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Be with you
林榛閉着眼睛到天亮,反胃了一天一夜,醒來特別想吃一碗清淡的馄饨。他在床上磨蹭了很久。一夜都在回味昨晚的顧沨,光是想着就讓他臉紅心跳得厲害。
林榛換了身衣服去吃馄饨,順便去超市買了椰蓉月餅之後打車去公司。肖航見他推門進來,稀奇得不行,“林榛,你怎麽真的來了?”
他在生日飯局上随口說今天有事,但手頭的賬沒做完,當時林榛說幫他來着。
“路過吃碗馄饨,回去也沒事索性就來了。”林榛按開電腦,把桌面上的東西收拾幹淨,又接了杯熱水回來,“你把賬拿過來,我習慣用自己的電腦。”
肖航感激得就差熱淚盈眶,抱着桌上一摞密封袋過來,“您的大恩大德我肖航都記住了,下回有需要的地方,我随叫随到!”
林榛瞄了他一眼,笑道:“趕緊去吧,慢點我就後悔了。”
“遵命!”肖航拿了外套和手提包小跑出去。
林榛收了笑開始工作,下午兩點多正式結束,他整理好資料放回肖航桌上才拿起手機,微信彈出一個驗證消息,看頭像是樂梨。
林榛通過了驗證,樂梨馬上問他有沒有見到顧沨,于是他又想起了昨天的吻,心髒的跳動在耳邊愈發清晰。他勒令自己什麽都不要去想,只是酒精驅使。
九年的時間足夠物是人非,況且當年是林榛自己不辭而別。
昨天樂梨問他和顧沨有沒有在一起過,他雖然果斷地否認了,可事實是在一起過。
高二升高三的那年,林榛順利和顧沨合租了,兩人一起上下學,周末和三五好友聚在一起吃飯聊天,林榛每天都很快樂,就覺得日子從來沒有這麽輕松過,不用擔心回家進不去,也不用經常聽那些冷嘲熱諷。
暑假他們約好去外地玩。鐘穎芳當時同意了,告訴他最後一次放縱高三就得全身心投入學習。
也正是這一次,顧沨先和他表白了。
在民宿客棧的天臺,林榛睡不着上來吹風聽海浪翻騰。其他幾人在樓下打牌喝水,前後十分鐘不到,顧沨端了兩杯果汁上來,放在林榛的左手邊,問他:“心情不好?”
“怎麽會,打牌喝水,水喝多了撐得難受,上來活動活動。”林榛說着,看一眼顧沨,“你呢,難道是心情不好?”
顧沨點頭,“有一點點。”
“怎麽不好了?”林榛轉身靠着護欄,望着顧沨笑:“剛才不是笑得挺開心的嘛?這個點,也不至于網抑雲吧。”
“就是網抑雲。”顧沨從兜裏掏出耳機線整理,邊說:“有首歌想讓你幫我聽聽。”
“嗯。”林榛沒多想,耐心等他整理,“沨哥不會真因為一首歌就心情不好吧,什麽歌魔力這麽大。”
“它還真有這個魔力,”顧沨擡眼看他,“你聽個旋律就行,別認真聽詞,我怕你也網抑雲。”
“我才不會。”林榛把耳朵湊過去讓他幫着塞耳機,趴在欄杆上聽。開始的吉他旋律越是有幾分傷感,特別配上朦胧夜色裏的大海。
聽了前兩句,林榛覺得還不錯,問:“這歌叫什麽?”
“Be with you.”顧沨詳細道:“infinenow/Joshua Mine唱的Be with you.”
他才說完,耳機裏的憂郁男聲唱道:“I just wanna be with you……”
林榛聽到的是“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他不動聲色愣了好幾秒,手扶着欄杆竟然還有種失重的感覺。
歌聲一直重複‘be with you’他聽得一次比一次清晰。
“這歌有點特別。”林榛沒敢看顧沨,要不是風大他都怕震耳的心跳被顧沨聽到。
顧沨問:“哪裏特別?我想知道你的看法。”
“我的看法……”林榛咽了咽口水,不答反問:“這首歌給我聽,還是我們聽。”
“你和我。”
林榛緊張的時候就愛說實話,沒經大腦脫口而出:“你在告白。”
“想說的都在歌裏。”顧沨大概也有點不好意思,別開視線咳了咳,“林榛別有負擔,它可以只是一個玩笑。”
“玩笑得好笑啊,他可一點也不好笑。”林榛這回沒躲,摘了耳機遞給他,說:“沨哥,下回我想你親口唱給我聽。”
“當然可以。”顧沨又咳了咳,“所以你……”
“所以,一起去海邊走走?”林榛伸出一只手邀請他,顧沨一下就明白了林榛的意思,大膽牽着他的手塞到自己兜裏,“那就一起去海邊走走。”
—
每當回想起那天晚上林榛還是會反複心動,他們只是牽着手在海邊聊天,不同的是氣氛和身份都變了。
顧沨當時是他的男朋友。
從會計事務所出來,天又下起了雨。林榛折回去拿傘,就是這段路的胡思亂想,他忽然覺得應該和顧沨好好道個別,對當初的他們和那段青澀難忘的青春好好告別。
林榛發消息問樂梨有沒有時間,想約大家吃頓飯。既然是告別,他就做好了是最後一次的打算。
樂梨打了視頻過來,“我很想讓你請我吃飯,可是周末我跟唐景初回老家看他姥姥,周一才回來,我替你問問顧沨吧,他一定有時間。”
林榛不想和顧沨單獨相處,連忙道:“那就改天,等你們回來了再聚。”
“我已經發消息給他了,你把地址給我,我轉給他。”樂梨故意這麽說,她其實完全不用當個傳話筒,可聯系方式這種私密的東西,她覺得應該當事人自己要。
半個小時不到,顧沨按約定出現在西餐廳,隆重又不浮誇的黑色西裝,整個人散發着與他格格不入的貴氣。
林榛更加覺得他和顧沨不合适,他們之間那點青澀的情愛根本不值一提。事實上學生時代他就覺得顧沨将來會是個特別優秀的人。
“路上有點堵車,我來晚了。”顧沨脫了外套坐在林榛對面。
“沒,我也才到不久。”林榛把菜單推到他面前,“看看想吃什麽。”
“都可以。”顧沨問:“什麽時候回來的?”
“快三個月了。”林榛。
“三個月啊,那你真沒良心,快一百天了也不想來和我們敘敘舊。”
燈光暗,林榛垂眸捧着一杯白開水,笑得不自然,轉移話題道:“樂梨說你在大學教書,挺好的。”
“你呢?”
“志興會計事務所。”
顧沨問:“快年末了,很忙吧?”
林榛點頭:“有一點。”
顧沨點頭就不再說話了。一直等到上菜,林榛才說,“他們都還好吧,樂梨和唐景初回老家看姥姥了,所以……”
“嗯,我知道,她和我說了。”顧沨笑道:“你怕我誤會你單獨請我出來?”
“我不是這個意思。”林榛笑了笑掩飾苦澀。
他和顧沨好像真沒什麽話可以說,他們已經到了找不到話題聊的地步。吃完飯就要各自回家,彼此仍舊沒留下任何聯系方式。
林榛當這是告別,所以才買了最貴的月餅,挑最貴的餐廳。
顧沨開車送他回家,他們最後一句說的是‘再見。’
林榛笑着轉身,直到上樓再也憋不住抽泣。終于都結束了,連最後欠下的月餅也送了出去。他不覺得過去的青春有什麽遺憾,只是遺憾辜負了一個那麽好的顧沨。
顧沨把車靠邊停下,站在林榛出租房的樓下,等了一夜燈滅。如果蹲在床邊哭的人肯拉開窗簾看一看,一定會看到一個同樣和他淚流滿面的人,孤零零地站在路燈底下。
就像九年前,那個按約定時間站在路燈下的人,提着一盒精致的月餅等他喜歡的人,和他說一句中秋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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