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有錢人的游戲

甄薇只想給自己一整晚的時間來思考，再回答鄧簡文。

其實她更多的是想這150萬，究竟該拿還是不該拿。

拿了心裏有愧疚，不拿的話，自己這個專業回到小城市，确實找不到什麽合适的工作，起碼這150萬還能供自己支撐生活一陣子，甚至還能生活得更好。小城市物價低，自己成了富婆，說得不好聽些，選個好男人都容易得多。

第二天甄薇還是來到了鄧簡文的公司，這次她是主動的，還帶着戶口本。

當她把戶口本放在桌上的時候，鄧簡文竟然對她豎起了大拇指，“看來你和我心意相通，如此心有靈犀。我正想讓你把戶口本拿過來，好辦離婚手續。”

甄薇笑笑不說話，鄧簡文的人脈關系的确龐大，不多久的功夫，就把公證處的人都請來了，直接現場辦理，速戰速決。

只是辦理離婚手續必須男方在場，于是鄧簡文便從辦公室外，通知助理領着一個小夥子進來。甄薇看到後，着實吓了一跳，恍神間這人和蔣川咚還真有那麽幾分相似。

“看吧，把你都給騙到了。這照片和本人的差距又很大，公證處的人肯定也看不出來，這事你放心。”鄧簡文胸有成竹地說道。

說完後，又客套地關心了下甄薇的傷勢，然而甄薇此刻并不想回答這方面的問題。盡管心裏有氣，可是表面上還是一副淡定的神色。不到10分鐘，所有的手續都辦下來了，甄薇的戶口本上，已經顯示為未婚了。甄薇奇怪，為什麽不是“離異”呢？可甄薇繼而又想，鄧簡文都可以找到一個神似蔣川咚的人來魚目混珠，還不是有錢能使鬼推磨。

有錢真是件極好的事，沒錢的人很多時候都是寸步難行。

鄧簡文把合同遞給甄薇。“如果是公司派遣，有償性的，那就具有法律效應了。”鄧簡文腔調。

甄薇點點頭，而那個派遣地點，昨天晚上已經被告知了，是個自己未有耳聞的小地方。

派遣書推到甄薇面前，鄧簡文又笑着把它推了回去。

鄧簡文臉上自信的神采僵住了，凝固在那裏，臉上慢慢泛起了愠色和疑惑，“怎麽，難道你不願意去？給了你一晚上的思考時間，你他/媽/的現在就給我這樣的回複。”

鄧簡文一邊罵罵咧咧，一邊用指關節重重地敲擊着桌面，那一聲一聲地仿佛落在了甄薇的心上，此刻甄薇倒有些擔心鄧簡文的指關節骨頭破裂。

你先不要生氣，我不簽這份合同，是因為我不想收你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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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收錢嗎？”鄧簡文一臉疑惑，不知道甄薇是不是在搞以退為進的花招。

“對，我不想因為收了你的錢，此後一輩子都覺得心有不安，當然我絕不會在有生之年再返回這裏，你大可放心這點。如果你要簽合同，我可以給你寫保證，發毒誓，只要你心裏能得到安穩就行，反正我可以承諾絕不再回來這裏，即便這裏天上掉金子了，我都不會回來撿。”甄薇生怕鄧簡文憂慮重重，一連做了很多保證，最後詞窮還打了比方。

鄧簡文突然覺得自己以前小瞧了甄薇，別說，這女子還當得起忠貞烈女，150萬擺在眼前竟不為所動！他很快又笑了笑，把這份合同又推到甄薇面前，你還是把錢收下吧，這樣我心裏才踏實。就當這筆錢，是我借給你的，你回去總得生活吧？還不還都沒關系。另外只要你走，上次火災的那些錢我全都賠，什麽損失費呀，維修費啊，全算我頭上。

甄薇覺得，人心怎能說變就變呢？城裏的有錢人怎麽這麽會玩兒。之前還絞盡腦汁地設計機關陷阱讓自己掉下深淵，現在又為了讓自己消失，不惜花費重金，想把自己炸出地球之外，有錢人的玩法千變萬化，甄薇雖然知道這些事，可發生在自己身上卻還真适應不了。在鄧簡文眼中，每個人都是可以用金錢收買的畢竟人人都是絞盡腦汁地想着把別人的錢揣進自己兜裏，他不相信甄薇真的淡泊名利，或者說，她會這麽心甘情願地就離開曾經的工作環境，抛棄曾經的工作，在一個生意人的眼裏，不能理解這些很正常，可是現在他沒有心思來想這些事。現在婚離了，甄薇也同意離開。他現在只關心能把這個瘟神送離這個城市，哪怕一年半載也好。在這一年半裁之後中，他要給自己的弟弟介紹無數美女，他就不信了，俗話說英雄難過美人關，到時候扯證生娃一系列事情下來，甄薇即便再回來也應該是無計可施了。

然而甄薇卻沒想這麽多，鄧簡文把機票交到她手上的時候，她反而是如釋重負。

再見了，曾經滋養我夢想的城市。甄薇在心裏對自己說。那一天的天空似乎是灰蒙蒙的，無論曾經在這座城市是否有過不愉快，要走的時候，心裏還是滋生出戀戀不舍，可是，從此之後就當做回憶去緬懷吧。甄薇轉過身，漸漸地淹沒在人群裏。

這次不趕時間，她難得的沒有坐地鐵，而是徒步行走，在高樓林立間穿梭，欣賞着這些建築物本身的恢宏大氣。以前總是忙工作忙生活，從來不知道城市也有它自己的美，這些建築中，有的造型奇特誇張，有的含蓄內斂，保守成派，它們各有各的儀态萬千，每一座都獨具韻味，甄薇忽然覺得以前實在浪費了很多時間在床上休息，在電腦前看視頻嬉笑，卻沒把眼睛投影到自己生活的圈子裏，導致錯過了這麽多美。

人總是在別離時突然生出一絲不舍的情懷，這是難以避免的，畢竟是遠離曾經熟悉的圈子，可是甄薇又覺得，新的生活更令她充滿向往，沒有拿那筆錢是正确的，自己從小雖然生活的家庭不富足，可自己向來是個獨立的姑娘，如果伸手向別人要錢，這個姑娘午夜夢回時，心裏必定有個污點，總有虧欠別人的感覺，這是甄薇不想要的。

接下來，甄薇給公司提交了辭職申請，公司覺得有些意外，甄薇才來不久，難道是又另有高就了嗎？雖然沒有多問，但總是會诟病這樣愛跳槽的員工，因為新加入公司，甄薇沒有什麽要好的同事給她送別，倒是老公司的一些人，聽說甄薇要離開了，便搶着要給甄薇辦離別Party，甄薇因為沒有時間而推掉了。

機票的時間定得匆忙，就在跟鄧簡文談好合約後的第四天，因為鄧簡文沒有預料到甄薇會在當天談的時候就帶上了戶口本。按照鄧簡文的設想，甄薇會晚兩天把戶口本拿去，所以機票買在4天後，這也好給甄薇3天時間安排。

這3天裏，甄薇和老同事們聚餐，吃了個便飯，同時自己把這幾天無聊的時光充分利用了起來，給以前幫助過自己的客戶親自制作了離別卡片，并寫上美好的祝願，送到了每個人手中。

雖然甄薇的生活并沒與他們的工作有過多交集，但在人情冷漠的大城市裏突然收到一封這樣真摯的問候卡片，所以人都會感到溫暖和開心。最主要的是甄薇相信命運，她希望得到別人的祝福，在送卡片的同時，所有人都和她熱情擁抱，祝福她一路順風，甄薇覺得這是件好事，萬事開頭都需要吉兆，甄薇把別人的祝福看作是一個好彩頭。

最後一天，甄薇親自下廚為小悠做了一頓可口的飯菜，小悠撅嘴埋怨，埋怨甄薇這麽突然地就要離開自己，她更不習慣，以後煲的湯沒有人喝，在讨論男人的時候沒人當聽衆，在自戀的時候沒人賞她一不帶惡意的白眼，說着說着，小悠就哭了起來。情誼總是融入于生活的點點滴滴，平時習慣了的小事，突然間可能不再發生了，那種感覺是失落的。

“離別只是為了更好的重逢，”《一代宗師》的臺詞，甄薇覺得說得有道理，但是這句話顯然只針對自己和小悠，和有的人之間的離別是為了不再有交集。

都到了最後一天，小悠一定要和甄薇睡在一起，甄薇沒有拒絕。這一夜，小悠又破天荒地沒有八卦甄薇，只問她未來的打算，這倒是讓甄薇覺得有些不習慣了，本來甄薇打算，如果小悠今天晚上問，她就把10年前的那些故事告訴她。她想小悠會驚訝，會歡呼，也會哭泣，會覺得這個世上竟真有如此狗血的事，有如此多讓人念念不忘的東西。

可是這一晚，小悠破天荒地什麽都沒問。小悠沒問，甄薇就什麽也沒說，兩個人絮絮叨叨地睡在一起說着別的。小悠突然問甄薇，以後在老家嫁人了要不要給她送喜帖。

甄薇笑着回答，自己的老家重巒疊嶂的，快遞要送出來，可能已經錯過了時間，也有可能提前，更有可能晚到，如果小悠真要趕來參加婚禮的話，可能只能參加隔壁阿貓阿狗的婚禮。

甄薇顯然是在說笑，離別的氣氛已經足夠沉重，就讓這彌漫着傷心的氣氛裏增加些微快樂吧。一直絮絮叨叨講個不停地小悠，噤聲半晌後才聽到啜泣聲。過了會兒又說，“無論早晚，只要能找到對你好的人，就足夠了，他要敢對你不好，記得告訴我。即便我到時候把整棟樓都燒掉了，賠錢賠得窮困潦倒沒辦法，我都一定湊得路費來幫你把那個人打一頓。”

甄薇聞言笑了，笑得滿是心酸，不過确實很感動，矛盾的情緒在心裏起伏，她一把将小悠攬進了懷裏，說，“如果你真把一整棟樓燒了，那就躲到我家來，免得那些人找到你，讓你賠錢。”

兩個女生說着臨別時的傻話，一直笑個不停。最後小悠還是問了甄薇，“你真不回來了嗎？”

“不回來了。”

傷感的氛圍瞬間彌漫開來，甄薇不想這樣，于是岔開話題，“你有什麽願望告訴我吧，我們那裏漫山遍野都是小麥，一襲蒼穹裏全是閃爍的星星，對着星空許願，願望就能實現。”

“滿天星星嗎？”小悠從來沒見過這麽美的畫面，除了電影裏的特效，但那畢竟都是假的。

“我們老家，星空和麥田都是真實的，現在好了，終于可以逃離大城市這座牢籠，去擁抱星空，擁抱麥田。”

第二天，甄薇早早地達到機場等候，可正當她拿出一本小說準備閱讀以打發時間的時候，突然又看到那天那個女人，不是蔣川咚的媽又是誰？可今天她竟換上了一副和顏悅色的神情，這讓甄薇一下覺得不太适應。

甄薇下意識地瞥向她身後，确定她是否又帶了她那群姐妹來毆打自己，不過這一次，其實甄薇并沒有多害怕，畢竟這是在機場，想來她們應該也不敢亂來。

那個女人慢慢靠近，滿臉堆笑。靠近時才聽清那洪亮的笑聲，甄薇只覺得有些惡心。

甄薇想轉身就走，卻被女人突然叫住，“我可以和你談下嗎？”

“真是不巧，飛機馬上要起飛了，恐怕沒有時間，你有什麽事就在這裏說吧，我聽着就是了，不過如果你要問的是我還回不回來，還會不會糾纏你兒子之類的問題，我覺得你大可不必費精神，因為這些我都跟鄧簡文交代過了，絕對不會再回這裏，也不會再有機會騷擾你的兒子了。”甄薇故意加重了騷擾這兩個字的讀音。

不料這個女人卻輕輕地伸出一只手和捂着鼻子上另一只手彙成一把扇子的形狀，在面孔前扇動着，擺出讪笑的模樣然後說道：“我想你可能誤會了。我這次來，不是跟你談論回不回來這件事，因為，你根本不用走啊！”

甄薇真不知道，這有錢人家到底在耍什麽把戲，一會兒走一會兒留的。甄薇覺得自己是也是個獨立的個體，想走想留，并不受人家的威脅或是壓迫而作出了決定，要走要留是她自己的事，如果沒有蔣川咚，甄薇一定會在這個城市好好生活下去，可現在蔣川咚出現了，甄薇覺得離開也不失為一個很好的選擇。

更重要的是，甄薇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即将30歲了，一個女人還沒混出頭，雖然看上去混得還算不錯，可是沒有做到她20歲時定下的目标，接下來的前景也不太好，想接私活的門路也太窄。甄薇本來也打算回到老家安家立業算了，所以這次想回去也源于自己原有的打算，并不全然是受到了威脅。

“我們可以去就近的餐廳談一下嗎？”

“我覺得不必了，你也不用多說，我不知道你剛才表達的是什麽意思。不過我可以明确地向你表示，我真的要離開了，而且絕對不會和你兒子有任何交集。”

“我說姑娘，你真的誤會了，”蔣川咚的媽伸出一只手想握住甄薇的手，可是甄薇把手往回縮了縮。盡管落了空，那個女人臉上卻沒有展現出任何不悅的神情，畢竟是混商場多年的老人精了，她只是繼續笑着說道，“我是真希望你能留下來。”

“我就跟你坦白說了吧，無論你用的是三十六計當中的哪一計，想用哪種法子來試探我是否真的離開，我只能再次聲明，我确實要離開了，而且絕對不會勾引你的兒子。”

“看來上次那個誤會太深了，你還是不原諒我，不過閨女我跟你講，如果你不留在這個城市，就掙不了那麽多錢，那你家人的生活和健康都得不到保障啊！”

“我家人的生活和健康能不能得到保障全賴我，但是并不憑您一句話就能定奪。”甄薇脫口而出。

甄薇有些生氣了，但這個女人還是神情淡定，換了個坐姿繼續說道，“你的母親叫劉萍吧！”

甄薇的心咯噔了一下，一時間有些緊張。

“閨女，你別緊張，我又不是電視裏的演的黑幫，不會綁架。我只是告訴你，你有很久沒給你媽媽打電話了吧，她生病了你不知道嗎？”

甄薇心裏一緊，這段時間自己的日子過得太糟糕了，很多事都處理不好，向來報喜不報憂的自己确實很久沒給母親打電話，現在蔣川咚的媽一提醒甄薇，她便連忙把手機握在手上。

“閨女，這就是你的不對了，現在才想起老媽，不過就算你現在打電話，你媽媽肯定也不會告訴你。我現在告訴你吧，你媽媽生病了。”

“胡說，”甄薇呵斥道，然後拿起手機撥通號碼，可是電話裏卻傳來“您撥的電話已關機”這樣不合時宜的播音。甄薇又撥了幾次依舊如此，蔣川咚的媽也不着急，靜靜地等着她進行這重複的操作。甄薇有些擔憂。

蔣川咚的媽把一張單子在甄薇面前掃了一下，甄薇似乎看到了一個令她刺眼的字，可等到她要去抓這張單子時，蔣川咚的媽又迅速收回了手。

“哎呀閨女，等價交換的原則可不能忘了，我是生意人，你要看這個單子，就必須跟我去最近的一家茶餐廳，我們邊吃邊聊好嗎？”蔣川咚的媽再次滿臉堆笑，但是甄薇卻看得一陣嫌惡。

可是自己媽媽的事又着實令甄薇擔心，看蔣川咚媽的神情，這件事也不像是在開玩笑。就在附近茶餐廳聊聊吧，反正在機場附近，蔣川咚的媽應該也做不了什麽手腳，要打自己的話，應該也不會挑這麽熱鬧的地方。

蔣川咚他媽滿面笑容地起身，伸出一只手想去甄薇，甄薇依舊沒有回應，蔣川咚的媽也不置氣，只是徑直朝前走去，甄薇急忙跟上。