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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上一世那般,處處被林氏掣肘。
當初她之所以嫁給秦修,也是林氏從中作梗。因為葉蘭亭堕馬身亡,她一直在家中惶惶不可終日。雖然衛國公府竭力隐瞞,可她克夫的名頭,還是漸漸傳了出去。當時爹爹格外生氣,但是就算再生氣,卻還是堵不住悠悠衆口。
可過了一年之後,林氏便坐不住了,沈錦只比她小上兩歲。作為姐姐的沈長樂一直未出嫁,她這個做妹妹的,就連婚事都不好相看。所以在平陽侯府上門提親之後,林氏便一直規勸她。但是誰都知道,平陽侯府的三少爺自小身子骨不好。
現在再想想,沈長樂未嘗不是聽信了林氏的話,将這門親事當作了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誰知後來又出現了變故,所以她就是不嫁,也得嫁過去了。
這一世,她再不要被林氏插手自己的事情,也再不要受她的擺布。
“方才徐嬷嬷出去做什麽啊?”沈長樂玩着七巧板,不經意地問。
春柳正在搬了繡筐出來,準備将之前給沈長樂做了一半的中衣繼續做起來。沈長樂貼身的衣裳,都是她們幾個大丫鬟親手做的,巧書的女紅是她們幾個丫鬟裏面最好的,不過春柳也時常會自己做。
“奴婢也不知道,”春柳小心地看了她一眼,只覺得三姑娘這話問得有些奇怪。不過她也知道自家姑娘,一向人小鬼大的,要不然方才她也不會說出那樣的話來勸慰她。、
春柳自然也沒往別處想,只是心疼地覺得,三姑娘自小沒了親娘,心思都比一般孩子要重些。像她那些小侄女小侄子,這個年紀還流着鼻涕,吵鬧着要吃糖呢。
沈長樂聽了方才的徐嬷嬷的話,便懷疑她已經偷偷和林氏聯系上了。不過徐嬷嬷的事情,她倒也不着急,待順姑姑回來,只需要在她面前稍微提那麽一兩句,順姑姑定然會警醒的。
不過她倒是巴不得林氏能有什麽動作呢,她現在的動作越大,日後再想幹預她的事情,就會越難。
下午沈如谙下學回來之後,就來找沈長樂,他有些悶悶不樂,大概是因為葉蘭亭離開的原因。末了,他嘆了一口說:“蘭亭要去京城,紀钰也要去京城,京城就有這麽好嗎?”
沈長樂愣住,她沒想到紀钰也要離開了。可是随後想想,倒也是,他那樣的身份,若不是因為事出有因,又怎麽會來廣平府呢。如今回去,也好,最起碼在京城,不會有人敢打他的主意。
沈如谙瞧了她幾眼,有些奇怪道:“長樂,你怎麽一點都不傷心啊?”
“傷心什麽?”沈長樂反問。
沈如谙啧啧了兩聲,哼哼道:“你那麽喜歡紀钰那小子,怎麽我現在說他要走了,你反倒是一點都不傷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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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長樂在聽到小子兩個字,恨不得扶額感慨一聲,她這個二哥哥還真是夠拖後腿的。她說:“紀钰哥哥本來就只是在咱們家裏暫住,他早晚都會走的。”
此時外面的人,突然停住了腳步。
“所以你就一點都不傷心?”沈如谙嘴角撩起一抹笑,可算是讓他扳回一程了,原來長樂也沒有多喜歡紀钰那小子嘛,他就說嘛,他可是這丫頭的親哥哥,她哪有喜歡外人多過喜歡自己的道理啊。
“不傷心,”她說。
此時外面傳來丫鬟的聲音,“紀公子,您是來找咱們姑娘的嗎?怎麽不進去啊。”
沈長樂驚詫地擡起頭,随後就看見簾子被掀起,紀钰俊美的臉猶如畫卷般,幽深的眸子似那明亮的寶石。他安靜地站在門口,手上還拿着一個錦,面色沉穩安靜。
此時夕陽西下,從窗棂裏灑進一抹餘晖,他站在陽光照不到的地方,挺拔地如松柏。
“小哥哥,”沈長樂輕聲叫了一句。
他神色淡然,只是眼神中似乎染上不一樣的東西,随後他彎起嘴角,輕聲說:“我過兩日便要走了,在你家中打擾了這麽久,便想……”
沈長樂低頭看着他手上的東西,心裏突然一酸,明明是她自己說的不傷心。可這會卻比誰都難受。
沈如谙也不是個傻的,便猜想着方才沈長樂說的話,肯定是被他聽了去。所以便呵呵笑了兩聲,又替沈長樂轉移話題。
誰知紀钰只是瞧了他一眼,淡淡說:“給二少爺的禮物,我待會命人送過去。”
“瞧你客氣的,咱們之間何必這般生分,”沈如谙起身嘻嘻哈哈地将他拉了過來。
紀钰倒也沒有拒絕,在對面坐下了。沈如谙頗為關心地問:“不知你哪日走啊,如今我日日要上學堂,只怕到時候沒時間送你呢。”
沈如谙的口吻那叫一個失望,倒是做足了面子。
紀钰輕笑着說道:“啓程回京的事情,是我叔父安排的,我也不知具體是哪日。”
沈如谙更覺得奇怪了,只覺得紀钰神神秘秘的,就連什麽時候走,難道都不能和他們說了?
紀钰還是将錦盒遞給了沈長樂,她輕聲說了句,謝謝,便一直低着頭,似乎不好意思擡頭看着他。就在三人有些冷場的時候,突然沈如谙的小厮進來,說道:“二少爺,不好了,老爺這會正過來呢,昨個你在書院的事情,老爺已經知道了。”
“夫子還真是的,就知道告狀,”沈如谙咬牙說了一句,但還是迅速從羅漢床上跳了下來,沖他們兩個說了一句,我先回去了,就頭也不回地沖了出去。
沈長樂在後面看着,搖了搖頭,就見對面紀钰微微吃驚的表情。她抿嘴笑道:“我二哥哥肯定不是回他自己的院子。”
“那他去哪兒?”紀钰轉過頭,疑惑地問。
“祖母的院子,”沈長樂越想越覺得好笑,她似乎都能想象到沈如谙一路不停歇地往老太太院子裏去,而沈令承則是馬不停蹄地趕過去抓他的場景了。
她見紀钰一臉奇怪,便笑着說道:“二哥哥每次都這樣,在書院裏闖了禍,就跑到我祖母院子裏躲起來。時間久了,我爹爹都摸透他這一點,所以有時候幹脆哪裏都不去,就在我祖母院子門口等着他。”
經她這麽一說,紀钰似乎能想象到沈如谙飛奔着去老太太院子裏,卻被早已經守株待兔的衛國公抓住的模樣。這樣的事情,他從前從來沒見過,也沒辦法想象。他是皇子,皇子就算犯了錯,先生也只會打伴讀的板子,若是長大了再犯錯,就是打身邊人的板子。
而他的父皇,也永遠不會像衛國公這樣。
他低頭一笑。
沈長樂見他的表情舒緩,猶如畫卷般緩緩展開,心緒也一下平和了起來,她說:“謝謝你,小哥哥。”
紀钰擡頭看她,她認真地說:“謝謝你救了我,你的恩情,我會一輩子銘記在心裏的。”
聽到她的話,紀钰的嘴角的微笑反而頓住了。最後他輕聲說:“沒什麽可謝的,就是別人,我也一樣會救的。”
沈長樂聽到他硬梆梆的話,反而心底的酸澀消散了,他還真是別扭的可愛啊。
“你不會的,”她肯定地說。
紀钰擡起頭,詫異地看着她。
她重複的這句,雖然沒頭沒尾,但他還是一下子聽懂了。如果是別的人,他不會去救的。
她沖着他笑,而過了許久,他的面色才松動,露出一個笑容。
“咱們京城見,”最後紀钰還是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腦袋,輕聲說。
☆、第 29 章 天差地別
紀钰離開之後,沈長樂心裏還是沉沉的,一旦習慣了熱鬧,寂寞似乎就更加沒辦法忍受了。沈長樂打開錦盒,這才發現裏面竟是一匹正飛揚奔馳的駿馬。這馬是木雕的,可是從鬃毛到馬蹄竟是都活靈活現,而且馬屁上刷着一層棕紅色漆,表面平層光滑,當真是個精致的小玩意。
待她将小馬拿在手中,到處打量,這才發現馬腹底下,竟是有一行小字。可最後她眯着打量了半晌,才瞧清楚那一行小字。
但此時外面突然進來一個小丫鬟,她着急道:“姑娘,你可去看看吧,老爺快要把二少爺打死了。”
沈長樂一聽登時眼睛瞪地滾圓,她将小馬趕緊放回錦盒裏,下了炕,穿着鞋子就出門了。這會她才知道什麽叫腿短呢,她一路跑着,就連旁邊的丫鬟都得小跑才能跟得上。她知道爹爹要不是真的生氣,就不會在老太太院子前揍沈如谙了。
所以她一路跑的厲害,竟是在要到院子的時候,一下子摔飛了出去。這一摔倒當真是飛出去,她疼的在地上半晌都沒站起來。還是春柳上前一把将她抱了起來,吓得連聲音都變了:“姑娘,可有摔着了。”
“沒事,”沈長樂抹了抹臉,左臉頰疼得厲害,手掌心已經摔破了皮,血絲夾雜着灰土,她摸了一下,都已經疼麻木了。
春柳一見她手掌心的傷口,吓得比她還厲害,立即求道:“姑娘,咱們還是回去上藥吧,這傷口可疼得厲害?”
“我都說沒事了,”她狠着心又拎着裙擺,便一路往老太太院子跑過去。
此時老太太院子門口,那叫全所未有的熱鬧,甚至還夾雜着喊叫聲,沈長樂一聽就是他二哥哥的聲音。不少丫鬟都躲在遠處偷偷地看着這邊的熱鬧,而此時老太太院子門口,也都是丫鬟小厮。
她從後面過來,撥開人群,就看見沈如谙跪在地上,而沈令承手中拿着一根藤條模樣的東西,竟是一下一下抽在他的後背。而身後老太太被人扶着攙扶,臉色有些白,嘴唇不住地顫抖,似乎想要勸阻,卻又害怕更加激怒老太太。
“我當你是什麽綠林好漢,竟是勾着一幫學生在書院裏面搗亂,你知不知道書院的山長是如何評價你的,”沈令承似乎打地累了,指着他就罵道:“害群之馬。”
這四個字說完,沈令承就更加生氣了。他一生驕傲,自幼出生勳貴世家,又勤苦好學,最好能考得進士。本朝開國至今,勳貴子弟能取得進士功名的,那叫一個鳳毛麟角,十個手指頭只怕都能數得過來。所以他雖面上溫和寬厚,但是內心卻是驕傲地很。
因為他的兒子,他也一向要求嚴厲,日夜耕讀不綴,只盼着兩個兒子能像他一樣,不靠祖輩蔭蔽,能靠着自己的本事取得功名。可誰知沈如谙偏偏陽奉陰違,在書院之中胡作非為,竟是引得書院之中的師長忍無可忍,忍到家中來告狀了。
方才聽着先生的話,他這臉上是紅一陣白一陣,恨不得立即找個地縫鑽進去才好呢。
所以等親自送了先生回去,他便馬不停蹄來找兒子,沒想到這小孽子竟是憑得狡猾,一得知他過來,竟是跑到了老太太的院子裏。
若是平日裏,沈令承或許還選個別的地方,可今個他就要讓這孽子知道,若是犯了錯,便是躲到天皇老爺那裏,都沒人能救得了他。
此時一旁站着的林氏,見沈令承的鞭子停了下來,扯了扯帕子,立即柔聲勸說道:“ 老爺,谙哥兒年紀還小,需得好好教才是,這般打下去,沒得把孩子打壞了。”
可她說着,卻連腳都沒擡一下。
沈長樂很恨地看着她,若是別人不知道,難道林氏還不知道爹爹的脾氣嗎?她這樣的話,只會越發地激怒爹爹,讓爹爹把二哥哥打的更加嚴重。
果不其然,沈令承聽了,便更加生氣,胸膛一直起伏,恨恨地說:“他還小嗎?我看倒是我素日對他太過寬和,以至于這孽子将我的話,當作耳旁風。今日我便讓你知道,什麽叫做天地君親師。”
于是他手中的鞭子又舉了起來,老太太也瞧出他的怒氣,只怕沈如谙這場皮肉之苦,只怕不是輕易便能避過去了。所以她正要開口,可誰知旁邊卻突然竄出來一個小人,一把将沈如谙抱住,大喊道:“不許打我二哥哥。”
沈令承的鞭子已經要落下,誰知憑空竄出來這麽個小家夥,他吓得立即将鞭子撤了回來,可是末梢還是在沈長樂的頭發上刮過。她梳着的花苞頭一下就被扯地七零八落,她感覺頭皮一陣發麻,竟是疼得都忘記喊了。
等她回過神的時候,眼淚已經無聲無息地從眼眶裏落下。
沈如谙原本一直跪在地上,這會回過頭,就看見沈長樂小臉上全是淚水,一邊的頭發散落,看起來狼狽又可憐。
“長樂,”老太太驚呼了一聲,就是往這邊過來。
沈令承也驚地呆住了,捏着手中的鞭子,臉上全是手足無措的表情。
沈長樂伸手抹了抹沈如谙臉上的眼淚,輕聲說:“二哥哥,別怕。”
“你這個笨蛋,”沈如谙咬着牙,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這句話的。
沈長樂看着他後背的衣裳都破了,還露出血來,登時心疼地又直掉眼淚。這下可好,兄妹兩人相顧無言,只是一個勁地流眼淚,竟是說不出的凄涼和悲楚。
“還愣着幹什麽,”老太太恨不能親自在兒子身上也抽上幾鞭子。
“如谙,長樂,”這會才趕過來的沈如誨,瞧見地上抱頭痛哭的兄妹兩人,一時也梗住了,喉嚨之中似乎再說不出話來。
他上前兩步,蹲在他們身邊,沈長樂擡頭看見他,就像是看見救命的一樣,哇地一下就哭了出來,“大哥哥,大哥哥……”
她只是喊着沈如誨,卻已經讓周圍的人濕了眼眶。沈如誨伸手将她拉了起來,又是轉頭吩咐旁邊的小厮将沈如谙擡回去,只是他回頭看了一眼沈令承,冷着聲音說:“若是父親覺得還沒打夠了,這餘下的鞭子,便讓我領了責罰,是我這個做大哥的沒有好好管教如谙。”
沈長樂一聽這話,抱着沈如誨的腿哭得更大聲了,一直喊:“不要打,爹爹不要打。”
沈令承此時恢複冷靜,再看着被兩個小厮架着,整個人還在顫抖的沈如谙,手中的鞭子卻怎麽都揮不起來了。
“好了,不哭了,”沈如誨見沈令承不在說話,這才将沈長樂抱了起來。
這一場鬧劇,終于在眼淚和血之中終結。
最後沈令承獨自回了前院,老太太命人趕緊去請大夫,又讓丫鬟将庫房裏的藥膏尋出來。林氏也跟着進來,一臉心疼,扶着老太太在榻上坐下後,這才勸說道:“老太太可不要太過傷懷,老爺也只是望子成龍,對二少爺期望大了些,這才一時生氣責罰了他。”
“老子教訓兒子那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可是你瞧瞧有誰家是這麽教訓兒子的?”老太太這會想起來,都是一陣心絞痛。
林氏這會臉上也是疼惜,她嘆了一口氣道:“老爺想來也只是恨鐵不成鋼罷了,我瞧着待他生過了氣,便也不會再責罰二少爺了。”
老太太原本還在生沈令承的氣呢,可誰知這會就聽到林氏的話,什麽叫做恨鐵不成鋼?老太太眯着眼睛,可林氏還是尤是不自知,還輕聲細語地陪着說話。只是這表面上雖然處處替沈如谙說話,可那話仔細一思慮,卻是怎麽都不對。什麽叫,二少爺只怕是在書院裏跟着別人學壞了?
她瞧着她孫子讀書上進,對祖母孝順,時常過來逗她開心,怎麽就學壞了呢?
“妾身想着,二少爺秉性自然是不差的,只怕就是被身邊的人帶壞了,他的那幾個小厮日日四處溜達,又愛生是非,若不如趁着這次機會,請老爺再給二少爺挑幾個好的?”林氏垂着頭,在下面輕聲說着。
老太太這會也慢慢冷靜了下來,她仔細地打量着林氏,而對面的林氏見老太太許久未說話,正擡頭,卻一下撞上老太太如刀子一般的眼神。
林氏的心咯噔一下,慌忙說道:“兒媳婦也只是關系二少爺,這一會老爺可是把他打的不輕,若是真生出什麽父子嫌隙,那可實在是不好。”
她急中生智,便說:“我姨母也時常寫信,讓我多看顧着他們兄妹三人。如今二少爺被打成這樣,我還不知怎麽和姨母她老人家交代呢,都是兒媳婦沒用,勸不住老爺。”
這會林氏倒是想起了自己的姨母,而她提及章老夫人,臉上又帶着真誠,這才讓老太太的神色緩和了許多。
“兒媳婦也是為了二少爺好,才開口說這番話的。谙兒是我自小看着長大的,今個老爺打在他的身上,也是疼在我心裏,所以媳婦 便想着,若是能給他找幾個穩重妥靠的小厮,在他身邊時常規勸着,或許能讓谙兒日後能少受些老爺的責罰。”
林氏此時只感覺兩道如刀子一般的視線,一直盯着她看,她說着話,臉上不敢露出一絲慌張的表情。
而半晌之後,才聽到老太太淡淡說道:“你的話确實有道理。”
此時屋子裏的自鳴鐘,突然叮咚地響起,到了亥時了。
可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聲音,林氏的身子突然抖了下,上首的老太太恍如沒瞧見一般,溫聲說道:“你早些回去吧,錦姐兒那邊現在也離不得你,就讓如谙留在我院子裏頭好生養傷。”
林氏得了命令,這才告辭。
只是到了院子外面,秋日的涼風一吹,她才發覺自己的後背已經涼透。她到了院子外面,突然腿腳一軟,還是旁邊的荷香一把扶住,這才免了她跌倒的狼狽。
“太太,可是累了?”荷香見林氏微微發白,鼻尖還有點點細汗,關切地問道。
“不妨,咱們回去吧,”林氏搖着頭,扶着荷香的手,慢慢離開。
***
而院子裏的沈如谙因為後背被打,這會衣裳沾着傷口,壓根脫不下來。最後還是沈如誨命丫鬟拿了剪刀過來,将他的衣裳剪掉這才作吧。
沈長樂還在一旁直勾勾地看着,沈如誨見狀,立即拿手擋住她的眼睛。
她被捂住了眼睛,還是沒忘關心她可憐的二哥哥:“二哥哥,你還疼嗎?”
小姑娘方才哭地太厲害,這會說話的聲音都沙啞了。趴在床上的沈如谙,頭枕在枕頭上,看着站在床邊的哥哥和妹妹。沈如誨站在沈長樂的身後,伸出一只手将她的眼睛蒙住,小家夥就那麽蒙着眼睛問話。
“還行,死不了,”沈如谙龇牙咧嘴地說道。
沈如誨聽着他混不吝的話,立即皺眉,他行事一向沉穩,素來在弟弟妹妹面前,就是一番大哥哥做派。此時聽到他說的話,立即不悅道:“今日若不是長樂擋着,我看你躺在床上,只怕一個月都別想下床。”
沈如谙咧嘴一笑,這會是發自真心的,他說:“到底是親妹妹的,這種緊要關頭都能擋在哥哥面前。長樂你放心,日後你只要有事,哪怕二哥哥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辭。”
沈如誨一聽,險些氣得絕倒。他道:“難怪爹爹這般生氣,你身上這股子倒是像足了綠林好漢的架勢。”
沒一會大夫過來了,沈如誨便将沈長樂帶到外面的東次間,讓她在羅漢床上坐下後,溫和地說:“哥哥找丫鬟過來給你梳頭好不好?”
“不好,”沈長樂的雙腳在半空之中晃蕩,她拉着沈如誨的衣袖,撒嬌說:“哥哥給我梳頭發吧。”
沈如誨當場大窘,若是讓他拿筆寫字作畫,那是一點困難都沒有。可若是讓他拿着梳子給妹妹梳頭,那可真是太難為了。所以他嘆了一口氣,打着商量地說:“長樂,哥哥實在是不會梳頭。還是讓丫鬟來吧,若是讓哥哥梳頭,你待會出去,肯定會被笑話的。”
“不會的,哥哥那麽厲害,肯定也會梳漂亮的頭發,”沈長樂亮晶晶地看着他。
沈如誨一陣苦笑,伸手摸了她細軟的頭發,笑着說道:“若是讓哥哥梳,只怕你這個頭發就不漂亮了。”
不過沈如誨還是讓丫鬟拿了牙梳和銅鏡過來,尋常沈長樂的頭發都是春柳梳的。所以這會她舉着銅鏡,在一旁指點着。可沈如誨雖然聰慧,可在梳頭這件事上還是沒那麽容易的。
但他又怕梳地太快,扯着沈長樂的頭發,便小心翼翼地捏着她的長發,誇贊道:“長樂的頭發真漂亮,又黑又亮。”
沈長樂眨巴着眼睛,看着銅鏡裏的自己,小孩的頭發本就細軟,這會她的頭發雖然厚實,可黑亮還真是談不上。沒想到大哥哥也會說好話騙人呢。
等沈如誨勉強将頭發梳好了,又紮了起來,便趕緊讓春柳在做收尾。
待她的頭發梳好之後,沈如誨便讓春柳退了下去。他坐在對面,摸了摸她的臉蛋,輕聲問:“長樂現在讨厭爹爹嗎?”
沈長樂不明他為何這般問,只一臉好奇地看着她。而沈如誨瞧着妹妹天真爛漫的表情,輕聲說:“長樂可不能讨厭爹爹,爹爹打你二哥哥,也是迫不得已的。”
她低頭不說話,說實話,她之前還總是笑話二哥哥經常被爹爹打。可這會她才知道,原來有這麽嚴重啊。所以她心底還是難免會有些怨爹爹,她賭氣說:“若是娘親在,爹爹肯定不能這麽打二哥哥的。”
她話音一落,連對面的沈如誨都默不作聲了。
雖說已是半大的少年,可是一提到親娘,到底心裏還是悲戚。況且沈長樂說的話,也并沒有錯。若是他們有親娘在,沈如谙何至于被這般打。老太太是爹爹的親娘,雖心疼孫子,卻又要顧忌着母子之情,并不敢太過勸阻。至于太太,無非就是動動嘴皮子,何曾當真攔阻過。
沈長樂這會提起親娘來,心裏也堵地難受,她過了兩輩子,卻沒見過娘親一眼。若是老天爺真的公平,為什麽就不能留下她的娘親,沈月雖然是庶出女,可她有安姨娘護着。沈錦更不用說了,林氏為了她恨不能撕了自己。
“長樂想娘嗎?”沈如誨柔聲問她。
這個問題自然不必說,她若是不想,此時也不會紅了眼眶。可是她不想承認,她別過臉。
“就算想,也不是什麽丢人的事情,”沈如誨輕輕揚起嘴角,他說:“大哥哥時常也會想起母親的。”
“娘親是什麽樣子的人啊,”沈長樂別着頭,望着另一處,但眼眶中滿滿是晶瑩的淚花。
沈如誨摸着她的頭,“是這天底下最好的人。”
“可是我再也見不着她了,”沈長樂悲怆地說,窗外傳來清脆悅耳的鳥鳴聲,她的眼淚終于落了下來。
***
最後還是紀钰送來了膏藥,沈長樂聞了下那藥膏,就是一股清涼的味道。待藥膏給大夫瞧了之後,他連連稱贊,說這藥膏比他開的傷藥好上百倍都不止呢。
沈如誨親自過去道謝,紀钰自然是推脫不說。
沈如谙這一趟就是半個月,就連書院都去不了。可偏偏沈令承居然請了先生,每日到他院子裏,領着他讀書,所以這自然是教沈如谙叫苦連天。
等沈如谙養好了身體,身邊的小厮卻被換了大半,後來沈長樂才知道,是林氏在老太太跟前說了這話。只是老太太想了,還是和沈令承說了,最後由沈令承做主,這才尋了更加穩妥的小厮。
雖然是沈令承換的人,但沈長樂心裏還是不舒服極了。她覺得林氏的手伸得太長了,而且她還覺得林氏的手不只生到沈如谙的身邊。
只是她到底年紀小,沒有四處聲張。
沒關系,如今重來一次,她有的是機會,慢慢地看清、看透身邊的人。
明德二十五年,沈長樂六歲。四月的時候,沈如誨通過了院試考試,成為一名小小的秀才。也正式進入了科舉的獨木橋,顯然相較于已經取得資格的沈如誨,只比他小兩歲的沈如谙的日子就不太好過了。
自打兩年前的那一頓打之後,沈令承再教訓兒子,也極少會拿起家法來。
畢竟為着沈如谙被打的事情,沈長樂可是和他別扭了好久。所以為了能讓女兒早日和自己恢複往常,沈令承是發了狠心保證,日後再不這麽打她的二哥哥了。
于是父女兩人這才算是和好如初了。
過了五月,因為京城林家老太太的身子不好,林氏便帶着沈錦回京城省親去了。說起來,沈錦在廣平府出生,可是至今還沒見過京城的親友。所以老太太也同意帶着沈錦回去,這一走就是一個多月。
所以別說沈長樂覺得家中清靜了不少,就連她院子的丫鬟都各個歡聲笑語起來。
這一世也不知道怎麽的,沈錦就像是變了個人一般,處處黏着沈長樂,沒事就要來她院子裏頭玩。起初的時候,林氏還以為是沈長樂給她女兒下了蠱呢,就差哭天抹淚了。
可沈長樂一沒動沈錦一個手指頭,二沒罵她,就算她有怨氣,難不成還要說是埋怨她們姐妹兩個人太過親密嗎?
沈長樂雖然對沈錦不冷不熱,可卻也不好擋着她日日過來。倒是沈月,處在兩個嫡出的姐姐和妹妹之間,就顯得有些沒那麽起眼了。她倒是想表現的特別,可沈令承對她只是平常,老太太又不需要她們這些孫女時時在跟前逗趣,所以她只覺得滿身的本領,都無處施展開來。
但等沈錦從京城回來之後,她卻是立刻就覺察出不同出來了。
林氏帶着她從京城回來,去的時候不過是兩輛馬車,但回來後,卻足足有五輛馬車,聽說除了一輛馬車是從濟安侯府帶回來的禮物,其餘卻都是從林家帶回來的禮物。
這可是把沈長樂吃了一驚,旁人不知道,她難道還能不知道。前世林氏的幾個兄弟各個都沒有其父的本事,就連林铮後來又被起複,但他到底年紀大了些,沒過兩年身體就不好了。所以林家相較于衛國公府來說,一直就是沈家的一門窮親戚罷了。
每回濟安侯府派人送了什麽東西過來,沈錦就要費勁打探她得了什麽,若是比她多了一丁點的東西,她就哭天抹地,覺得濟安侯府的外家虧待了她。所以經過幾次,外祖母和舅母就算再想給她點什麽,也都是偷偷的了。
偏偏林氏還覺得自己這般教女,是對的,弄得沈長樂的外祖母一個勁哀天嘆氣,直覺得當初看走了眼。
但這一次林氏一回來,就将所有的禮物拿出來,還派了人送到各人的院子裏。
都沒要沈長樂吩咐,綠蕪便已經打探出來了風聲。這會林氏帶着不少人去了京城,所以人多口雜,這消息真想問到了,還真是一問一個準。
“聽說是林家的二老爺做了海運生意,發了大財呢,你是沒瞧見如今太太院子裏丫鬟得意的勁頭,”綠蕪啧嘴,有些瞧不上她們的那股子勁,她說:“不是說林家是讀書人家,怎麽好端端的就去做了生意?”
聽着綠蕪的鄙夷,沈長樂都差點要笑出聲音來。
誰都知道,士農工商,士為最高,而商賈最是下賤。可偏偏林家人不好好做官,卻要一頭紮進商賈的裏頭,這可真是天差地別啊。
若是爹爹知道了,只怕臉上也是極好看的吧。
“這事你為何不早些和我說?”沈令承站在林氏的屋子裏頭,臉上盡是懊惱,他在房中來回走了好幾步,又氣急敗壞地說:“為何岳父也不攔着些,這不是……”
到底是自己的大舅哥,沈令承太重的話也不好說出來。可是林正堂這般自甘下賤,與商賈為伍,也難怪他會生氣。沈家自然也有大把的生意,可那都是交給底下的人去打理,何曾見過沈令承親自去做生意,便是每年年底,他也只是偶爾看一下罷了。
他出身勳貴,但一直仰慕清流,所以往來交往的也都是讀書人。可偏偏他的大舅哥,卻成了一介商賈,與民争利,這如何能讓他不生氣。
林氏沒想到自己帶了這麽多的東西,卻惹惱了沈令承。她不由委屈道:“我家中的情況,老爺也不是不知道的,人口多,爹爹又是那般微薄的俸祿,豈能養得起這麽一大家子。”
沈令承霍地轉身,厲聲道:“所以你每年往林家捎銀子,我何曾提過一次。”
林氏身子一抖,竟是沒想到自己自以為隐蔽的事情,居然早就被沈令承知道了。
“老爺,你這般說,就是冤枉我了,那些都是我自己的銀子……”可林氏越說聲音卻越小。
她嫁進沈家的時候,一共就是九十六擡嫁妝,不少還都是虛擡。家裏統共給了三千兩的銀子,可這還是母親賣了自己最後一處鋪子得來的。林家是什麽個情況,沈令承自然是一清二楚。
“若你哥哥以後當真要這般自甘堕落,那以後你也少帶着錦姐兒回去了,”沈令承口吻嚴厲地說道。
他也是放回過神,林氏這次回去,壓根就不是因為什麽林老太太病了。
他一甩袖子,正要走,就見沈錦抱着東西闖了進來,她見沈令承在,當即便笑嘻嘻地将手中的東西舉給沈令承看。雖然這會沈令承正在氣頭上,但也不想給女兒臉色看,可誰知沈錦一開口就是:“爹爹,你看,這是舅舅給我買的東西,可貴了。”
一句可貴了,又将沈令承氣得,胸口的郁氣翻湧而上。
他轉頭看着林氏,狠狠道:“這就是你教給孩子的?”
沈錦不明白爹爹為什麽這麽生氣,可她的這個确實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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