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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将暗未暗,黃澄澄的夕陽落到綠色的山頭上,天際泛着橘黃色的霞光,将整個天空渲染成一片柔和的色彩。
落日餘晖自大片透明落地窗灑入室內,照在雷律的身上,将他身後的影子拉得更加修長英挺,他的雙手插在褲袋裏,伫立在這片窗前冷眼俯視着腳底下那大片的樓房與街道。
“總裁,一切如你所料,張董事已經把消息放出去了,應該不用一個小時新聞就會開始大肆地報導了。”安靖站在他的身後報告着。
安靖口中的張董事是南陽集團的元老之一,當年他的本事不如雷律的父親,拿不到南陽最多數的股份,也搶不到執行總裁的大位,這麽多年來他看似安分,私底下卻是動作頻頻,而這麽多的小動作都只有一個目的。
“很好,魚上鈎了。”雷律聞言,沒有回頭,只是冷冷地笑了。
“征信社那邊也把資料都交給我了,張董事的獨子張紹光的每一件事,不論是其它的投資事業、資金流向、結過幾次婚、有多少情婦、每日作息,甚至生活習慣,每件事都有詳盡的報告。”
“嗯,盯着他們的人呢?”
“我的眼線都還在他們的身邊,除非總裁覺得沒有需要了,那麽我就撤掉那些人。”
“繼續盯着。”
“知道了。”
“奶奶的飛機幾點會飛抵洛杉矶?”雷律問着,還是沒有回過頭。
“大約一個小時後就會抵達了。”安靖回道。
早在兩個星期前,雷律就吩咐他安排老夫人到海外去探親兼旅游,因為接下來公司裏将發生的事,要是讓她老人家知道了,只怕她又要窮擔心了。
安靖看着面對夕陽的雷律,總覺得他的背影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寂寞孤獨。
雷律出生商業世家,身為公司持股比例最高的雷家接班人,他從小便接受精英教育,從高中時期開始,雷父便要求雷律每日除了該完成的課業之外,還必須撥出三個小時的時間來學習集團事務。
在雷律升大學的那一年,雷父被驗出罹患肝癌,為了不影響集團運作,雷父更積極地安排雷律接班的事宜,所以雷律自上大學起便開始階段性地參與集團的營運了。
雷律的脾氣雖然不好,但是行事夠果斷,作風也夠強勢,膽大心細又賞罰分明,算是一個天生的優秀領導人。
這麽多年過去,他将南陽集團成功的推向國際,成績耀眼。
只是,商場如戰場,不只同業是他的競争對手,就連公司內部的人也都有可能是敵人。
南陽集團執行總裁的大位,有不少人都虎視眈眈。
為了遏抑那些伺機進犯的敵人,多年來的商場經驗讓雷律變得更深沉也更加不相信人性。
高處不勝寒。
安靖完全在雷律的身上看見了這句話的應證。
雷律身邊的女人來來去去,真心的卻沒有幾個,能讓他開心、給他溫暖的更是少之又少,其實他一直覺得該有個人來好好愛一下雷律的……驀地,他想起了一個女人。
“總裁,那天晚上和你一起回到公司的女人,是不是叫做淩筱钤?”昨天他有看見她出現在公司裏,所以特地留心了一下,查出了她的名字,還有她昨天來這裏的原因。
一聽見她的名字,雷律便不自覺地收攏了濃眉。
“昨天我見到她,就調查了一下,原來她是歡樂旅行社的員工,昨天是來做異業結盟提案簡報的。”
他并不知道昨天雷律也有碰上淩筱钤,但是自從兩個月前淩筱钤和雷律發生争執跑掉之後,他便發現雷律變得益發沉默卻也益發暴躁,而且時常陷入沉思中,他直覺這一切都和那個女人有關。
“哦?”
聽出雷律語調裏的興味,安靖再接再厲地報告。
“初次比案的結果,淩小姐所屬的歡樂旅行社提出的企劃顯然較優。”
要拿到這起合作案,必須經歷三次的比案,也就是說她還會再來。
雷律沉默了好一會兒,終于開口,“知道了,你去做事吧。”
“是。”安靖勾唇笑了,颔首轉身步出辦公室。
“哇,稀客耶,三個月內你竟然踏進L兩次,你是吃錯藥還是被雷劈到?”
“少啰嗦。”雷律冷冷地睇好友一眼。
“你該不會是來我這裏躲記者的吧?”L門禁森嚴,标榜的便是除了會員之外,連只蚊子都飛不進來,更遑論是狗仔。
而傍晚突然爆出來的財經新聞大頭條,正巧就和眼前這個男人有莫大的關聯,于是蘇迎白很自然地就這麽想了。
“既然你都知道,我又何必多說。”
“讓我來猜猜,新聞一報出來,全臺灣的財經記者就全湧到你公司樓下和住家門口了?”
“差不多是這樣。”而且方才他的座車一駛出公司地下室,還被一路跟到L。
“所以你不是來喝酒的,而是來借後門的。”非疑問句,而是肯定句。
“錯。”
“錯?”怎麽可能?
“我沒打算回家,我家外頭都是記者,你忘了嗎?”雷律挑了下眉。
“所以?”蘇迎白心底突然有股不好的預感。
“我要在這裏住下來。”
預感成真了。“靠!”一句咒罵立刻飙出口。
“嘿,好歹這麽多年朋友,除了L這兩層營業用的場地之外,三樓也是你的産業,好友落難,你提供一下暫時的栖身之所,不是很理所當然嗎?”
以外觀來看,L一共有三層樓,每一層都有一百五十坪左右的空間,二樓是夜店L,而三樓則是蘇迎白大多時候的住所。
“你知道嗎?這裏的後門也是很隐密的,我保證絕不會有人發現雷總裁已經從L離開。”言下之意就是不想收留他。
“你都看到新聞了,我現在的處境有多慘,你也不是不知道,朋友做到你這地步未免太無情了吧?”雷律皺着眉睨他,言詞裏聽起來像是想裝一下可憐,偏偏口氣很不像。
其實他也不是非住這裏不可,只不過最近他得到風聲,說蘇迎白收留了一個小可憐安置在L樓上,啧啧啧……就他所知,樓上可是女人止步的禁地啊,這要他怎麽不好奇?就算見不到那傳說中的小可憐,逗逗蘇迎白也開心嘛。
“呿,你又不是真的沒地方可去。”而且,慘?蘇迎白挑高了眉瞅着他,那張根本沒顯露出任何一點擔憂之色的臉,實在很難讓他生出一絲絲的義氣收留他。
雷律拿起桌上的威士忌輕啜了一口,口吻無盡失望地道:“我真難過,原來你也只能算是酒肉朋友。”
“去你的。”蘇迎白沒好氣地瞥他一眼,突然注意到不遠處投射過來的一道視線,“喂,後面有個穿得花花綠綠的大嬸,你是不是認識啊?”
奇怪了,他有收過這樣一號會員嗎?怎麽他沒有印象?
蘇迎白的目光從那位“穿得花花綠綠的大嬸”臉上移到她身旁的女人身上。孟倩!他認出來了,佳雷實業孟董事長的獨生女,所以大嬸應該是孟倩帶進來的朋友。
雷律順着蘇迎白的視線轉頭看去,看見一個他想都想不到的人——淩筱钤。
兩人視線一對上,淩筱钤立刻別開臉。
這下蘇迎白更确定他們認識了,他偏着頭,好奇地問:“你……口味變啦?”
他記得雷律自從有過一次深刻的情傷之後,就不再喜歡像梁語芙那款美得楚楚可憐的女人,後來跟在他身邊的都是豔麗媚惑型的狐貍精美人,不過那位年紀輕輕、穿着打扮卻散發着大嬸味的女人是誰?
淩筱钤閃躲的舉止讓雷律不自覺地沉下了臉,他回頭瞥向好友,“關你屁事。”
全然不在意好友不快的口氣,因為蘇迎白發現了一個有趣的現象,當好友把頭轉回來時,那個大嬸就又擡起頭來偷看他了。
“呵呵呵,雷律,那個大嬸看着你背影的眼神好哀傷哦,你要不要過去安慰她一下?”
雷律聞言,再次轉頭望過去,而那個小女人一看見他轉頭就又立刻別開目光裝沒事。
雷律眯細了長眸,瞪了瞪她佯裝自在的側臉後,哼聲回頭。
他給過她機會了,是她自己說不要當他的女人,既然不是他的女人,他管她做什麽!
“钤钤,你幹麽心不在焉啊?”孟倩感覺到好友的異樣,關心地問。
“我看見雷律了。”她的目光又往吧臺方向飄了過去,哪知道雷律正好也轉過頭,目光一對上那雙長眸,她立刻心虛慌亂地将視線轉回自己面前的飲料上。
不對啊,她又沒做錯什麽事,幹麽要怕他啊?她有些不甘地想着。
孟倩轉頭瞥了眼吧臺的男人,留意到男人陰郁的眼眸也正望着她們的方向。
钤钤昨天打來跟她嗚嗚咽咽地哭了半天,講了很多話,她聽了好久才聽出來,原來她意識到自己真的喜歡上雷律了,很莫名其妙可是卻無法控制。
而最慘的是,钤钤說雷律非但讨厭她,覺得她又蠢又笨眼光差之外,甚至認為她是那種玩玩就可以丢的女人。
“唉,我看你慘了。”孟倩搖搖頭,嘆了口氣。
她認識的淩筱钤是個粗線條的女生,不開心的事通常不會記太久,再難過的事也不至于會難過到哭,但她昨晚在電話裏卻哭了好久,所以,钤钤這回恐怕真的是栽了。
“你自己的狀況也沒好到哪去。”淩筱钤也嘆了口氣。
今天是孟倩的生日,但是孟倩的男友卻從三天前就開始聯絡不到人,讓她很擔心。
孟倩每年的生日當天通常都是和男友一起過的,而淩筱钤都是提前一個星期替孟倩慶生,把生日這一天留給孟倩和她心愛的男友共度,但是今年孟倩的男友卻失蹤了,兩個心情不好的女人就決定相約喝酒解悶。
“他以前從來不會這樣,我好擔心會不會是出了什麽事。”想起男友,孟倩的臉上滿是擔憂。
“沒事的啦,也許他等一下就打給你了,這麽多年他從來沒有錯過你的生日,今年一定也不會的,你別胡思亂想。”淩筱钤安慰地握住好友的手。
“嗯。”孟倩的目光落到置放在桌面上的手機,期待着電話響起。
而淩筱钤的目光則是忍不住又飄到不遠處的雷律身上,他一個人喝着酒的背影看起來有些孤獨,而剛才不小心對上他的目光,也明顯的看得出他心情不好。
驀地,淩筱钤想起今天傍晚看到的一則大新聞。
南陽集團投資失利損失數十億,現任總裁雷律錯估情勢?!
他來這裏喝悶酒是因為這件事嗎?
她記得新聞內容還提到因為這次的損失太嚴重,所以南陽集團的董事會及股東們有意撤去雷律的總裁職務,要讓更适任的人選上臺接班。
他是不是因此大受打擊?
此時一陣輕快的鈴聲響起,孟倩的手機屏幕亮了起來,她飛快地接了起來,“喂?”
淩筱钤看向好友,她聽着電話的表情似是松了口氣。
半晌,孟倩挂斷電話,悶了整夜的臉終于錠出一抹笑意,“钤钤,我……”
“我知道,你去找他吧。”看好友的表情,她可以猜得到來電的就是失蹤三天的那個男人。
“那你呢?”
“我……”淩筱钤的目光投向吧臺,看見雷律正仰頭一口喝下整杯酒,“我再坐一下,等一下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好,那我先走喽。”好不容易有了男友音訊的孟倩一說完,抓起包包便急忙離去。
淩筱钤有一口沒一口地喝着粉紅色調酒,目光不住地往那男人的背影瞧去。
他……還好吧?
看起來似乎不是很好,一杯一杯的酒不斷地往嘴裏送,背影透着一股落寞,怎麽看都不像好的樣子。
或許她可以去陪陪他?
腦海才這麽想,淩筱钤便發現自己的腳步已經走向他。
“嗨?”
雷律側過頭看向聲音來源,黑眸裏閃過一抹訝異,随即換上冷淡的臉色,沉默不語地盯着她。
“呃。”沖動的走了過來,但現在她該說些什麽?
她尴尬地望着他。
他冷冷地看着她。
氣氛一陣沉默。
雷律微眯起眼,瞪着身旁這個站了老半天滿臉欲言又止的女人,不耐地開口,“你有事嗎?”
“嗄?沒事……呃,也不是沒事……”
她先是搖搖頭接着又點點頭,雷律完全不知她想表達什麽。
他索性直接打斷她。“你到底要幹麽?”
“啊?我沒有要幹麽啊。”她忙不疊地搖頭。
雷律突然有種頭痛的感覺。“那你站在這裏看我老半天是在幹麽?”
“哦,我、我只是覺得你看起來好像需要人陪。”她以為自己很想逃避他,可是看着他一個人喝悶酒的背影,她卻下意識的就走過來了。
她的話一落下,雷律和吧臺裏的蘇迎白都怔了一秒。
“所以你過來是想陪我?”雷律挑高眉。
蘇迎白勾起一抹興味的笑,在一旁看戲。
“嗯……如果你不需要的話,那、那就算了。”她垂下眼眸,轉身打算回到原本的座位。
雷律一把拉住她,“你拒絕當我的女人,現在卻想陪我?”
在一旁光明正大地拉長了耳朵偷聽的蘇迎白長眉一挑,目光閃閃,立刻把視線放到穿着綠色罩衫式上衣加上一件大紅色長裙的淩筱钤身上,上上下下、來來回回地打量了約莫十次,還是不敢相信。
沒想到雷律的口味一變,竟然變得這般與衆不同!
“那是兩回事好不好!”她尴尬地紅了臉,睐他一眼繼續道:“我是看你一個人喝酒好像很悶,所以才以朋友的身分過來,跟那個又沒有關系。”
雷律懶得和她争辯,問道:“反正你的意思就是你想陪我喝酒,是吧?”
她想了下,道:“唔,如果你需要我陪的話。”
“坐下吧。”他将她拉到身旁另一把高腳椅的位置,轉頭向吧臺裏那個看戲看得很開心的男人道:“給她酒,和我一樣的。”
蘇迎白挑高了眉,不甚确定地問道:“和你一樣的?”
“就和我一樣的。”他肯定地回答。
“一樣的就好了。”根本也搞不清楚雷律喝的是什麽的淩筱钤很随和地點頭附合。
其實,她也不知道陪着他能做什麽,只是覺得兩個人喝酒總比一個人喝好。
而且,今天才發生那麽大條的新聞,損失數十億這種打擊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何況他不只要對自己負責,還要對股東和員工們負責,出了這種事,他一定非常挫折,這時候有人陪陪他總是好的吧?
蘇迎白不置可否地聳聳肩,倒了杯金黃色液體給她。
淩筱钤接過,喝了一口,立刻被入口的濃烈酒氣給嗆得一陣咳。
“咳咳咳……這、咳、這什麽酒?好辣啊!”小臉紅通通地皺成了一團。
“威士忌,怎麽,你不能喝?”
“我……咳咳……我平常很少喝酒的。”啤酒或調酒她都還應付得了,但是威士忌……她應該喝完這一杯就倒了吧?
“既然你想要陪我,自然要和我喝一樣的,不會喝酒就不要逞強,你滾吧!”他冷淡地睇着她。
“那,先生,可以幫我把冰塊加滿嗎?”淩筱钤把杯子遞向蘇迎白,她都鼓起勇氣走過來了,沒道理在這個時候退縮。
蘇迎白笑了笑,道:“當然可以。”他将冰塊裝滿,遞回給她。
淩筱钤輕輕搖晃着裝滿冰塊的酒杯,打算用這招來稀釋烈酒的味道,搖了好半晌,她輕啜了一口試味道,只見她眉頭皺了起來又吐了吐舌頭,然後繼續搖晃酒杯,就這樣來回重複了幾次的動作。
看着她搖晃酒杯的動作和那張紅紅的小臉,雷律只覺得氣悶。
他這樣叫做刻意為難,她到底懂不懂?既然不會喝,幹麽一定要陪他喝?他又沒有一定要她留下。
“雷律,你說要借地方住的事,應該不是認真的吧?”蘇迎白問着,別說他這個當朋友的沒義氣,雖然他的确是不覺得雷律會沒地方住,而且那則新聞的真實度也有待商榷,不過正所謂世事無絕對,因此他還是再問一次,确定一下比較妥當。
如果雷律真的有這個需要,雖然樓上的住所沒辦法借他,但是找個夠安全隐密的地方對蘇迎白來說也不是難事。
“什麽?!你沒地方住啊?”
雷律還沒回答,淩筱钤倒是激動地搶白了。
“怎麽……”下意識要反駁的雷律看着那張擔憂的小臉,突然心念一動,改口問道:“難道你沒看見新聞?”
“你是說那個投資失利的新聞?”
“對,應該全臺灣的人都已經看到了吧,現在南陽集團的所有董事們都打算懲處我,想要藉這個機會拉我下臺。”他沉下臉色,話一說完便仰頭一口喝下杯裏的酒液。
這看在淩筱钤眼裏,只覺得他豪飲的姿态和那緊皺的濃眉代表着他有多麽的煩悶。
“那有什麽我可以幫得上忙的嗎?”她問。
“你真的想幫我?”
“當然啊。”雖然她覺得自己可能幫不上什麽忙,不過若真有幫得上的,她一定願意!
“現在我住的房子是公司配給的,既然他們打算拉我下臺,自然也不會再把那地方給我住了,如果你真想幫我,不如把你家借給我住吧。”幽黑的雙瞳裏閃過一絲光芒,他定定地看着她,等待她的回應。
“啊?”她傻了下,把她家借他住?
“不方便?”
“呃,也不算是,因為我一個人住。”孤男寡女,好像有點奇怪吧……咦,也不對,她猛然想起那位比她還活潑的可愛老人家,“對了,那奶奶是不是也一起搬來和我住?”
“奶奶?”雷律唇角微勾,搖搖頭,道:“我已經安排奶奶出國依親了,我怎麽能讓她留在臺灣和我一起吃苦呢,你說是吧?”
說的也是,雷奶奶年紀那麽大了,怎麽能讓她吃苦。
咦?所以,還真的是孤男寡女啊?!
驀地,她不自在地眨眨眼,小臉紅了。
“你是認真的想幫我,還是只是客套問一下,不是真心想幫我?”他瞅着她那張泛紅的小臉,認真地望進那雙水眸之中。
“當然不是,我是真的想幫你啊!”她毫不遲疑,忙不疊地表明心意。
“那好,我就搬到你家住。”
拍板定案!
雷律有股想要大笑的沖動,說不出是因為開心還是單純的覺得好笑,總之這一刻他真的很想大笑,因為她的醉樣。
“你不要怕!沒關系!有我在!”喝完一杯加滿冰塊的威士忌的女人,完全陷入了酒醉的狀态,她豪氣幹雲地拍着胸膛,大聲的說着。
我沒有怕,那新聞的事情也真的沒什麽大關系。至于有你在……雷律一邊從她的包包裏拿出鑰匙開門,一邊抿着唇低笑,長眸睇了眼幾乎可算是半癱在他身上的女人。好吧,有你在,其實還算挺有趣的!
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
他故意借着新聞的事假裝自己真的陷入困境,其實只是想看看她會有什麽反應,看看她會不會因此棄他而去。
雖然一開始她有點猶豫,不過最後她還是決定收留他了,唔,或者也可以說是中了他的計,所以才不得不收留他。
但是,不管如何,反正她答應讓他住進她家了。
接着不多久,他就發現她杯子裏的冰塊融得差不多了,她一口一口的喝着,然後開始對着他碎碎念。
“一時的挫折不代表一輩子的挫折,不怕!”這次她用力地拍他的胸膛,說完還打了個酒嗝,再補充一句,“我給你靠!”
沒錯,說的就是這一類的話。
他本來懶得理她,想說愛講就讓她去講吧,反正她講高興了就不會再啰嗉,哪知就算一直重複像鬼打牆般地講,她竟也講不膩,就這樣一路不停地講到她家。
雷律失笑,她給他靠?靠個頭咧,現在可是她整個人都靠在他身上了,醉成這副德性,要是沒他在,她就要倒在地上變一攤爛泥了。
好不容易把她送到家的雷律,終于将懷裏的醉鬼安穩地放上了床。
為了從喝醉的她嘴裏問出住址,他費了好大的勁,因為她那張嘴一直很忙,忙着給他加油打氣,叫他不能灰心氣餒,還有忙着保證她會盡己所能的幫他。
這女人醉了雖然不發酒瘋,但是卻非常啰嗦。
“惡……”被安置到床上的小醉鬼好像很難受似地扭了下。
“喂,你幹麽?”那眼睛、眉毛、鼻子全都皺在一起的模樣,讓雷律的心裏響起了警示的聲音。
她的話全含在嘴裏,根本說得不清不楚,嘟嘟囔囔的讓人聽不清。
“胃……惡……”身體又左扭右扭了下。
“你不會是想吐吧?!”才一杯威土忌耶。
他東張西望,視線急忙地掃過整間房,終于找來一個垃圾筒。
他抱着垃圾筒蹲坐在床邊待命,就怕她一會兒吐得滿地都是,但是等了幾分鐘,剛才含含糊糊地好像想吐的女人卻沒動靜了。
他瞅着她方才明明還難受的皺成一團,但是現在已經緩緩放松下來的小臉,那對又長又濃密的睫毛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覺得那像極了一把迷你版的羽扇,而因酒精而酡紅的臉頰看起來就像顆小蘋果,粉色的菱唇變得櫻紅,讓人忍不住有股想一親芳澤的沖動……沒想到平常看起來不怎麽起眼的女人,睡着之後卻變得像個洋娃娃般可愛。
看着她毫無防備的睡顏,雷律幽黑的眸底閃過一絲迷惑。
他一直認為淩筱钤和其它女人沒什麽不同,所以也絕不會是個例外。
可是,人家說酒後吐真言……她醉了之後講的話,為什麽聽起來卻又一點也不虛榮?
還是,其實她真的可以是一個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