穆淮然下意識地轉過身,一股刺鼻的粉末朝他兜頭撒了過來,他暗道不好,正要閃避,那些粉末已經進了他的眼裏。
“!!!”
辣椒粉的刺激讓他眼睛一片刺痛,淚水迅速溢滿眼眶,視野一片模糊。
視力受損,阻礙了穆淮然的行動,他只能憑借着眼前模糊的黑影來揮動木棍。
為首的一個男子沖手下遞去一個眼神,兩人會意,往穆淮然身後扔了塊石頭,等穆淮然被身後的動靜吸引過去時,迅速欺近,把手裏的麻袋套在了他的身上。
見穆淮然還要掙紮,領頭的男子眼睛一眯,提起木棍,照着穆淮然到的頭部就是一擊。
确定麻袋裏的人不動了,領頭男子吐出一口氣,“操,這小子還真能打,傷了我好幾個弟兄。”
“老大。”
“什麽事?”
“有……有人。”
順着手下的目光看去,卻見小道盡頭的馬路邊,不知道什麽時候站着一個黑發少年。
少年上身套了件單薄的白T恤,下身是條黑色的運動褲,腳上穿了雙白色的球鞋。
領頭的青年注意到,少年脖子上挂了條白色的毛巾,額頭布滿晶瑩的汗水,汗水将他額前的頭發都打濕了,半濕的白T恤貼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他單薄而瘦削的身板。
看上去瘦弱不堪一拳就能撂倒的少年,卻有一雙寒星般淡漠的眼。
陳隽淡淡地瞟了他們一眼,目光在落到那個套着穆淮然的麻袋時頓了一頓。
青年眉頭一豎,暗道倒黴,捏緊手裏的木棍,猶豫着要不要把這個少年一起抓了,就在這時,少年突然有了動作,只見他平靜地收回目光,微微低頭,用毛巾擦拭着臉上的汗水,随後重新提步,慢跑着離開了這裏。
仿佛剛才什麽都沒看到一樣。
事實上,他确實什麽都沒看到。
留在原地的幾人面面相觑。
有人小心翼翼地問:“還要不要去追?”
領頭男子想了想,擺擺手,“算了,別惹事,先把這裏處理幹淨。”
“是,老大。”
兩人把暈了的穆淮然擡了起來,還有的人則去攙扶受傷倒地的人,很快,小道重新恢複了寧靜。
陳隽控制着呼吸的節奏,緩緩在跑道上慢跑。
剛下過雨的關系,空氣中彌漫着泥土的氣息,夜風拂在臉上,帶來些許的涼意。
汗水順着額頭滑落,在快要落入眼裏時,被一條雪白的毛巾擦去,陳隽繼續向前奔跑着,腦海裏無意中閃過一道身影,他慢慢停下腳步,低頭看着腳下。
月光将他的影子拖得老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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