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瘦了
那道雷好似要把窗戶劈開,震耳欲聾的同時照亮整個客廳。回來不小心在沙發睡着的林榛猛地睜開眼,迷茫間分不清自己身處何地。
“沨哥…沨哥!”
這幾個字一經出口,林榛終于清醒了。是夢啊,又做夢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布着細汗的臉頰時而被閃電照亮頃刻間埋入夜色,同時消失的還有他臉上那抹夢醒後的苦澀。
關于顧沨的夢他沒少做,醒來後的失落一次比一次強烈,無論過去多久,這個人已經烙印在了心上,忘不掉了。他遠比自己預想的要思念顧沨。
兩個小時前他悶頭一路從醫院跑出來,拐到住院部後面的停車場,心髒的振動一下比一下強烈,到底是因為跑得太急還是‘顧沨’這個名字在作祟他不敢細究。
林榛不否認自己就是個膽小鬼。
“顧沨,他知道了…”林榛鼻子一酸,連忙擡手捂住臉,眼淚浸潤了衣袖,直到兜不住了把臉染濕一大片。
九年前的那個晚上他記得很清楚,顧沨那句‘有他的地方就有家’也從來沒忘過,相反在後來的幾年裏偷偷翻出來懷念。只是當時都還小,林榛不敢把這麽重的承諾當真。
好像也是那天晚上,滿腹委屈有人安慰的夜裏,他在心裏承認了對顧沨的喜歡。
原本擔心第二天回去會被鐘穎芳教育一頓,誰想他們壓根就不知道林榛昨晚出去了。直到現在,關于林家的記憶他反倒模糊了,聽說林星序後來出國念書,林家就都跟着去了。
林榛以為珒城只有他和他的回憶,沒想顧沨還在。
雨聲越來越大,拍得玻璃窗脆響不斷。林榛頭疼得厲害,沒有藥緩解全身都不好受,回房間躺着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着。
終于挨不住起來拿了外套下樓,他記得附近有二十小時營業的藥房。
這邊,顧沨處理完學生的開題答辯,挂了電話才看到樂梨發的消息,一刻不多想直往醫院趕,到醫院門口下方的紅綠燈人都還在恍惚。
他握着方向盤的手收緊,舒了一口氣的同時松開。
林榛自己出現了。顧沨好像在笑,車裏只有路燈透進來的光,暗的看不清。
當他做好準備上樓來,邊走邊反複斟酌開口第一句該說什麽的時候,辦公室裏卻只有樂梨和一個看診的病人。
“林榛跑了。”樂梨送走病人,給他倒了杯水,看他不信篤定說:“是真的跑了,顧沨,你怎麽他了,聽到你名字他跟見了鬼似的。”
“真的是林榛?”
顧沨出來得急,穿着随意,這幾年樂梨很少見他穿居家的休閑服,乍一看有大學生那味兒了。外面落了雨,大概是沒拿傘,肩上濕了些。
“我還沒來得及問聯系方式人就跑了。”她把林榛慌張下沒帶走的報告單遞給他,“這上面有號碼,他腸胃不好,藥也沒拿,晚上也不知道能不能睡着。”
後面一句是樂梨故意說給顧沨聽的。
“沒拿藥?”
“沒,你來太晚了,這都多久了。”樂梨點點手表,斜他一眼,“等你來黃花菜都涼了。”
單子上不僅有號碼,還有家庭住址,顧沨和樂梨道過謝去了這個地址。是一個老舊的公寓樓,周圍有地鐵站,交通便利,相應的房租也比較貴。
顧沨已經做好只過來看個空氣的打算,卻不想沒下車就恍惚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看确實是他想的那個人。
白色外套裹着單薄的身子,拿了把黑色的傘,風大,他縮着脖子走路只看眼前的一兩米。另一只手拎的塑料袋裏方方正正的盒子大概是才買的藥。
顧沨就地靠邊停好車松了安全帶,望着林榛走的方向平複了幾秒。他終究沒想好第一面該說什麽,想起後備箱放着同事前幾天沒拿的酒,此刻他想借來用用。
雨好像停了。林榛收了傘甩了甩,突然聽到有人叫他,這道聲音很熟悉,幾乎在聽到的瞬間頭皮就開始發麻,林榛知道是誰。
僵了幾秒才轉過身。
顧沨好像變了,又沒完全變。是成熟的大人模樣,被林榛封存在記憶深處關于顧沨的形象更新了。
原來沨哥九年後是這樣的,除了年歲賦予的成熟外,還給人一種熟悉但具體不出原因的安心。
這份安心現在不知道屬于誰。
林榛以為這種時候他會像在醫院一樣逃避,閉着眼睛就跑,可當正面對着,就像被點了定時穴,定在原地動不了,視線和顧沨對上瞬間也不敢再躲開。
林榛遠比看上去得更加不知所措,他盡量表現出輕松的模樣,忘了久別重逢的寒暄應該要怎麽樣,他只是站着不動,笑着喊了聲沨哥。
“真的是你啊,我還以為剛才看錯了。”顧沨話說得慢,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
風把他身上的酒氣帶到林榛鼻尖,他張張嘴想問顧沨是不是喝酒了,瞻前顧後閉了嘴。
這些不該他來管。
垂眸一瞬間,林榛看到了顧沨左手無名指的戒指,沒有任何花紋修飾,素雅但戴在顧沨手上再合适不過。
“我出來買點東西,準備回去了。”林榛又笑了笑,淡淡地看不出任何情緒。
顧沨一點點向他靠近,越來越近的呼吸和酒氣,混雜着顧沨本身的味道讓人拒絕不了。
林榛擡了一點下巴才能看清近在咫尺的他,這種無形的壓迫下,他踉跄退了小半步抵着了牆,“沨…沨哥…”
“瘦了。”
“嗯?”林榛不知所措地揪着自己的袖子,捏緊了。第一時間覺得應該解釋點什麽才對,可他說不出口,怕顧沨不在意也不關心。
顧沨笑了,側身靠在他旁邊的牆上,仰着頭不知道在看哪裏,他說:“和分開那天比起來,你瘦了好多。”
提起從前林榛如同做了錯事不可原諒的囚犯,兩只手捏着塑料袋,垂着頭望着自己的腳尖不說話,等待對方審判。
顧沨偏頭看他,“還記得那年中秋節的前一天嗎?我們最後一次見面,在你家樓下,你說會給我月餅。”
林榛每個字都聽着,手越掐越緊,偷偷紅了眼眶。
顧沨接着說:“我打不通你的電話,一個小時兩個小時都打不通,我就在樓下等你,那可是被祝福過的月餅啊,我很想要的。”
顧沨吸了一口冷風,肩膀離開牆,重新站回林榛面前:“你的好運月餅到底還給不給我了?”
林榛努力憋回眼淚,再擡起頭沒有任何異樣,“很晚了,賣月餅的大多關門了。”
顧沨望着林榛的臉不說話,林榛被看得心虛,以為他不樂意,小聲說:“我記得你愛吃椰蓉…”
一瞬間,酒精滋味在唇間蔓延,林榛怔住的同時瞪大眼睛。
顧沨親他
沒有任何征兆,是突如其來的親密。林榛吓得一動不敢動,忘了是多久,路過的車響起的喇叭聲拉回他的思緒。
林榛結束了這個吻,語無倫次說:“我,沨哥,你醉了,是不是喝醉了?我是林榛,我不是別人…你看清楚…”
顧沨暗罵自己太過急切,于是揉揉眼皮順着林榛的話接下去,“林榛啊,我知道,我現在知道了。今晚喝得有點多,不好意思。”
“沒,沒事…”林榛的心狂跳不止,不管方向,悶頭往反方向走,“明天上班,我要回去了。”
顧沨拉着他胳膊把人帶回來,“走這邊。”
林榛沒察覺有什麽不對,看了眼方向,臉頓時滾燙不已,接着跑了幾步:“我,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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