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二合一) (1)
嚴晴舒有些害怕看手機, 既怕是厲江籬的信息,又怕不是厲江籬的信息。
她猶猶豫豫,捧着手機差點就想先點進其他app去,然後當這信息沒收到。
但她忍不住下拉了一下工具欄, 厲江籬的名字明晃晃的出現在眼前, 信息只顯示第二條的前半句:【不過後面兩張也不錯, 只要你……】
這破手機不是坑人麽,為什麽不能顯示全部信息?就非得點進去才行?
嚴晴舒心裏罵罵咧咧, 好奇終于還是打敗了猶豫, 她點開了和厲江籬的聊天框。
他似乎沒有看出自己所謂的換頭像只是一個蹩腳的補丁,嚴晴舒心裏忍不住松了口氣。
先是發了個謝謝的表情包, 又忍不住問:【不合适的理由展開說說呢?】
厲江籬當然不會意識到她這是沒話找話, 只以為她是認真地在問為什麽另外兩張不太适合。
沒一會兒就發過來一段他自己的看法, 開頭還要強調:【這只是我的想法,你随便看看。】
然後說如果換頭像的話, 戴白花的明顯不适合,我國傳統文化裏雖然有不少糟粕, 但有些忌諱還是遵守一下的,況且也要考慮一下看到的人的心情, 特別是家裏的老人,另外就是這兩張照片氣氛相對壓抑, 對自己的心情也會産生影響, 心情不好身體不好,情志致病并不是毫無道理。
嚴晴舒看完,好的:【情志致病什麽意思哇?】
厲江籬開始整名詞解釋加舉例說明那套, 說得頭頭是道, 簡直跟給嚴晴舒上課一樣。
其實他說的這些嚴晴舒怎麽可能不懂, 她好歹有個當醫生的爸爸,專業的東西不懂,這種簡單的名詞還能不理解?
但她就是願意這麽跟厲江籬聊下去。
就這麽一問一答聊了差不多一個小時,嚴晴舒才驚覺自己還得繼續看劇本。
嚴晴舒:【謝謝厲醫生的解疑答惑[抱拳]我一定好好注意作息,下次有不懂的還來問你[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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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江籬當然說好,覺得這姑娘不錯,能聽得進去勸,嗯,挺好。
結束聊天後,嚴晴舒換了個頭像,用了在屋檐下讀書的那張。
放下手機後厲江籬去洗漱,一出來就見到警長在他床上打滾,被子上沾了毛,看着就難受。
“小夥子你怎麽年紀輕輕就開始掉發?”
他一邊吐槽,一邊去拿了工具盒過來幫它梳毛,順便把床上的貓毛整理幹淨。
等到臨睡前他才想起來,剛才忘了問嚴晴舒食品包裝機的事,下意識地打開了對話框。
剛把鍵盤調出來就猶豫了,這麽晚了,她應該休息了吧?再說,就一個幾百塊的機器,上趕着去要是不是顯得他有些小氣了?要不……就送她算了?
猶豫半晌,還是決定算了,大方點,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在退出聊天界面前,他一時興起,忽然覺得今晚給嚴晴舒講的這些內容整理一下可以作為一篇關于情志病的科普小短文,于是開始翻看聊天記錄。
這一看,他就看出問題來了。
嚴晴舒發問,他回答,這本來沒毛病,但問題是,他怎麽感覺她是在裝傻?
比如說,她問他情志病有哪些,他舉例說比如癫狂、百合病、髒躁、郁證和不寐都屬于情志病,她就問百合病是什麽,這是個《金匮要略》裏的說法,因為這個病的治療通常以百合為主藥,所以叫百合病,他解釋完之後,她又接着問髒燥是什麽意思。
他當然是接着解釋,這種中醫上的名詞确實有些難懂,可是她後來問不寐是什麽意思……是不是就有點過分了?
不寐,夜不能寐,這不是小學生都會的詞語?
她一個讀過大學的成年人,怎麽可能不知道這個詞什麽意思!
厲江籬終于察覺到,嚴晴舒其實是在沒話找話說,可是她為什麽會這樣做,是單純的無聊,還是……
他想到這裏一時愣住,不敢再往下深想。
可是睡到半夜又忽然被驚醒,發現是被警長捂住了鼻子導致的呼吸困難,松了口氣,卻想起夢裏出現過嚴晴舒那張照片,她在屋檐下讀書,陽光斜斜地擦過屋檐落在她身上,明亮又安靜。
不同于照片的是,夢裏的她身邊多了一只小黑貓。
厲江籬不由得失笑,這可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見到什麽就夢見什麽。
他把警長往下扯了扯,塞進被窩裏,再次沉沉睡去。
轉天天剛蒙蒙亮,嚴晴舒就起床洗漱,昨晚睡前徐苗把通告單發給了她,她今天的任務非常重,場次排到了晚上,還得跟程導他們見面認識一下,所以必須很早出發。
七點半,嚴晴舒準時上車,陳佩和徐苗已經在車裏了。
陳佩給她遞來包子和豆漿,問道:“晴晴姐,你昨晚轉發完劇組的官宣,還看微博沒?”
嚴晴舒一愣,她哪裏還看過微博啊,淨顧着跟厲江籬聊天來着。
不過想到昨晚她們交代她要認真看劇本的事,嚴晴舒目光微微一閃,“沒、沒呢……怎麽了嗎?”
“何萱的粉絲啊,笑死我了。”陳佩一臉幸災樂禍地道,“劇組發了微博,說跟何萱是友好結束合作關系,你是去救場的,她粉絲非不信,跑去官博和程導的微博底下幫她讨公道,懷疑是晴晴姐你用了特殊手段搶走了何萱的女主角。”
陳佩形容了一下,大概就是一部分人要劇組說清楚原因,到底為什麽換了何萱,另一部分人則勸他們不要争了,說什麽人家有背景,劇組肯定都要讓三分的,算了吧,不要讓劇組為難,諸如此類。
看起來不像勸和,實際上也不是想息事寧人,明擺着拱火架秧子。
嚴晴舒嘬了口豆漿把包子順下去,問道:“劇組回應了嗎?”
“劇組沒有回複他們,但是點贊了一條路人的評論。”陳佩一邊回答一邊拿出手機來翻微博,“那人是這麽說的……”
“有些粉絲總以為自家哥哥姐姐是被逼無奈,但實際上工作人員怎麽可能做得了藝人的主,比如這次,hx已經拍了兩個月了,如果劇組真的迫于yqs,這是你的名字的縮寫……如果真的迫于那邊的壓力,hx根本不可能進組,反正最後都要用yqs,還不如一開始就定她,還能少點麻煩,hx之所以會被劇組退貨,都是她自己作的,你上班跟老板請假去談戀愛試試,你上學跟班主任請假去約會試試,看看你老板辭不辭退你,你班主任請不請家長吧。”
陳佩說:“官博就是點贊了這條評論,粉絲又說何萱被拍到工作時間去約會已經道歉了,劇組這樣做太過分了,程導就發了一條微博,說……”
她剛要翻微博,徐苗就說:“人可以犯錯,但不能每次都犯同樣的錯,可一可二不可再,社會不是你家也不是學校,沒有父母和老師永遠包容你給你機會。”
嚴晴舒聽了忍不住哇了聲,程導這都明涵到臉上了,就差報何萱的身份證號說她同樣的事不止做過一次了。
“枚姐說過一嘴,說何萱現在跟麗姐有點矛盾,不太聽話了。”徐苗低聲道。
嚴晴舒聽了只是笑笑,想到枚姐經常說她省心。
其實無非是她和枚姐想法一樣,才顯得她聽話罷了,而何萱呢,嚴晴舒想了想,似乎很少見到她休息,不是在錄節目就是拍戲,要不就是去給品牌站臺,最忙的時候,聽說她能同時軋三部戲,換成她是絕對受不了的。
何萱如今來這一手,未必全是被愛情沖昏了頭腦,可能也有向經紀人示威,甚至是想擺脫經紀人控制的成分。
嚴晴舒把包子和豆漿吃完,車子就到了影視城,去到劇組,還沒開工,導演程峰和副導演張啓明正并排蹲在看監控的帳篷邊上啃包子,另一位副導演盧夢正在安排道具,實際上她也兼着劇組執行導演的活兒。
“嚴老師來這麽早啊,吃早飯了麽?”盧夢回頭看見她,就笑着打了聲招呼。
又對倆專心啃包子的男人喊道:“導兒,明哥,嚴老師來啦!”
程峰和張啓明擡頭看過去,就見嚴晴舒正笑眯眯地走過來。
張啓明忙把半個包子塞進嘴裏,囫囵吞了,拍拍手,沖她笑道:“嚴老師來了,幸會幸會。”
嚴晴舒同他握了握手,又向程峰問好,不太好意思地笑道:“沒想到你們正吃早飯,來得不是很巧。”
張啓明是個圓臉的胖子,看起來随和又愛笑,聞言就道:“嗐,都怪我們昨晚喝酒了,今天起得晚,幹什麽都晚一點。”
程峰跟他相反,幹瘦,常年在外拍戲,皮膚曬成小麥色,額頭上擡頭紋很明顯,一對眼睛倒是亮得出奇,像是能看透人心。
印象裏程導年紀應該比她爸還小點,怎麽看起來比她爸還滄桑,嚴晴舒心裏忍不住好奇地嘀咕,我爸果然是老帥哥。
正胡思亂想,程峰已經吃完包子站起來了,他迅速打量了嚴晴舒一下,道:“我看了你昨天的定妝照,很适合,感覺你能演好夏曦這個角色,但我聽說你感情戲不太好,到時候我可能要求比較嚴格,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嚴晴舒微微愣了兩秒,忙乖巧地點頭答應了。
程峰給她拉了一把紅色的塑料凳子,招呼她坐:“你今天先跟B組,一個是補拍之前夏曦的個人戲份,二是給你留點緩沖的時間,多跟其他演員熟悉熟悉,特別是齊賀,那可是你的cp。”
嚴晴舒繼續乖巧地點頭,盧夢是負責B組的導演,這時過來跟她對了一下待會兒先拍哪場哪場,對完之後嚴晴舒就去找化妝師,一邊化妝一邊背劇本。
她要拍的第一場戲是全劇中女主角夏曦的第一次出場。夏曦是慧心心理咨詢中心的心理治療師,她會每天早上九點準時到達辦公室,一路上同工作人員打招呼,到了辦公室,助理會送過來一杯溫度恰好的咖啡,她一邊換白大褂,一邊聽助理說今天有哪些客戶預約了治療。
“嚴老師,我們這裏想拍一個長鏡頭,你覺得可以嗎?”盧夢問道。
嚴晴舒點點頭,“我試試看。”
B組的執行導演是臨時拉過來的導演助理,分配好演員站位,确認現場已經調整好,喊了聲:“全場靜音!”
“攝影開機。”
“開機。”
“錄音。”
“開機。”
打板聲一響,“一場一鏡一次。”
鏡頭的焦點和收音杆都對到了嚴晴舒的身上。
“預備,Action!”
噠噠噠的高跟鞋聲響起,這雙腳的主人走得很快,腳步聲快速又均勻,鏡頭一點點從筆直修長的雙腿上移,黑色的百褶裙,白色的雞心領真絲內搭,米黑二色撞色的V領小香風外套,長卷發綁成低馬尾垂在腦後,妝容清透,整個人看起來知性又淡雅。
事實證明,嚴晴舒在拍非感情戲的戲份時,演技還是在線的,這一組鏡頭的完成度相當高,她走進辦公室,脫外套,一邊穿白大褂一邊問助手今天預約治療的客戶都有哪些,動作行雲流水得仿佛她就是一個心理治療師,而不是演員。
“Cut!”
喊停聲響起,掌機默默咔掉,錄音默默按掉,盧夢看了下監控,手一揮:“過!”
嚴晴舒松了口氣,穿着白大褂走出場地,想去盧夢那裏看看自己演得怎麽樣。
才走了兩步,就聽到有人鼓掌:“晴晴姐,開門紅啊!”
嚴晴舒停下腳步,看過去,先見到季非,“……你怎麽過來了,沒戲嗎?”
說完又看向和季非站在一起的另一個人,打招呼道:“齊老師好。”
A組在隔壁,按理說他們應該在那邊才是。
齊賀生得很英俊,笑起來有種風流公子的味道,眉眼細看甚至會覺得比女孩子還精致,這是他女友粉衆多的根本,也是他火起來的最大原因。
嚴晴舒想起合同簽完後曾枚跟她說的話,這部戲就是找個演技不錯且人氣比齊賀低的女主角來襯托男主角的蘇,別看原著是女主視角,實際上高光基本都在男主身上。
“多謝嚴老師來救場。”齊賀笑着道,“要不是嚴老師,我們就要開天窗了。”
“哪裏哪裏,希望我們接下來能合作愉快。”嚴晴舒忙道,微微欠了一下腰。
三人寒暄了幾句,飾演女二的周濛濛也來了,嚴晴舒這才知道為了讓她能和另外幾位主演盡快熟悉起來,程導還給他們放了半天假。
導演可真是用心良苦,嚴晴舒心裏忍不住感慨。
但這樣确實有效,都是年輕人,在一起待一會兒,聊聊天,很快就熟了,盧夢甚至還嘗試着讓他們分別和嚴晴舒都拍了一條戲。
過程相當順利,嚴晴舒的記憶力在這種時候超常發揮,能把每句臺詞都記得一清二楚,讓盧夢大為驚奇。
程峰在休息空當過來看他們,饒有興致地道:“夏曦和聶光走一條感情戲吧。”
盧夢翻了下手裏的劇本:“那就第29場吧。”
齊賀倒是沒問題,嚴晴舒卻開始惴惴不安,維持了一早上的自信心瞬間開始坍塌,開始面露忐忑。
“……感、感情戲啊?”她咬着嘴唇,雙手下意識合十,有些糾結地對齊賀道,“如果NG很多次的話,請齊老師多多包涵。”
齊賀是第一次跟她合作,還不知道她的感情戲有多拉胯,印象還停留在剛才的一條過裏,對她的話不置可否,只以為是她擔心跟自己拍感情戲會被粉絲罵所以放不開。
笑道:“嚴老師放開了演就是,我們是專業的演員,不要顧慮太多別的。”
嚴晴舒摸摸鼻尖,哎了聲。
那邊執行導演已經喊準備實錄了,倆人趕緊就位,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受到情緒影響,嚴晴舒的狀态很緊繃,這原本是一場很輕松的戲,男女主角已經互通心意,手牽手在樹下訴衷腸。
可是嚴晴舒的表情僵硬得像是恨不得離齊賀八丈遠,不像已經互通心意,倒像是被父母強逼來相親,搞得齊賀也渾身不自在,根本進入不了情緒。
這場戲毫不意外地NG再NG,搞得程峰很無語,“是因為我在場,影響到你們了嗎?”
嚴晴舒臉孔漲紅起來,非常不好意思地連連道歉。
盧夢解圍道:“先休息半個小時吧,肯定是嚴老師累了,都拍了一早上了,狀态不佳很正常,調整調整。”
于是大家放下手裏的工具休息。
嚴晴舒走到一旁,徐苗把水遞給她,問道:“是累了嗎?”
嚴晴舒搖頭,一臉懊惱地搖搖頭,然後嘆口氣。
季非和齊賀他們過來安慰了她兩句,見她情緒不好,就不打擾她了。
“晴晴姐。”陳佩湊過來,蹲在她旁邊,小聲說,“要不……你跟厲醫生聊聊?”
嚴晴舒一愣,“……不太好吧?這個時間,他應該在工作。”
“試試嘛,發個信息的事,他要是回你就說明有空呗。”陳佩撺掇道。
嚴晴舒一聽也對,瞬間心思活動起來,“……那、我發一條?”
“發發發,最好多聊會兒,放松放松精神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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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貓探頭.jpg】
這是厲江籬給病人換完藥回來,準備召喚學生們進行科室講課時,打開手機後看到的嚴晴舒發來的消息,一個網紅貓的表情包。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麽事,他想了想,還是回複道:【嚴老師有什麽事嗎?】
對于他來說是看到信息立刻就回複了,可對于嚴晴舒來說,卻是已經過去了十幾分鐘。
信息發出去後,她盯着手機屏幕看了一會兒,發現沒回複,就退了出來,有些無聊地刷新朋友圈。
見她還是一臉郁悶的樣子,徐苗和陳佩都覺得不大對勁,她們這幾天也不是沒見過嚴晴舒和那誰聊天的樣子,可不是這種半死不活的狀态。
徐苗拿肩膀撞了一下陳佩,陳佩努了努嘴,湊過去問嚴晴舒:“姐,厲醫生回你沒?”
“沒有呢。”嚴晴舒低聲應道,“他肯定是在忙,現在才十一點多,還不到午休時間呢。”
陳佩啊了聲,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才好,半晌才道:“……那就沒辦法了。”
“晴晴喝點水。”徐苗把她的水杯遞過來,建議道,“要不你一會兒開拍的時候,努力把齊老師的臉想成他的?”
陳佩嗯嗯兩聲,“是啊,反正都是帥哥,你自己腦補一下?”
嚴晴舒:“……”我怎麽感覺身邊的工作人員越來越不靠譜了。
可是好像除了這樣也沒別的辦法了,嚴晴舒遲疑地點了一下頭,說待會兒試試。
話音剛落,手機振動了一下,嚴晴舒立刻低頭去看。
才看了一眼她嘴角就翹了起來,擡頭看向徐苗,笑眯眯地道:“他回我了,問我有什麽事,我怎麽說才好?”
徐苗頓時哭笑不得,拜托,你是要我教你怎麽泡仔嗎?我也沒什麽經驗啊!
“……嗯、要不你想到什麽就說什麽好了,随意點就好。”
嚴晴舒哦了聲,低下頭繼續擺弄手機,神情專注得不得了。
徐苗和陳佩對視一眼,都無奈地笑了一下,這振的哪是手機啊,分明是她晴姐的精神。
嚴晴舒按着鍵盤,一字一句地編寫信息:【想請教一下,工作中你遇到過不擅長或者害怕的事嗎?是怎麽克服的?】
厲江籬剛在科室群裏發了信息讓學生們都到談話室集中,今天要進行胸腺惡性畸胎瘤的病例讨論,接着就收到了嚴晴舒回的信息。
害怕的事?
他幾乎是一瞬間的功夫,就想起了那次目睹車禍現場後,在急診的候診區坐了半天的嚴晴舒。
那次他們一起讨論了關于死亡的問題,她現在說的,難道還是這件事?
于是他說:【看是什麽事,如果是必須做的,就直接面對,反正早晚都要面對,比如我以後要當外科醫生,但我不敢縫皮,這就必須強迫自己去練習,因為我不練習就不可能實現最終目的,更何況去做了才知道是不是真的這麽難。】
【但如果是非必須的,不影響生活和工作的,比如我怕蛇,那我可以直接避開,去動物園我都不去看它,這就可以了,沒必要為難自己。】
嚴晴舒看完抿了一下嘴唇,繼續問:【如果做了覺得很難,怎麽辦呢?比如你當年練習縫皮時,是怎麽克服心理障礙的?】
厲江籬的回複很快:【那就曲線救國,想別的辦法。說句實話你別當我是變态,我第一次在手術室縫皮,是把人皮當成平時練習的豬皮,才穩住不手抖的。】
厲江籬:【雖然我不知道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麽難題,但如果是類似我這樣的情況,你或許可以用這個辦法,比如演講的時候把臺下的觀衆當大蘿蔔之類。】
厲江籬回複完之後,忽然想到前一天晚上,他們聊情志病時,也是他發一大堆話,她時不時問兩句,跟裝傻勾他說話似的,今天不會還這樣吧?
但幸好下一句嚴晴舒就發過來:【我在片場呢,有一場戲怎麽都拍不好,是我的問題,我不擅長那樣的戲份,一直在NG,導演已經讓我們休息調整狀态了,我想問問你是怎麽克服困難的。】
厲江籬松了口氣,不是逗他的就行。
不過他覺得自己的經驗對她來說沒什麽太大作用就是了,畢竟是完全不同性質的兩份工作。
這時嚴晴舒又發過來一條信息,問他在做什麽:【手術嗎?還是在門診?】
她印象裏父親還在骨科的時候,工作主要就是這些。
但厲江籬卻說不是:【今天不是我們的手術日,所以在病房收病人,待會兒要帶學生做病例讨論。我還不能出門診,得等聘了主治之後才會給我安排門診班。】
你想想,你去三甲醫院挂號看病的時候,能挂着住院醫師的號麽?跟診的倒有可能。
半個小時的休息時間轉瞬即逝,嚴晴舒剛問完厲江籬是不是真的怕蛇,就有場務過來叫她:“嚴老師,導演問您準備好沒有?”
嚴晴舒從手機屏幕裏拔出眼睛,擡頭笑着應道:“可以了。”
化妝師過來給她補了一下妝,徐苗和陳佩已經伸手過來,要接過她手裏的小風扇和手機,她忙低頭看了眼厲江籬回沒回她信息。
【只是舉例說明,我是不太喜歡它們,但不至于怕,OK?】
【貓貓甩頭.jpg】
嚴晴舒噗嗤笑了一下,飛快地回了一句:【導演叫我了,下次再聊[笑臉]】
發完信息把手機遞給陳佩,笑眯眯地往預定好的位置走去。
“全場安靜!”
“預備,3,2,1,Action!”
對講機裏傳出程峰的聲音,這一場戲他親自導,他是不可能相信因為自己的存在影響了演員發揮這種事的。
“夏曦。”
齊賀念了句臺詞,嚴晴舒擡起眼來,原本她應該接“嗯,怎麽了”,但是看向齊賀的一瞬間,做好的心理準備發揮作用了,眼前的人似乎真的變成了厲江籬。
她的臉孔瞬間升溫,整個人都愣住,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
“Cut!”
程峰沒辦法,只好先喊停,高聲問嚴晴舒是怎麽回事,嚴晴舒囧得不行,紅着臉連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忘了要說什麽。”
齊賀打量着她的神色,覺得她不像之前NG以後那麽緊張了,倒像是羞澀,就是那種見到喜歡的人之後才有的羞澀。
他不由得一愣,甚至覺得很奇怪,休息的三十分鐘裏是不是發生過什麽事?
嚴晴舒無暇他顧,深吸一口氣,扭頭沖程峰道:“我好了,導演,開始吧。”
再次開機,嚴晴舒這回說得出話來了,但是……
“Cut!夏曦你收一點,眼神收一點,你是要吃了他嗎?!”
“……啊、對不起對不起,再來。”
第三次開機,嚴晴舒的情緒還是有點不對,程峰幹脆走過去給她講戲:“你要自信一點,這個時候你們已經明白對方對自己的心意了,你知道他是喜歡你的,你就等着聽他對你說甜言蜜語,有一點不好意思,但又很高興,懂?”
“嗯嗯嗯,我知道了。”嚴晴舒忙點頭應喏。
第四遍總算是能演完了,程峰看着回放,摸着下巴考慮了半天,既覺得意難平,又覺得無可奈何。
意難平是因為這段戲和之前拍過的幾條相比,肉眼可見的能感覺出嚴晴舒的表演沒那麽好。而無可奈何則是因為程峰早就知道,用嚴晴舒就是有這個風險的,而且比起之前廢了的幾條,最後這一條竟然還算不錯,甚至比起她在其他劇裏的表現,還算得上是有進步的。
再三考慮,他還是擺了一下手,“過。”
聽到這個字,現場所有人都同時松了一大口氣,有人甚至帶頭鼓起掌來,嚴晴舒聽了都忍不住捂臉。
時間已經過了中午十二點,副導演張啓明開始張羅着放飯,嚴晴舒的飯跟大家的不一樣,是另外點的,一小碗雜糧米飯,三個菜裏手撕包菜和酸辣土豆絲是純素的,另一個尖椒炒肉絲裏辣椒比肉還多。
她忍不住嘟囔:“它居然還給了兩片肉?我真是哭死,太感人了哇。”
吐槽完了又眼巴巴地問陳佩:“我能看看你們劇組的盒飯都有什麽嗎?你放心,我就看看,不吃。”
話音剛落,就聽到季非的笑聲,“晴晴姐,枚姐又不在,怕什麽,想吃就吃呗。”
嚴晴舒扭頭看過去,見到齊賀和周濛濛也和他一起來了,就笑着招呼道:“吃飯了麽,一起吧?”
徐苗和陳佩很知趣地出了休息室,把空間讓給他們四個人。
“嚴老師怎麽吃得這麽素,肉還是要适當吃點的,我這兒有雞胸肉,來一塊?”周濛濛客氣地問道。
分享食物是一種很容易拉進彼此距離的手段,嚴晴舒笑着答應了,又把自己的菜推到桌子中間和大家分享。
“周老師叫我晴晴就好,不要這麽見外。”
“那你也別叫我周老師了,怪不自在的,我應該比你大幾歲,不介意的話你叫我濛濛姐,或者周姐,都行?”
“好的,沒問題,濛濛姐。”
齊賀這時再看她,巧笑嫣然的溫柔表情裏其實藏着淡淡的生疏,他忽然好奇,為什麽剛才有一次她會看着他紅了臉。
正巧季非這時就問了:“晴晴姐,你最近是去進修了嗎,怎麽進步這麽大?你剛才跟賀哥的對手戲,我竟然一點都不覺得尴尬耶。”
周濛濛和齊賀都一愣,哇靠,這死小孩怎麽說話的?
但嚴晴舒毫不見怪,因為她跟季非同一個公司,見面次數不少,季非剛出道的時候,公司甚至還安排她帶過他,所以他們很熟的。
聞言嚴晴舒道:“沒有呀,我去錄節目了,容簟和杜清他們都在,你不是知道嗎?”
“那你怎麽……傳授點經驗?”季非笑嘻嘻地問道,又說,“姐,你教我,回頭殺青了我請你去蹦迪。”
“然後我們再一起又上一次熱搜對嗎?”嚴晴舒無語地看他一眼,“你都不知道上次我爸吓成什麽樣了,他老人家好怕我真的把你帶回去,跟他說,看這是您的未來女婿。”
嚴晴舒和季非因為在王總的party上蹦迪的事被傳戀情,結果最後證明只是個烏龍的事大家都知道,聞言忍不住都笑起來。
等笑完了嚴晴舒才道:“我沒有去進修,你覺得我進步了,是因為剛才我把齊老師想成了其他人。”
大家一愣,感覺自己被硬塞了一口瓜,噎得都說不出話來了。
剛才她和齊賀那場可是感情戲……
“所以……姐你去錄節目還順便談了個戀愛?”季非小心翼翼又八卦兮兮地問道。
嚴晴舒笑眯眯的模樣一變不變,“我可沒這麽說過,是你自己猜的哦。”
可是這态度跟默認有什麽區別?
周濛濛和齊賀對視一眼,都露出吃瓜的表情來。
季非還想問到底是誰,是不是和她一起參加節目的嘉賓,還沒開口,就被嚴晴舒岔開到別的話題去了。
嚴晴舒在劇組的工作漸入佳境,一開始她還要提前做很久的心理建設,将齊賀想象成厲江籬,才能完成一場感情戲,當然也不是一次性就能完成,要反複來回兩三次才能達到導演的要求。
不過到後來她終于抓住了感覺,成功幾率大大提升,大家都很為她這個感情戲苦手高興。
拍攝進度好像一下就快了起來,然而這是用嚴晴舒每天早八晚十,甚至是早八早二換來的,每天起床都會感慨一句,我的身體真好謝謝爸媽。
也有受不了的時候,一場戲總是過不去時,她就會煩躁,等她晚上收工,就會忍不住跟厲江籬吐槽白天的不順,厲江籬覺得大小姐怕是已經将自己當成了情緒垃圾桶。
既然這樣……那他也倒!
于是他們的聊天記錄很快就變成:【今天有一場戲臺詞好傻逼拗口,現實裏真的有心理醫生跟人說話句句都帶專業名詞嗎?就不能說人話?】
【今天有個病人是退休的老師,很喜歡說教和摳字眼,逮着我教育半天,說我沒有明确告訴他他還能活幾年,影響了他對後事的安排,我當時真的好想跟他說,啊對對對我學藝不精不能準确判斷生死要不你換個醫生吧[無語]】
互相吐槽到最後,落腳點都是:【果然錢難掙屎難吃[再見]】
有時候也聊聊別的事,比如厲江籬的微博裏總是科普,嚴晴舒有時候會覺得看不懂,強烈建議他能寫得更通俗易懂一點。
嚴晴舒:【要是能搞笑有趣一點,就更便于傳播了。】
厲江籬:【……你有沒有想過我不會畫畫?】
嚴晴舒:【[笑臉]在我心裏,你是個超級厲害的人呢,嘿嘿嘿。】
在這樣的閑聊裏,他們的情緒都得到了宣洩和纾解,心情變得舒暢起來,完美。
當然,嚴晴舒也有很羨慕厲江籬的時候,比如休息日。
嚴晴舒:【你居然能休息,我還要繼續出工[可憐]】
厲江籬勸她對比一下他們各自的收入,心裏就舒服了,嚴晴舒又問他休息日做什麽。
厲江籬說:【在警監工的監督下備菜。】
嚴晴舒這時就會要求看看貓。
終于有一天,當她再問厲江籬休息日做什麽時,這人說:【早上睡大覺,下午看文獻或睡大覺。】
于是她提出:【你想不想來看看劇組是怎麽工作的啊?說好的帶警長一起來探班,我都快殺青了你還沒來[可憐]】
厲江籬看了頓時失笑,他是答應過,但當時屬于話趕話說到了,後來這段時間見她總是這麽忙,這事當然就不做數了,沒想到這會兒她倒是主動提起來了。
【那我周末過去,你想吃什麽,我給你帶?】
厲醫生這是禮尚往來,嚴晴舒想了想,提了一個自覺有些過分的請求:【要你做的,可以嗎?】
作者有話說:
厲醫生:所以以後拿獎了記得謝我,OK?
晴晴:不會覺得肉麻嗎?
厲醫生:當然不,我覺得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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