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二合一)
嚴晴舒從來沒想過, 自己有一天會直面這麽慘烈的車禍場面。
到處都是血,從男人身上湧出,在身下彙集,然後向四面八方蜿蜒而去。
她慢慢地擡起眼, 回過神來, 爆發出尖叫的同時, 看到黑色寶馬車車窗後,紅裙女人有一雙充滿恨意與怨毒的雙眼。
明知道對方不是在看自己, 嚴晴舒還是忍不住腳底一陣發涼, 寒氣直沖腦門,脊背上霎時間爬滿冷汗。
她抓着車把手的手越捏越緊, 木愣愣的, 像是被定在了原處。
一輛警車在旁邊停下, 車上下來幾個警察。
有位女警問她:“女士,女士你沒事吧?”
她動了一下脖子, 突然整個人都顫抖起來:“血……好多血……”
對方仔細打量了她一番,發現她身上很幹淨整潔, 視線順勢下移,這才發現她的腳邊全都是血。
血順着她的鞋底邊沿, 一直向後流淌。
女警忙扶着她的胳膊,關切地問她:“能動嗎?不要怕, 沒事了。”
話音剛落, 就聽到一位男警員發出爆喝:“下車!不然我撬門了啊!”
沒過兩分鐘,男警員就從車上扯出來一個紅裙子的女人,女人面無表情, 雙目無神, 仿佛剛才嚴晴舒看到的目光只是錯覺。
她被帶上警車時恰好走到嚴晴舒身旁, 嚴晴舒下意識地哆嗦了一下,咽了咽口水。
醫院門口有幾個醫生推着平車跑了出來,七手八腳地将電動車車主擡起來,血滴滴答答,順着平車床沿往下滴,掉在血泊裏,居然連一點漣漪都沒有。
到處都是說話聲:“做心肺複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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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胸部肋骨骨折了,再按會不會肺損傷更大。”
“還行,還有點呼吸,快回去,讓胸外科和骨科下來會診……”
“女士,女士,你還好嗎?可以先離開現場嗎?”
女聲在她耳邊重新響起,嚴晴舒忽然間就覺得委屈起來,眼淚歘一下掉出了眼眶。
“我……我動不了,我動不了……嗚嗚嗚我好害怕……”
她就這樣嗚嗚地哭出聲來,把周圍的人吓了一跳。
楊铮更是立刻終止了拍攝,停好車後過來扶她,“嚴老師,來,我扶你下來。”
說着又拜托女警員幫忙扶一下車子。
對方倒是很爽快,得知她們的外賣全都是送去醫院的,直接就說:“我幫你們把車開進去吧。”
“謝謝謝謝,太謝謝你了。”楊铮連忙道謝,扶着嚴晴舒下車。
可是嚴晴舒的腿都是軟的,才下車就忍不住往地上蹲,哭得整個人都打嗝了。
恐懼的感覺延遲到來,格外洶湧,足夠将她整個人都吞沒。
她沒辦法自己走,楊铮也沒辦法,只好半拖半扶地将她帶到自己車邊,哄她坐上去,然後自己也上車,慢慢開進了醫院。
嚴晴舒緊緊抱着她的腰,把臉躲在她背上,眼淚不受控制地湧出。
腦海裏不停歇地播放着剛才看到的一切,肢體角度怪異的男人,口鼻流血的臉孔,以及女人當時怨恨的目光。
女人明顯目的很明确,就是要撞這個人,所以才會從後面直接追上去,撞了一次以後又掉頭再撞一次,一點都不留情。
到底是什麽仇什麽怨,讓她寧願賠上自己也恨不得對方去死?
女警員幫忙将送外賣的車停在急診門口旁邊,楊铮連連道謝,對方安慰了嚴晴舒幾句,讓她別再想剛才那些事,這才走了。
楊铮轉頭問她:“嚴老師,你還能不能送外賣?”
嚴晴舒不停地抽泣,還一直打嗝,眼淚糊得滿臉都是,聞言使勁搖搖頭。
然後從口袋裏把手機掏出來,解鎖了給她,“我、我不行……嗚嗚……你幫我打電話吧……嗝~住院部的要放在住院部樓下的架子上,門診的放在門診樓大門口架子上……嗝~”
“你、你要先點送達,再打電話,嗝~”
“記得、記得跟客人道歉……好像超時了嗚嗚……會、會扣錢的,嗝~”
楊铮聽着她的交代,一時間既心疼,又有些好笑,都這樣了,還能把送外賣的事記得那麽清楚,這才幾天啊,她嚴老師就成了一個那麽及格的外賣人。
她點點頭,問道:“那你呢?在這裏等我?”
嚴晴舒搖搖頭,眼淚又掉了下來,帶着哭腔道:“我今天不要工作了,我要去找我爸爸……我去找我爸。”
楊铮一愣,“……啊?你爸爸在哪兒啊,你要回家嗎?”
“我爸爸就在這裏。”她說完挪下車,扶着旁邊一輛車就要走。
楊铮從來沒見過她說不幹就不幹的樣子,關鍵是剛才的事真的很吓人,她受到那麽大的驚吓,還要求她繼續錄制,實在是太不人道了。
于是她點點頭道好,“你現在等我一下,我給客人打完電話把手機還給你,你再去找爸爸,可以麽?”
嚴晴舒乖巧地點點頭,吸吸鼻子,又打了一個嗝,然後立刻憋住氣。
她憋了一會兒,不打嗝了,眼淚也漸漸收了回去,等楊铮打完電話,她已經好了不少。
楊铮接着給林森恕打電話說明這邊的情況,“嚴老師現在想請個假,今天就不錄制了。”
林森恕沉默片刻,同意了,“那你先回來吧,對了,通知她助理和執行經紀人沒有?”
在嚴晴舒錄制節目的這幾天裏,執行經紀人徐苗和助理陳佩只陪了她一天,見她還挺習慣節目組的節奏,就回去忙其他工作了。
忽然間今天接到電話,說嚴晴舒因為目睹車禍現場受到驚吓,現在人正在醫院,倆人都吓了一跳,連忙放下手裏的工作往醫院趕。
厲江籬接到急診科的電話,立刻趕到急診外科,發現除了他,還有神經外科和骨科的同事,不禁微微一愣。
“病人呢?你們都看了?”
神經外科的同事點點頭,“剛看了,情況不大好,有顱骨骨折和腦出血。”
骨科的同事也說:“四肢和盆骨也有骨折。”
厲江籬聽了心裏一緊,“……這麽嚴重?”
“可不是,說是被一輛寶馬撞的,兩次。”神經外科的同事伸出兩根指頭,低聲道,“撞了一次又掉頭撞一次,明擺着是有仇,想搞死他。”
厲江籬啧了聲,說:“我先去看一眼,搶救室?”
同事點點頭,他就轉身往搶救室的方向走。
嚴晴舒覺得自己腿軟,全身都很累,她見到一個大叔直接在急診門口的階梯上坐着,想都沒想,也坐了下去。
沒幾分鐘楊铮就送完外賣回來,見她坐在階梯上抱着腿,臉上淚痕還在,有路過的人好奇地看過來。
楊铮怕她被人認出來,問道:“嚴老師,你……要不要進裏面坐坐?”
嚴晴舒吸吸鼻子,說好,楊铮扶着她起來,又問有沒有給她爸爸打電話,她愣了一下,有些遲鈍地說沒有。
見她一副還是回不過神的模樣,楊铮不敢先走,陪着她進了急診,找個位置讓她坐下,等她給家裏人打電話。
嚴晴舒一邊解鎖手機撥電話,一邊在急診大廳裏東張西望,見到厲江籬眉頭緊皺一臉遇到難事的表情,正從地上紅色箭頭指示的方向走過來。
她張了張嘴,想要叫他。
可他完全沒有注意到她,一路匆匆地走向醫生辦公室,遇到有學生叫他師兄,他就點點頭,一言不發地繼續往前走。
嚴晴舒又把嘴閉上。
電話通了,嚴院長笑着問她:“晴晴怎麽這個時候給我打電話,有我的外賣?”
話音剛落,嚴晴舒就忍不住哭出聲來,“爸爸,爸爸我害怕……我見到那個、那個人……嗚嗚他的頭他的嘴巴和鼻子還有耳朵都在流血,他的骨頭也斷了,他飛起來掉在我面前……”
嚴院長聞言一愣,語氣随即變得嚴肅:“晴晴,你先別哭,慢慢說,你見到的是什麽人?在哪裏見到的?”
“車禍。”嚴晴舒吸吸鼻子,聲音有些沙啞,還有濃重的哭腔,“就在你們醫院門口,那個人是不是要死了?爸爸,我害怕。”
“別怕別怕,你現在在哪裏?還在醫院啊,爸爸去找你,等會兒啊,別怕。”
嚴院長一面安慰女兒,一面在心裏輕輕嘆氣。
嚴晴舒小的時候,因為難得的是女兒,家裏人人都多偏愛三分,寵着寵着她的性子就定型了,變得有些天真,也不是不好,只是溫室的花朵,見不得風雨,骨子裏總是有些嬌氣。
因此當初聽說她要進娛樂圈,嚴院長才想要反對,怕她進了那個大染缸,一個不留神就毀了,但又舍不得讓她難過,只好找人幫忙多照應幾分。
很多人在保護她,為她遮風擋雨,她也聽話,家長不讓幹的事不讓去的地方基本都沒幹過沒去過,這樣的孩子,自然是沒見過死亡最慘烈的一面的——她的太祖母是在睡夢中去世,老人高壽,是喜喪,她只見過這麽一次。
可是生活是有意外的,她不可能活在真空裏,也不可能真的完完全全避免接觸生活的殘忍的真相,比如生命真的很脆弱,而讓一個人死去的方式也有很多種。
他和妻子一直努力将女兒籠在羽翼之下,在她成年之前也教了很多,但他們終究只是兩個人,會有疏漏,嚴晴舒關于死亡這一課的教育是嚴重缺失的。
她的心理不夠堅韌,人也懶散,怕吃苦,所以工作這麽多年始終不上不下但也不着急,遇見一個車禍就慌得直哭。
嚴院長一邊下樓,一邊跟人打聽發生在單位門口的車禍,急診科的回複是患者車禍傷及胸部、臀部及四肢等多處,頭面部、臀部可見活動性出血。
很常見的診斷,他見過不知凡幾。
“胸部CT提示雙側多發肋骨骨折,骨折斷端移位明顯,多處肋骨呈多段骨折,液氣胸。”鄧崇在門診,厲江籬只能打電話跟聽班二線劉之裕彙報,“裕哥你下來看看?”
劉之裕收到消息,“我馬上下來,現在判斷是不是要行急診手術?”
厲江籬應了聲是,劉之裕就說:“你先給手術室電話,安排一下手術室。”
挂斷電話,發現神經外科的同事已經在跟手術室聯系了,看樣子這是一臺聯合手術。
厲江籬問來會診的骨二科同事:“你們科誰上?”
“鄭主任吧。”同事應道。
“鄭燕?”厲江籬眉頭一挑,一附院骨科系統難得的鐵娘子,是嚴院長的大弟子。
同事點點頭,“今天她值班,你們呢,誰上?”
“裕哥。”厲江籬說完,跟對方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露出個八卦且幸災樂禍的微笑。
這兩位大佬,原來是一對,後來又離婚,鄭燕出國進修了兩年,回來以後劉之裕也去京市進修了一年,回來以後倆人在同一個單位工作,有一段時間是能避就避,但總會在各種場合碰見。
時間一久,不知道是後悔離婚了,還是時間和距離帶來了新鮮感,又或者有別的原因,劉之裕竟然又想複婚了,現在滿醫院上到院長書記,下到停車場保安,都知道劉主任在追前妻。
就是前妻不待見他,見了他恨不得掉頭就走。
同事說:“一會兒我去拉鈎。”
厲江籬一臉正經地點頭:“往旁邊站站,給我留點地方。”
他們想看戲,頓時一拍即合。
劉主任來到急診外科之後,經過多學科會診,患者立刻從急診經綠色通道送進已經準備好的手術室。
病人從紅區轉出來的時候,護士說患者家屬來了,厲江籬還沒來得及問在哪兒,就見到一對五十開外的中年夫妻急匆匆從候診廳跑來,女人一面喊着兒子,一面向這邊撲過來。
“兩位是朱久的家屬嗎?”厲江籬忙問道。
他們點點頭,女人急切地問:“我兒子怎麽樣了,啊?我兒子怎麽樣了,你快點說啊!”
“病人現在送去手術室了,你們先別激動。”厲江籬溫聲勸了句,将他們帶到護士站,“我跟你們說一下他的情況。”
走到護士站,剛接過護士遞過來的手術協議,就看見嚴院長匆匆從另一個出口走進急診大廳。
厲江籬愣了一下,以為是有什麽急事,又或者是有什麽重要的病人。
他的視線跟着對方走過去,很快就發現候診廳的角落裏,坐着嚴晴舒。
她呆呆地坐在那裏,懷裏抱着頭盔,頭盔裏塞着一件紅色的馬甲,陪着她的是她的跟随導演,正滿面愁容。
他心裏覺得奇怪,但眼下的情況并不允許他去關心她為什麽這幅樣子出現在這裏。
——————
嚴晴舒靜靜地坐在椅子上,木木的,像是還沒從驚吓裏回過神。
直到看見父親的身影出現,她才動了動。
“爸爸!”
楊铮聽到她的叫聲,立刻扭頭看過去,看見一位穿着白大褂,兩鬓斑白的醫生正大步向他們走來。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嚴晴舒的父親,一位風度翩翩,面容儒雅的中老年帥哥。
“晴晴。”嚴院長走到女兒身邊,滿懷擔憂地打量着她的臉,“眼睛怎麽這麽紅,哭了很久?”
嚴晴舒扁扁嘴,點點頭,又搖搖頭,似乎是不好意思承認。
嚴院長拍拍她的頭,又彎腰輕輕抱了她一下,安慰道:“沒關系的,摸摸毛,吓不着,晴晴不怕,有爸爸在呢。”
“我們晴晴是好孩子,不會有事的,跟節目組請假晚上回家?讓你媽媽給你煮安神湯。”
聽到父親熟悉的安撫,嚴晴舒頓時覺得好多了。
她依賴地用頭頂蹭蹭父親的手心,搖搖頭,嗫嚅道:“不了,還是回去吧,不然會被大家笑話的。”
“晴晴長大了。”嚴院長又揉揉她的頭,笑着道,“爸爸很高興。”
嚴晴舒仰起頭,看到父親眼裏的欣慰,忽然間又有些想哭。
她小聲地問:“爸爸,你會不會覺得我沒有出息,不是你理想中的小孩?”
嚴院長一愣,“……你怎麽會突然聯想到這種問題?是不是還發生了什麽別的事?”
“沒有。”嚴晴舒搖搖頭,垂下眼,聲音又輕了幾分,“我只是覺得……我好像、我一點都不堅強,一遇到問題就會找你和媽媽……”
“可是孩子遇到困難就找父母不是正常的嗎?”嚴院長打斷她的話,“這不能說明你不堅強,只能說,你最信任的人是我和你媽媽,我們是家人,是最親近的人,本來就要互相幫助和依靠,只有不信任父母,知道父母不可能支持和保護自己的孩子,才會什麽苦都往肚子裏咽,什麽事都自己扛。”
“晴晴,是,你是有缺點的,我從來不覺得我和你媽媽教養出的是一個完美的女兒,你的人生很長,還要繼續學習繼續成長,改掉一些壞毛病,但是要改的,絕不包括遇到困難會向父母求助這一點。”
嚴晴舒眨眨眼,眼神似乎有些茫然,“……是嗎?”
嚴院長再一次摸摸她的頭,笑着應了聲是,但也輕輕嘆了口氣。
到底還是舍不得,舍不得逼她去面對風雨。
楊铮看着面前這一對濡慕的父女,輕輕将頭別開,心裏的羨慕卻怎麽都忽略不了。
原來真的有父母,會這樣包容孩子的缺點。
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她總覺得嚴晴舒溫柔體貼,又不乏朝氣明朗,就像一塊不染塵埃的寶石,原來她本身就是被父母如珠如寶捧着長大的。
孩子是父母的投射,嚴晴舒的父母待她溫柔尊重,她便長成一個溫柔體貼的人,她的家庭給了她足夠的溫暖和保護,她才會在害怕的時候,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我要找我爸爸。
因為她知道,她的爸爸愛她,會保護她。
嚴院長安慰完女兒,擡頭看到楊铮,笑着問道:“晴晴,這是你們節目組的工作人員嗎?”
嚴晴舒嗯嗯兩聲,介紹道:“這是我的跟随導演,叫楊铮,鐵骨铮铮的铮,她每天都跟着我跑外賣,還扛攝像機,好厲害的。”
嚴院長笑着說了句真是能幹,又多謝她對嚴晴舒的照顧,剛說了兩句,徐苗和陳佩就匆匆趕來了。
這邊正圍繞嚴晴舒的事寒暄,另一邊卻忽然爆發出一陣大哭:“我早就說了那是個狐貍精!是個禍害!我的兒子啊,他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
“都怨你,說什麽知根知底青梅竹馬更好,非要逼他跟前頭那個分開,現在好了,他們過成這樣……本來就感情不好,現在直接成仇人了!面子面子,你只想着你在一群死老頭中間的面子!”
“兒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這日子別過了,我跟你離婚!”
女人歇斯底裏的吼叫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她語速很快,但咬字很清楚,所有聽到她說話的人都能聽清楚她說了什麽。
一時間議論聲紛紛而起。
男人的神色難堪而狼狽,似乎被她的态度逼得往後退了兩步,惱怒地道:“她已經被警察抓起來了,你還想怎麽樣?難道要槍斃她?你這讓我怎麽跟林家交代?退一步海闊天空……”
“你放屁,你少在這裏假惺惺,懦夫,你就是個沒卵用的,連兒子受了那麽大罪都不敢讨說法,少在這裏慷他人之慨,我呸!我真恨不得死的人是你!”
女人又吼起來,一邊吼一邊掉眼淚,傷心欲絕到差點暈倒。
嚴晴舒就見厲江籬在一旁,神色平靜地說了句:“兩位能不能先聽我說一句?你們要解決家務事請回家解決,這裏是醫院,請不要大聲喧嘩,你們的兒子現在在手術室生命垂危,請你們立刻簽字,方便我們搶救和用藥,好嗎?”
他的表情十分冷靜,似乎眼前這種争吵早已司空見慣。
嚴晴舒忍不住擡頭看了父親一眼,見到父親皺了皺眉。
這時有護士也過來制止,讓他們趕快簽字,不要耽誤了孩子的治療。
女人簽字的時候,厲江籬在接電話。
電話那頭是劉之裕,他在催:“我的厲醫生,大哥,你手術同意書簽好沒有,趕緊過來啊,都要開臺了!”
“來了來了,這就來。”他忙應道。
拿過簽好字的手術同意書,臨走前他朝嚴晴舒那邊看了一眼,見到嚴院長還在,就沖他點點頭笑笑,算是打了招呼,然後大步流星地走遠了。
嚴院長也還有工作要忙,低頭問嚴晴舒:“下午還要繼續工作?還是回去休息?”
“我想在這兒坐坐,爸爸你不用管我。”嚴晴舒搖搖頭,又問,“爸爸,你說……那個人會死嗎?”
她已經從那對夫妻的對話之中,猜到了他們就是那個車禍的電動車車主的父母,還告訴了父親。
嚴院長搖搖頭,“不知道,我沒有見到病人,既然你說那對夫妻是他的父母,而江籬又在和他們術前談話,情況怎麽樣,你不妨問問他。”
嚴晴舒點點頭,“好,晚上我問問。”
聽她說到厲江籬不再是之前那種“我跟他不熟打擾他多不好意思”的态度,嚴院長眉頭一挑,問道:“晴晴最近和江籬有聯絡?”
嚴晴舒聞言一愣,擡頭茫然地看着他,“……啊?不是你讓我們聯系的嗎,讓他叫我做菜?”
怎麽搞得好像他不知道這事兒一樣?
“哎,不好意思,爸爸年紀大了,記性不好了。”嚴院長笑眯眯得解釋一句,繼續問,“那你學會沒有?”
說起這個嚴晴舒就高興地點點頭,“厲醫生教了我怎麽做做生炒雞和咖喱雞,做成料理包,分裝好凍在冰櫃裏,吃的時候解凍加熱,吃起來跟剛出鍋的時候沒差多少的,等我回去,做給你和媽媽舅舅他們吃。”
她的情緒肉眼可見地好了不少,嚴院長放下心,笑着應了聲好,又聽她說還和厲江籬約了下次繼續學習,等節目錄完了,要請厲江籬吃飯才行,頓時就更高興了。
有來有往,多多來往,人和人之間的聯系和感情就是來往之間相處出來的。
他覺得這個女婿又可以盼一盼了。
嚴晴舒可不知道老父親這麽擔憂她的婚事,說完就催他趕緊去工作,至于午飯,她會和大家一起出去吃。
“對面的翠屏飯店就不錯,又便宜又大份,老板娘還好說話,第一次去就說厲醫生的朋友就是她的朋友,送了我鹵牛肉。”
嚴院長好奇地問了句,知道是厲江籬介紹她去那裏吃飯的之後,又滿意地笑笑,說了兩句讓她好好工作的話,這才滿意地走了。
厲江籬換好洗手服,刷手後進了手術室,時間剛剛好,劉之裕吐槽他:“你再慢一點,手術都做完了。”
“這不是剛放倒麽。”厲江籬笑了以下,問他,“你見到鄭主任沒?”
劉之裕耳朵動了一下,“她來了?”
雖然是胸外、神外和骨二三個科室的聯合手術,但畢竟手術室就這麽點大的地方,是不可能大家同時開始的,要按輕重緩急有個先來後到。
所以胸外科手術時,其他兩個科的主刀可以不在場。
“我就是沒見到,才問你。”厲江籬心裏有點可惜,嗨呀,見不到我裕哥在前妻那裏吃癟的樣子,還有點小遺憾呢。
劉之裕也很遺憾,翻了個白眼,“沒見到你說個屁。”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厲江籬調侃地說了句,惹來手術室裏一片笑聲。
笑聲和說話聲在正式開臺後銷聲匿跡,術中可見患者有右下肺破裂,部分肋骨刺破肋間胸膜進入胸腔,肌層挫傷嚴重,骨折斷端錯位明顯,需要他們很小心地清理和修補。
半個小時後,肺部手術完成,厲江籬和劉之裕摘了手套準備離開手術室,麻醉醫生檢查患者的基本情況,神外科地主刀已經上臺了。
劉之裕在手術室門口左右張望,竟然一個人也沒有,參觀室也沒人,頓時大失所望。
厲江籬見狀拍拍他肩膀,情之一事,最是難解。
回到辦公室,午飯早就冷了,不過是夏天,倒也無所謂,厲江籬一邊吃飯,一邊翻着手機回複信息,視線掠過嚴晴舒的名字時頓了頓,忽然想到中午在急診見到她。
難道是生病了?也是,換誰連續那麽多天辛苦奔波,每天早早出門晚上八九點才收工,回去還要做一大鍋菜,都會受不了的,更何況她之前事事都有人照顧,突然幹體力活哪裏受得住。
他想問問她怎麽樣了,但點開聊天界面,想了想又退出,覺得自己這樣是不是有些侵犯她的隐私,萬一不是來看病的呢?
還是等下次她做菜需要他場外指導的時候再問吧。
嚴晴舒帶着徐苗和陳佩去醫院對面的翠屏飯店吃飯,點了好幾個菜,老板娘奇怪地張望一下她身後,沒見到扛攝像機的那個姑娘。
就問她:“那個拍你的姑娘呢?你今天不送餐啊?”
“我有點不舒服,今天請假了。”嚴晴舒笑着解釋道,“這兩位是我……朋友。”
老板娘哦哦兩聲,問道:“你是不是中暑了啊?喝點涼茶啊,清熱解暑那種。”
“好,一會兒我們就去買。”嚴晴舒點點頭應道。
她的表現就是那種很認真的,很聽人勸的模樣,一般人都會喜歡這種态度,老板娘的歲數跟嚴院長沒差多少,看她就像看小孩一樣。
菜剛上來,她就拿着幾瓶涼茶進來,給了嚴晴舒一瓶,“一起喝一起喝,這天氣太熱了,又悶又潮,喝點涼茶好。”
嚴晴舒愣了一下,連忙站起來接過又道謝,老板娘就說:“我女兒跟你也差不多大,她一個人在外面讀書,我老是擔心她,你們這些小孩子,在外面就要好好照顧自己,家裏人才放心。”
嚴晴舒聽了有些不好意思,“嗯……其實我家就在容城的。”
老板娘好奇起來,坐旁邊桌一邊喝涼茶一邊問她:“你家就是容城的啊,在哪裏啊?”
“就在這附近。”嚴晴舒應道,“離這邊就兩條街。”
老板娘哦哦兩聲,“想起來了,你說過的,你爸爸在對面上班。”
嚴晴舒嗯嗯兩聲,小口吃了口米飯,她一向是需要控制飲食的,不管是以前跳舞,還是後來拍戲,再好吃再喜歡也只能吃一半,也就最近實在太累不吃沒力氣,才能有機會多吃點。
老板娘又好奇地打聽:“那你媽媽是做什麽工作的啊?”
“做老師,教小朋友跳舞。”她答道。
徐苗擡頭笑着看她一眼,嗯,沒說錯,是教小朋友跳舞的,不過很多年前上過春晚而已。
老板娘哇了聲,“難怪我看你氣質這麽好,背那麽挺的,是從小就練舞蹈吧?”
嚴晴舒點點頭,有些不好意思,“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跳得不好。”
“培養一下氣質而已嘛,又不是要去演出拿獎,夠了夠了。”老板娘說着吐槽起自己的女兒,說她小時候就是不肯去,“吃不了苦,下腰劈叉都說痛,腰痛啊腿痛啊,真是服了。”
後來老板娘還拐着彎兒打聽嚴晴舒有沒有男朋友,嚴晴舒眨眨眼,把嚴院長的話換了個說法:“他覺得我身邊能接觸到的男人都不太老實,想讓我找個老實顧家的。”
老板娘就拍着大腿說:“聽你爸的,姑娘,你爸見的人多,不會害你。”
三個年輕姑娘憋着笑,都一臉認真地點點頭,聽老板娘說起在老家的小姐妹,就是富家女不顧家裏人阻攔嫁了個鳳凰男,結果沒幾年她爸沒了,公司就被鳳凰男搶了,奪位第一件事,就是先跟她離婚。
“過得可慘了,主要是她自己也立不起來,不然跟他打官司,多少能拿回來一點,然後自己找個工作,怎麽也不至于餓死,結果她倒好,只會哭,後來二婚嫁的男人也不頂用,天天對她呼呼喝喝,她也不敢吭聲反抗,手心朝上問人要錢的,有什麽辦法。”
說完嘆口氣,沉默了一會兒又說:“她做蛋糕很好吃的,我們以前姐妹聚會,她會做好帶過來給我們吃,是我這輩子吃過最好吃的蛋糕。”
從前也聽說過類似的事,可是嚴晴舒卻覺得,沒有哪一次像這次聽完以後覺得難受。
她忽然意識到,這個世界上,人人都有自己的苦難。
那她人生的坎呢?是在未來不知哪天,還是已經被父母擋去?
她靜靜地坐在急診候診廳的角落裏,看着來來往往的病人,徐苗和陳佩吃完午飯就回去了,節目組的導演林森恕給她打電話,說晚上會讓楊铮來接她。
傍晚六點半,厲江籬接到急診科的電話,說有個心包填塞的急症病人,他那些聽診器就下樓了。
詢問病史、查體、CT閱片,走完這一套流程,他心裏對患者的情況有了了解,讓小鄭去換藥室拿穿刺包。
給病人做完心包穿刺引流,觀察了一會兒,待病人情況好轉,他這才要去寫會診意見。
就在護士站寫的,正對着候診廳,他有意識地看了一眼,發現嚴晴舒竟然還在,只是那裏只有她一個人。
厲江籬寫完會診意見,猶豫片刻,還是起身走了過去。
“你挂的是哪個醫生的號,怎麽一天了還在這兒?是等看診,還是等看結果?”
作者有話說:
晴晴:你沒有心。
厲醫生:……?
晴晴:我都這麽害怕了,你還在吃瓜嗚嗚嗚。
厲醫生:……我又沒吃你的瓜。
晴晴:可是你也沒有來安慰我。
厲醫生:……明天一定?
晴晴:反正你就沒有心嗚嗚嗚。
厲醫生:……因為被你偷走了啊。
晴晴:?請不要在我演哭戲的時候故意來惡心我,ok嗎?
厲醫生:不哭啦?還得是以毒攻毒啊←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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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